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从五年后归来
那是莫来从未见过的浓郁灰雾。
四面八方都是灰色，仿佛将自身和脚下的一小片地面包围，看不透雾气外的任何环境，只有终结即将到来似的寂静，令莫来感到窒息。
而事实上，“终结”也确实要来了。
莫来生活了21年的蓝星，正在毁灭的过程中。
至于证据……
缓缓抬起头，莫来看到的是伸手就能触及的天空。那种彻底的黑色，穿透了固体一样的灰雾，让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它坠落的过程。
不知被什么引诱，莫来抬起手，向即将落到他头顶的“天”张开左手五指。
手腕上陈旧的老款个人终端滚动显示出了“2064年”的文字，紧接着，在他的指尖感受到了“什么”的一瞬间——
“莫来！！！”
陌生又熟悉的嘶吼撞进耳朵深处，莫来全身一震，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什么，痛得他立刻清醒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卧室景色，他刚刚撞到的，则是木制的床头……
卧室？床头？
莫来猛地跳下床，一手捂住还在钝痛的脑袋，一手摸向床头柜上的个人终端，扭头就往窗口看去。
窗外的环境被淡淡的灰雾笼罩，看得不太清楚，但至少不是他“记忆”中那样浓重的灰色……
而他拿起的、和手表差不多的个人终端，涂装崭新，显示的日期则是——
2059年8月22日。
2059年？
也就是说，刚才那种仿佛一切都结束了的平静感，只是一个噩梦？
即使有这样的想法，莫来也无法说服自己。
明确到五年后这个年份，他从未见过却能够想象出的末日场景，以及，最后将他从“噩梦”中唤醒的撕心裂肺的喊声……
这一切都不能用“区区一个梦”作为解释。
仔细想一下吧，将所谓的噩梦中，自己得到的信息全部扯出……
不知不觉间，思考时的莫来陷入了他习以为常的奇妙状态中。
周边的实体事物，似乎全都变得模糊不清，闪烁的光点在周身布局成了浩瀚的星图。当他的思考运转，光点间的连线也随之波动，形成了特殊的空间。
这是从蓝星被灰雾覆盖至今，莫来已能熟练运用的特殊能力。
“思维领域”！
六年前，不知来由、突然逸散的灰雾赋予生物异变，其中归于良性的那类变化，正是类似莫来“思维领域”这样超现实的“异能力”。
利用异能力，莫来飞快地将本应沉睡到记忆深处的碎片捞起，在独属于自己的领域中，清晰地铺在面前。
尽管因为许久以来，一直像抑制个性与行动力一样，压抑自己的力量……
另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其中还是遗漏了部分，不过……
此刻展现在莫来眼中的片段，已经足以让他得出一个结论：
刚才世界毁灭的画面，不是梦境！
时隔六年，再度全心全意动用异能力，莫来毫无保留地相信根据自身思考能力得出的判断结论。
一方面来说，从世界末日那一刻的画面，向此刻这个时间点进行观测，跨越了大片模糊却信息量巨大的场景。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噩梦，那些错综复杂的记忆，当然是没意义的。
另一方面，此刻的他只算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完全可以排除是有人在影响他的记忆。莫来基本确信，五年后的“那一幕”，是他亲眼所见。
也就是说，世界毁灭的时刻，正见证纯黑的天空吞没大地的他，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只有精神回到了五年前。
可这么算来，自己也不能说是“普通”了吧？
莫来自嘲地撇了撇嘴。
不过，当下最为关键的，自然不是自己普通与否的问题。
莫来搅动思维领域的内核，仔细梳理那些仅在眼前闪过一瞬的画面。
没错，就像他之前确认的那样，一年、又一年……从五年后向前“回忆”，大部分时候，莫来只能看见斑驳杂乱的色块。
就仿佛从窗口往外看时，怎么都无法清晰地看透灰雾的“幕后”一般。
明明是本该属于自己的记忆，莫来的视野中依然一片模糊。
这当然不正常。
莫来不由得放慢了翻阅“有关未来的记忆碎片”的步调——“回忆未来”，做这种事听起来很滑稽，然而，对于莫来，这就是事实。
