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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鹏程万里,写信讥诮

    “父亲,您莫不是……在说笑?局势已定,负隅顽抗有何用哉?识时务者为俊杰,曹真一代名将,怎会不知?”

    被儿子质疑,王平眉头皱的更紧了。

    “或许是我多虑,可乃公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久前方恭喜了父亲有自知之明,而今又要因自轻而有言不出吗?”

    见王平有些欲言又止,王训便笑道:“父亲尽管道来,儿不过纸上谈兵,且未曾领大部兵马,如前番那般,张郃巧变,只能坐蜡,若非父亲兜底,训当真不知如何面见诸位同袍。”

    “为父觉得……”

    “难道父亲害怕于孩儿面前出错不成?”

    “说便说!”王平一瞪眼,心道在儿子面前还能露怯?便故作姿态,一脸智珠在握,高深莫测的说道:

    “就为父多年来的从军经验来看,曹真断然不会就此班师回朝。若是平时也便罢了,可曹叡小儿,此刻正在长安,曹真若率数万大军,不打一仗便走,这比不识时务,还要不符合常理吧?”

    “王翦灭楚,据守不出,楚王最终因朝中粮草不足,不得不撤回兵卒,结果为秦军趁机击败,曹叡在长安,曹真必不可能就此草草收兵。说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可很多时候,都是不得不战过一场,两国朝中各有了交代,方才能退兵,便如黄巾军四起之时,张角三人不死,汉军断然不能退。”

    “至于你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昔年先帝被曹孟德追杀三百余里,妻儿皆丧的时候,先帝可识时务了?”

    从一开始的猜测,渐渐的,王平顺着推演,越发有理,语气不再生硬,话音掷地有声,讲到最后,王平更是眉飞色舞,有种块垒尽消,酣畅淋漓之感。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战场上总会出现一些异常的情况,像是领兵将领忽然犯浑,可大多数时候,都有背后因素。

    楚与秦当面扎营,对峙数月,结果秦国力更胜一筹,楚难以负担前线大军损耗,令其撤兵。

    明末孙传庭据守潼关,崇祯屡屡催其出兵,除却多疑,更多的是朝中无粮,若粮草充足,谁会患得患失你是否养寇自重?

    最终二者皆败,是因举动失宜,而举动失宜的根本,还是政治上的问题。

    而今诸葛亮用“攻其所必救”之法,遣赵云邓芝兵出褒斜,攻打箕谷,又自领兵马出祁山,两处同时告急,人口稠密的关中,比起陇右,显然更重要些,且陇右更远,再加上陇艰难,曹魏能抽调的兵马不多,便取“保关中望陇右”之策。

    这样的战略自开始执行之时,便确立了结果,堪称是直接放弃了陇右。现在马谡被囚,没人犯病,拒张郃于街亭城外,陇右大半收复,凉州兵马被打回,而关中,哪怕赵云不是疑兵,手里有数万兵马,也最多与曹真周旋一二,影响不大,关中,依旧在魏国手中。

    但是……

    天子亲赴长安,中军、雍州兵马,近十万之卒,除却镇守关中之外,可调动兵力,亦有数万,与汉军同,统帅更是败羌胡,定河西,围江陵,破孙盛的名将——大将军,“佳人”曹子丹。

    你别说曹叡不甘心,那曹真自己也不甘心啊!

    ‘史上曹真却赵云后上陇,劫持安定郡官吏的杨定直接投降,于是三郡皆复,今虽其以无此威能,然无暇顾及的安定郡中,投机钻营的杨定依旧会降,届时曹真屯兵安定,我军若不击之,魏军趁我回师,陇右诸郡不过囊中之物……我怎么就忘了长安还有曹叡这个英主,关中还有曹真这位名将!’

    王训先是嬉笑,继而蹙眉,再到惊诧,最后懊恼,面色变换不断。

    王平不知儿子心中念头飞速闪动,他只是回味着抒胸中之臆的舒畅感,啧啧叹道:“乃公还道你这竖子为何乐于多言,今日方知其乐啊!”

