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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见彼岸

    碧岸即将两岁,云媚儿得到了令她震惊和怒极的消息。‘云易忘却前尘,与一女子成亲隐居,且那女子已有身孕!’云媚儿愤愤在心中咒骂了千万次的柳维扬,她觉得那女子除了柳维扬不可能是任何别的人。她再不顾其他,连碧岸也被她狠狠的甩在身后,连夜离谷,发誓要杀死魅惑云易的柳维扬。

    当她寻到了那个村落,果然在远处见到了耕地的云易,粗布衣裳,依然神采奕奕。她立刻要去质问,熟料归鸿剑如鬼魅般突然横在胸前。她见到了神色泠然的柳维扬。

    “果然是你,你该死!”云媚儿徒手拨剑,十指尖顷刻生出暗紫色喷着黑尘的指甲,足有一匕之长。满面狰狞,恶狠狠的抓向柳维扬。

    躲闪间,柳维扬皱着眉,摸出腰间的一粒药丸,指甲聚力,“云媚儿,你和云易同时中了十念空,这是唯一一颗解药,你快吃了它。”

    云媚儿再续一爪,怒喝道:“你凭什么有云大哥的孩子,谁要听你的鬼话连篇,拿命来!”

    柳维扬只躲不攻,退闪到不会被云易察觉的林野深处。她准备用强,制住云媚儿,将解药灌下。

    掌心引炁,归鸿白芒分束,一剑斩断了云媚儿的黑尘紫甲,云媚儿怒不可遏,眉心聚上了暗色。柳维扬趁其不备,脚步轻遂,如烟旋到云媚儿身后,将她的双手钳制,穴道点死。

    捏住她的下巴,想将解药喂下。就在此时,柳维扬眼角划过一道紫光,顿觉周身僵麻,无法动作,暗惊不妙。归鸿剑轰鸣颤抖自主出鞘,砰的一声剑尖割裂了虚空中紫光的命脉,紫色烟雾四散,柳维扬恢复如常,归鸿归鞘,可云媚儿凭空消失了!

    “哼!”一个冷哼,那明显不是云媚儿。柳维扬朝四周望去,亦无所见。

    云媚儿在荒野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体说不出的轻盈,脑海中出现无数种毒害云易所在村落村民的方法。她的良心并未泯灭,可是想到柳维扬就又涌起了灭世的仇恨,屠杀了所有人又何妨。她的眼睛血红,像只血蝴蝶般在林中被倒悬着,任由蒙面的紫衣人操控摆弄。

    “云媚儿,云媚儿!”

    “是谁?”云媚儿听到脑中有人在呼喊她,迷迷糊糊的回应!

    “好孩子,阿婆告诉你啊,云易的娘子可不是你见到的那个柳维扬,另有其人呐!你要替阿婆做一件事,把柳维扬手上的药抢来,去给云易解毒,顺便......”

    回忆到此处,云媚儿头中嗡鸣,如何也想不起顺便做的是什么事了。云相忆读懂了她的窘迫,安慰道“无妨的,姑母。”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只是姑母,相忆想知道,我的娘亲,是谁?”

    云媚儿沉沉的寻思一番,坦言道:“无论是知情人的口中,还是这些年调查的结果显示,都确定那个女子名叫秋然,她的身世牵连宫闱,故秘而不宣,难以查明。她与你父亲有极特别的渊源。只是,我虽‘见’过她,却记不得她的样子,在我记忆里,那个与你父亲厮守的人,一直都是柳姐姐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秋然’首次听到这个名字,云相忆没得到想象中尘埃落定的踏实之感,情感如秋风卷起的漫天黄叶,飘飘荡荡,游离不定。虽然有棵树曾诞生了它,但落叶的归处总归是土地。

    土地的厚重承载,包容以及潜移默化的朝暮岁月,云相忆灵魂根处的娘亲,早就深系在柳维扬的身上,这和云媚儿的恍惚感又有什么不同呢!

    然而,身为天下一浮叶,即使落了土,也因着需要背负的命途,必定走向寻根探源的逆行之路。

    云相忆发觉云媚儿讲述的越来越艰涩,强压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端着故作如常的笑。关于娘亲的事,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眼下情形不能急于一时刨根问底。楚云山庄都难以查明娘亲的事,还有云媚儿口中躲在背后的娘子......云相忆多少理解了柳维扬为什么不愿她离开藏星宫,调查尚需长路漫漫,又何谈求真之后的道阻且长。