而莫来的理性和直觉都告诉他，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如此一来，他就会好好地将所有行动做下去。
如果坦然觉得自己回到五年前是非常平常的，并且就像“过去”的“五年”一样度过，最终抵达的“未来”，当然也会一模一样。
假设真的如此做，不就等于重走一遍五年的道路？
如今“解封”了异能力，莫来同样触动了压制那份执拗性格的“封印”，继续向足够深入的地方思考过去。
“为什么会回来”暂且不论，莫来现在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是现在”。
再缩小一点范围，也就是：“为什么会回到今天？”
随着时间朝“此刻”推进，模糊的记忆画面变得稍微连续了一些，却依然覆盖着灰雾，无法准确判断内容。
就在这些一闪而过的场景中，莫来看到了几乎让他心跳停止的图像。
那一瞬，他甚至没能控制得住思维领域，动荡的脑内世界中，“那个”被放大到极致，让他的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接触实际存在的事物的感觉，令莫来恍惚间结束了异能力的使用。
可“那个”依然映在视网膜上，几乎使莫来感受到了场景环境的冰冷，以及被抽离了所有感情的躯壳的沉重。
“老爸……”
莫来哑着嗓子挤出了一个称呼。就在片刻前，莫来看到的画面中，他的父亲已经变成了等待辨认身份的一具尸体。
明明事实上的昨天，莫来还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饭。
在严格的母亲念叨他不肯多出门的时候，温和的父亲还在一边开解“至少他乐意干家务”，让母亲消气。
那样一个总是在微笑的父亲，怎么会在“记忆”中板起一张冷硬的脸、完全不回应他和母亲的呼唤？
莫来慌张地捏着左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调出虚拟屏幕，和父亲联络。
电话铃声只响了片刻，便显示为了“接通”状态。
“怎么了？”
对，这是父亲的声音，是带着关切意味的声线……
听到简简单单三个字的同时，莫来背靠床铺框架，长出一口气。
“老爸……”莫来喊了一声，清明起来的头脑却告诉他，他根本不该立刻打这个电话。
毕竟，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才能糊弄过去。
最终，莫来只能小声嘀咕：“没什么……刚醒，不小心按到了。”
电话另一头，莫来的父亲明明知道，现在的个人终端已经不像几十年前那样容易误触了，却还是以安抚似的声音说：“这样啊。那就早点起床吧。
“早饭可能已经冷了，热一下再吃。记得做一下过几天去高中报道的准备，要不然被妈妈问到，又会听说教了，不是吗？”
平日里，莫来也不是那么有耐心听父亲絮絮叨叨说些琐事的，但看过那张属于父亲的死者面孔后，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正因如此，莫来还是认真地听完了父亲的话，才回应道：“我知道了。”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老爸——”
赶在父亲挂断之前，莫来喊出一声。
这一刹那，他眼前闪过了对未来最近也最清晰的“记忆”：
当晚，母亲给自称“有公事”的父亲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再联系工作地点，却得知父亲已正常下班的情况……
然后，在明天正午，就收到了要求他们辨认死者身份的联络……
“早点回家。”
可莫来也知道，他不可能对父亲说出自己从五年后归来的事实，此时此刻，他无力地道出了一句只能说是“提醒”的话。
“好。”父亲平静地予以回应。
联络结束，莫来关闭虚拟屏幕，仰望天花板，慢慢地、慢慢地，攥紧拳头。
只靠那一句话就能让父亲活下来？
他不会这么天真。
从五年后的毁灭时刻归来，记忆中最清楚的未来，是父亲的死。这么一想，莫来已经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
像“灰雾时代”来临后，风靡蓝星的流行小说中那样，作为所谓的重生者拯救世界？
莫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只是希望让自己的这个小小家庭，不至于再一次经受分离的苦难。
为此，无论是什么做法，他都绝对会去尝试。