    听闻王平这般感慨,王训回过神来,一脸钦佩,摇头赞叹道:“谁言蜀中无大将?父亲于局势一道,嗅觉之灵敏,孩儿亦汗颜,子肖父,我这天资,怕是传自于父亲您吧?”

    “今非汝破口大骂之时了?文长说你巧舌如簧,当真没错!”

    王平虽佯作不悦,可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嘿嘿嘿,兵谏马谡之时,儿当机立断,您为我请功,得丞相垂青,书信考教,今您察觉此等大事,我当为父亲修书,送与丞相,好叫他早破上邽,以防曹真上陇。”

    言讫,便寻叔伯要了笔墨纸砚。

    “丞相定然已知此事,何须再报?再说,父子这般互相举荐,若吹捧之言,岂不令人疑惑?”

    王平踟躇不定,却没有阻止儿子,只是提了一嘴担忧。

    王训头都没抬,混不在意的说道:“嗐!丞相明察,定不会如此。至于再报?父亲,这可是您战略眼光的展现,丞相虽不至因此赏赐,然高看一眼是难免的。”

    王训粗暴的研着磨,看得王平眼皮直跳。

    “这……”

    “自轻自贱,非大丈夫所为,賨人汉人,皆我中国黎民,再说,您虽不阅书,却使人读史诸事,认可汉之文化,这般賨人,反而比之汉人要可贵的多。”

    王训提笔,心下庆幸好歹练过几年字,对父亲的劝诫之言没过脑子,那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砰!”

    “好!”

    王平缄默不语,面露沉吟,棚内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气氛之中。就在被气氛挤的浑身不自在的王训,以为自己说错啥话,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一声巨响并着大喝传来,吓得他一个哆嗦,手中毛笔抖飞,“啪嗒”一声落于案上。

    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只见拍案而起的王平红光满面,目光锐利,神采奕奕的模样,似乎是第一次展现于这位,因出身和早年经历,为人自轻的将领身上。

    “好一句賨人汉人,皆我中国黎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您这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看着眼前与方才判若两人,仰天长笑,慨然有意气风发之感的王平,王训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哈哈哈哈哈!我的儿!哈哈哈哈哈!”

    略显豪迈的笑声渐肖,王平笑完,似也发觉己之不同之处,思索了一番后,回复了儿子方才问的问题:“乃公也说不准,就感觉倏地想通了賨汉之分,但这些道理我从前便懂,却从无如今朝一般心神畅快。”

    ‘有所待?六月风?这是否有些草率了?’

    自然之中,无论是斑鸠,还是大鹏,都算不得自由,斑鸠受限于眼界,大鹏没有六月大风,连起飞都不能,二者皆非逍遥客,并无高下之分。

    人亦然如此,面对各种各样的困境,均有所待,有些人选择忽视它,摆脱它,有些人则在等所待,或一句话,或一件事,或一物什,当它出现时,便如六月风起,等待之人,自可鹏程万里。

    后世之所谓小镇做题家,所谓脱不下的长衫,便是有所待的一种表现,这点在《济公》中的李秀才身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秀才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虽本性纯良,但家境窘迫,妻子叫他做账房先生,便说“蟾宫折桂之手,怎能干加减乘除的勾当”,做老师,便说“恐误了前程”,卖字画,便说“当官后无脸见人”,连去哥嫂那借些米,都要说一句“不为斗米折腰”。

    似乎很难以理解,但学士去干中学生就能干的活,同事都是辍学后就来干的,工资甚至因为工作时间问题不如他们,这便很好理解了。

    面对此等困境,一些人选择不为世俗所动,纵使乞讨度日,亦傲骨嶙峋,便如明末徐渭一般,家中之物尽皆卖了,饿急了眼,给百姓画画,换东西吃,哪怕如此,但有官员遣人相邀,皆不为所动,甚至打将出去。

    可傲骨嶙峋的总归是少数,大多数让,要么脱下长衫,养家糊口,要么穿着长衫,迂回一下,赚钱嘛,不寒颤,才华反正在己,便如可考举人的秀才一般,总有翻身之日。

    李秀才也是这般,家中无米粮,恰逢有员外寻他写对联,便去了,于是又遇到第二个有所待的困境——神童秀才的字,一字一文,结合剧情,的确是那员外故意如此,然困境摆在那里,不因动机如何而消除。