    愣了一会儿神,云相忆零星听到云媚儿自顾自的讲了许多自责,愧对大哥,要替大哥好好照顾她的话。

    “相忆,姑母往后定会视你如已出,楚云山庄就是你的家,你便是这山庄最尊贵的大小姐,你要什么,姑母都会给你。”云媚儿信誓旦旦,稍显激动。

    “相忆记下了,姑母。您没有愧对我,眼下还照顾着我,此时此刻,倒是姑母更让相忆心疼!”云相忆收拾心绪,再次绽妍。

    “不是的,不是的,姑母有错,大错特错!”云媚儿忽然间像是无法承受任何的安慰,怪罪和责备或许才是她萦绕心头多年噩梦的解药。

    她像是放下戒备的孩子,即使对面才是真正的孩子,她也迫不及待的想将当年那个刚刚转归清醒,转眼间失去一切,茫然无助的云媚儿释放出来。让她在云相忆这个可以吐露真言亲人面前,敞开心扉,得到救赎!

    “是我的疏忽被歹人迷了心窍,害了云大哥,是我被人当成傀儡,害得你娘亲早死,牵连父母至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还.....”云媚儿瞳孔骤缩,双肩发抖,两拳冰冷僵握。惊恐的两眼空洞,眼白染红,素白的人儿只需片刻就要憋闷成一朵血莲。

    “我还,亲手杀了,杀了我的夫君,还,还,让他,他尸骨无存......我的碧儿,碧儿,他怎会有我这样的娘,我不配有这样儿子,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人。”

    说道碧儿,她的眼泪才突破了十几年岁月的封印,倾情流出。

    她早就对自己全盘否定,即使表面上的她变得沉稳厚重,条理清晰,将楚云山庄料理的井井有条,大盛于从前。只不过是她挖空了云媚儿的魂,留下个残壳,做个连楚尘的未亡人都不够格的活死人。

    为什么活着,因为楚碧岸活着,他是她天星皆坠的永夜里,亮起的半阙明月,救活了她半颗心。

    云相忆见状,脑筋一转,按住胸口,作势头晕晃了几晃,做出忍耐痛楚的表情,哀鸣说:“姑母,相忆头好晕,姑母救救我!”

    “相忆!”云媚儿的悲伤暂被截停,护住云相忆,覆掌为其渡气驱寒。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失态,竟对一个刚刚脱离险境的孩子起了倾诉依赖的心。实在有些不该,然而心里的绞痛也的确因此平复了许多,她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肆无忌惮的人,这次是心急了。

    云相忆微微闭眼,看上去渐渐好转,她故作虚弱的说:“姑母,您可是有两个孩儿要照顾的人了,相忆替爹爹承你的情。你口中的那位哥哥,定然是您最欢喜的,往后岁月都有他在,您自当日日欢喜,那样,在与不在的人就都会欢喜!”

    云媚儿暖心一笑,泪虽还流着,已有了温度。

    她纾解的呼出一口气,生命终始一气呼应,再吸时肺腑清凉。

    内景中魂魄相抱,幻出一抹心影,那影儿黑衣执剑,回首柔情,嘴唇微动。云媚儿心领神会‘死生不离’。影儿点头散去,化作满心欢喜,昔日,今时,明朝,都充充满满,不离不忘。

    “呵!”云媚儿于短梦中醒来,自嘲一笑。“姑母真是又笨又傻!”用力的揩去泪水。

    “姑母才不笨,相忆多谢姑母救命之恩!”说着就要下拜,云媚儿忙的拦住,恢复了多半神采,解释道:“救下你的可不是姑母,是你表哥带你回来的,你要道就去谢他。”

    说着,高声向门外道:“来人,去请少庄主过来。”一顿,说:“看他是否方便!”

    “娘!”楚碧岸不知何时已守在门外,门内二人全无察觉。他抱臂半倚窗,双目低垂凝重许久,方一回应才声也带喜,眼亦含笑。

    云媚儿心下一紧,顷刻化解。抹了抹脸,欣喜招呼:“碧儿,快进来,快来见你云妹妹!”回身又拍了拍云相忆的的手,嘱咐道:“我儿楚碧岸,长你两岁,你叫他表哥便好!”

    说话间楚碧岸推门而入,雨后天青,风光潇洒。一室残败如枯枝的旧忆苦情,恰如再逢东君,枯木逢春般清香四溢。境随人转,无限希冀。

    云相忆抬头对上门口那双眼,二人皆是一滞,四目胶着。

    ‘这双眼!’云相忆,楚碧岸同心赞叹。

    他的眼睛,渊若寒潭,容摄苍生,一笑风动,潋滟千波。静思沉吟,苍松入夜。

    她的眸子,覆千年冰雪,载满空星河。无念,天地堪称情种;有心,微尘常沐春温。嗔喜一味,灵动天成。

    不约而同,心中共叹‘好美!’,两朵相似的笑,不谋而合开满了两人的嘴角。

    “相忆,妹妹!”

    “彼岸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