四面八方都是灰色，仿佛将自身和脚下的一小片地面包围，看不透雾气外的任何环境，只有终结即将到来似的寂静，令莫来感到窒息。
而事实上，“终结”也确实要来了。
莫来生活了21年的蓝星，正在毁灭的过程中。
至于证据……
缓缓抬起头，莫来看到的是伸手就能触及的天空。那种彻底的黑色，穿透了固体一样的灰雾，让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它坠落的过程。
不知被什么引诱，莫来抬起手，向即将落到他头顶的“天”张开左手五指。
手腕上陈旧的老款个人终端滚动显示出了“2064年”的文字，紧接着，在他的指尖感受到了“什么”的一瞬间——
“莫来！！！”
陌生又熟悉的嘶吼撞进耳朵深处，莫来全身一震，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什么，痛得他立刻清醒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卧室景色，他刚刚撞到的，则是木制的床头……
卧室？床头？
莫来猛地跳下床，一手捂住还在钝痛的脑袋，一手摸向床头柜上的个人终端，扭头就往窗口看去。
窗外的环境被淡淡的灰雾笼罩，看得不太清楚，但至少不是他“记忆”中那样浓重的灰色……
而他拿起的、和手表差不多的个人终端，涂装崭新，显示的日期则是——
2059年8月22日。
2059年？
也就是说，刚才那种仿佛一切都结束了的平静感，只是一个噩梦？
即使有这样的想法，莫来也无法说服自己。
明确到五年后这个年份，他从未见过却能够想象出的末日场景，以及，最后将他从“噩梦”中唤醒的撕心裂肺的喊声……
这一切都不能用“区区一个梦”作为解释。
仔细想一下吧，将所谓的噩梦中，自己得到的信息全部扯出……
不知不觉间，思考时的莫来陷入了他习以为常的奇妙状态中。
周边的实体事物，似乎全都变得模糊不清，闪烁的光点在周身布局成了浩瀚的星图。当他的思考运转，光点间的连线也随之波动，形成了特殊的空间。
这是从蓝星被灰雾覆盖至今，莫来已能熟练运用的特殊能力。
“思维领域”！
六年前，不知来由、突然逸散的灰雾赋予生物异变，其中归于良性的那类变化，正是类似莫来“思维领域”这样超现实的“异能力”。
利用异能力，莫来飞快地将本应沉睡到记忆深处的碎片捞起，在独属于自己的领域中，清晰地铺在面前。
尽管因为许久以来，一直像抑制个性与行动力一样，压抑自己的力量……
另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其中还是遗漏了部分，不过……
此刻展现在莫来眼中的片段，已经足以让他得出一个结论：
刚才世界毁灭的画面，不是梦境！
时隔六年，再度全心全意动用异能力，莫来毫无保留地相信根据自身思考能力得出的判断结论。
一方面来说，从世界末日那一刻的画面，向此刻这个时间点进行观测，跨越了大片模糊却信息量巨大的场景。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噩梦，那些错综复杂的记忆，当然是没意义的。
另一方面，此刻的他只算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完全可以排除是有人在影响他的记忆。莫来基本确信，五年后的“那一幕”，是他亲眼所见。
也就是说，世界毁灭的时刻，正见证纯黑的天空吞没大地的他，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只有精神回到了五年前。
可这么算来，自己也不能说是“普通”了吧？
莫来自嘲地撇了撇嘴。
不过，当下最为关键的，自然不是自己普通与否的问题。
莫来搅动思维领域的内核，仔细梳理那些仅在眼前闪过一瞬的画面。
没错，就像他之前确认的那样，一年、又一年……从五年后向前“回忆”，大部分时候，莫来只能看见斑驳杂乱的色块。
就仿佛从窗口往外看时，怎么都无法清晰地看透灰雾的“幕后”一般。
明明是本该属于自己的记忆，莫来的视野中依然一片模糊。
这当然不正常。
莫来不由得放慢了翻阅“有关未来的记忆碎片”的步调——“回忆未来”，做这种事听起来很滑稽，然而，对于莫来，这就是事实。
而莫来的理性和直觉都告诉他，这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如此一来，他就会好好地将所有行动做下去。
如果坦然觉得自己回到五年前是非常平常的，并且就像“过去”的“五年”一样度过，最终抵达的“未来”，当然也会一模一样。