    人生如同囚笼,遍地是困境,或许来自于时代,或许来自于自身,大多数是两者交错相加,王平亦然如此。

    人有五种需求,自下而上,当生理、安全、社会三种需求都满足时,尊重需求,这种为他人所认可的需求,便摆在了眼前。

    他早年间的经历,和賨人的出身,使陈寿给了一个“然性狭侵疑,为人自轻,以此为损焉”的评价,这亦是他的有所待,是他心中所纠结之处。

    史上自领五部,封安汉将军,被认可,尊重后,王平便一步步进化,短短数年变成了让以“巧变”著称的张郃来攻,都无从下手的守备名将。

    不过如今看来,无论今后如何,他似乎提前摆脱了这种有所待?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暂时的……

    王训摇头,颇感草率,但为了让老爹能稳住这种难得的心态,默默祭出了一个大杀器来。

    “父亲您此前因出身而自轻,而今知此缘由,又贯通此理,已无所待,且,孩儿之言虽并非普世观念,然,孩儿确信,丞相亦如此作想。”

    “汝之言,当真?”

    “自古皆贵中华而贱狄夷,丞相独爱之如一!”

    轰!

    话音刚落,王平心中平地起惊雷,整个人好似为心中之雷所击,神色呆滞,僵立原地。

    王训嘴角微扬,觉得二凤这句话当真是恰逢其时。旋即哼着小曲,提书,走龙蛇之势。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回肠荡气,感慨深长,的歌声萦绕,本为悲凉之意,却显雀跃之感,王平的神色缓缓从呆滞转正,看着伏案作书的嫡子,一时间,恍惚之感涌上心头,久久不止。

    可是,众派倾轧,政治斗争之下,丞相真的如此设想吗?

    哪怕他真的如此想,恐怕有时候,也会身不由己吧。

    次日一早。

    父子二人从各自屋中走出,路遇之后,皆驻步而观。

    武弁,赤帻,绛色袍服,目光如炬,昂首挺立,比之从前,少了毕露的锋芒,正是藏锋守拙,博观约取之态。

    武弁,赤帻,绛色袍服,面无忧虑,目不躲闪,比之从前,多了对自己的认可,厚积薄发,似有跃跃欲试之感。

    王训,王平,目光交错,片刻后,忽而一齐大笑,戟指对方赞道——

    “好一个少年英豪!”

    “好一个凛凛大将!”

    “哈哈哈哈哈哈!”

    “父亲,若想旁人看得起,须先自重才对。何不休书一封,送与张郃,讥讽一番,激他来攻,亦能吐气扬眉!”

    “我儿言之有理,送与不送,那张郃都要来攻,不如借机嘲讽,取笔墨来!”

    ……

    “王平匹夫!欺人太甚,来啊!取某衣甲来!”

    “你要去送死吗?”

    魏军营中,一封书信送至帅帐之中,案牍之前,一身戎服的张郃拆开信封,略微一览后便将之放下,面露饶有兴趣的神色。

    身旁一顶盔贯甲的年轻魏将见状,将之捡起,读不过三两句,便火气上涌,勃然大怒,厉喝连连,欲要着甲提兵,与那王平做过一场,却被张郃一声冷言喝的身形一滞,灰溜溜的走了回来,抱拳躬身致歉。

    “右将军,某错了。”

    “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你看看你,有个将军的样子吗?”

    “某……”

    “且去,归本部待命。”

    “……”

    “嗯?”

    “诺。”

    张雄涨红着脸,十分憋屈的抱拳行礼,出帐归建去了,帅帐中只留下张郃,以及书名须发皆白的亲兵。

    “阿郎,郎君他……”

    “哎!”

    张郃长叹一声,将胡床拉到身前坐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量那王平,区区一賨人,虽无甚才能,然亦可作一守成之将。其子王训,有千钧之力,勇武过人,更兼洞察之能,面无髭须,年不及弱冠。今伯济被困上邽,老夫年事已高,待百年之后,众竖子己无才,后无人,上不能为国家效力,下不能延我家之荣,如之奈何?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