假设真的如此做，不就等于重走一遍五年的道路？
如今“解封”了异能力，莫来同样触动了压制那份执拗性格的“封印”，继续向足够深入的地方思考过去。
“为什么会回来”暂且不论，莫来现在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是现在”。
再缩小一点范围，也就是：“为什么会回到今天？”
随着时间朝“此刻”推进，模糊的记忆画面变得稍微连续了一些，却依然覆盖着灰雾，无法准确判断内容。
就在这些一闪而过的场景中，莫来看到了几乎让他心跳停止的图像。
那一瞬，他甚至没能控制得住思维领域，动荡的脑内世界中，“那个”被放大到极致，让他的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接触实际存在的事物的感觉，令莫来恍惚间结束了异能力的使用。
可“那个”依然映在视网膜上，几乎使莫来感受到了场景环境的冰冷，以及被抽离了所有感情的躯壳的沉重。
“老爸……”
莫来哑着嗓子挤出了一个称呼。就在片刻前，莫来看到的画面中，他的父亲已经变成了等待辨认身份的一具尸体。
明明事实上的昨天，莫来还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饭。
在严格的母亲念叨他不肯多出门的时候，温和的父亲还在一边开解“至少他乐意干家务”，让母亲消气。
那样一个总是在微笑的父亲，怎么会在“记忆”中板起一张冷硬的脸、完全不回应他和母亲的呼唤？
莫来慌张地捏着左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调出虚拟屏幕，和父亲联络。
电话铃声只响了片刻，便显示为了“接通”状态。
“怎么了？”
对，这是父亲的声音，是带着关切意味的声线……
听到简简单单三个字的同时，莫来背靠床铺框架，长出一口气。
“老爸……”莫来喊了一声，清明起来的头脑却告诉他，他根本不该立刻打这个电话。
毕竟，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才能糊弄过去。
最终，莫来只能小声嘀咕：“没什么……刚醒，不小心按到了。”
电话另一头，莫来的父亲明明知道，现在的个人终端已经不像几十年前那样容易误触了，却还是以安抚似的声音说：“这样啊。那就早点起床吧。
“早饭可能已经冷了，热一下再吃。记得做一下过几天去高中报道的准备，要不然被妈妈问到，又会听说教了，不是吗？”
平日里，莫来也不是那么有耐心听父亲絮絮叨叨说些琐事的，但看过那张属于父亲的死者面孔后，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正因如此，莫来还是认真地听完了父亲的话，才回应道：“我知道了。”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老爸——”
赶在父亲挂断之前，莫来喊出一声。
这一刹那，他眼前闪过了对未来最近也最清晰的“记忆”：
当晚，母亲给自称“有公事”的父亲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再联系工作地点，却得知父亲已正常下班的情况……
然后，在明天正午，就收到了要求他们辨认死者身份的联络……
“早点回家。”
可莫来也知道，他不可能对父亲说出自己从五年后归来的事实，此时此刻，他无力地道出了一句只能说是“提醒”的话。
“好。”父亲平静地予以回应。
联络结束，莫来关闭虚拟屏幕，仰望天花板，慢慢地、慢慢地，攥紧拳头。
只靠那一句话就能让父亲活下来？
他不会这么天真。
从五年后的毁灭时刻归来，记忆中最清楚的未来，是父亲的死。这么一想，莫来已经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
像“灰雾时代”来临后，风靡蓝星的流行小说中那样，作为所谓的重生者拯救世界？
莫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只是希望让自己的这个小小家庭，不至于再一次经受分离的苦难。
为此，无论是什么做法，他都绝对会去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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