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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悲观的张儁乂,庙算五事七情

    有“巧变”美称,位列五子良将,一生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名将张郃,此刻颓然的瘫坐在胡床之上,花白的头发是如此的刺目。

    “日月蹉跎,人总归会老迈,阿郎一生南征北战,某说句犯忌讳的话,便是此战故去,殊荣亦够子孙享用。虽不至公侯万代,然与国同休,想来是不难的。阿郎此前从未如此失态,今日这是怎么了?”

    亲兵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难见的疑惑,他自年少随张郃至今,鲜少见自家郎主这般颓然,上一次……还是在官渡。

    “莫不是因为那王平的书信?可您不会因此置气吧?”

    “老夫跟一蛮夷置气作甚?”

    张郃嗤笑,转而又叹道:“老夫膝下之子有六,却无一人如王训那般,待我百年,雄儿嗣爵,余下者,以当今陛下的手段,怕是要分食邑之户而封之,届时一门数列侯,看似烈火烹油,实则不过过眼烟云,再过两代,谁还记得张家?老夫因此而忧啊!”

    “文则,文谦,公明,文远,生前如此神武,文谦每战必先,屡屡先登城池,公明长驱直入,破灭马超封黄河之筹,文远,白狼山阵斩蹋顿,八百骑以势破形,夺吴三军之气,又威震逍遥津,孙仲谋亦险些为其所擒,文则……”

    说到被曹丕喝骂,羞愧难当,惭恚而死于榻上的于禁时,张郃话音一顿,缄默良久,幽幽道:“而今,徐盖、乐綝、张虎、于圭,除却藉父之名,有个侯爵之外,可有什么音声传出?”

    “这……”

    “人越老,想的便越多,罢了,老夫终究不姓曹,亦不姓夏侯,还是降将出身,不该奢求太多。”

    张郃自哂而笑,站起身来,缓缓走出帅帐,透过辕门,看向远方街亭城的轮廓,心中自语。

    ‘非老夫忧虑,街亭难下,陇右收复无望,陛下居于长安,子丹不忿,上陇复安定,必然要与蜀兵做过一场。若是不胜,安定难保,关中立于危墙之下。即便胜了又如何呢?陇道汇于略阳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僵持上数年,蜀国未溃,老夫怕是要先一步老死了。’

    张郃对曹真并不看好,并非不相信这位“佳人”,而是汉军似乎,有些奇异。

    ‘昔年老夫虽不在,然关将军来去明白,千里寻主之事盛传之下,也是耳熟能详。祢衡狂悖,犯上嘲讽,皆冷目视之,唯文远大怒,拔剑相向。魏文长,自矜高傲,性情中人,与二位将军同,刘备之元从也,然,难沉住气,比之云长文远,差了自省与分明,领兵之时,能见其焦躁之样,然而此次,竟然行正兵,步步为营,围师阙一……’

    ‘王平,賨人也,武皇帝迁其族北上,汉中又投蜀,于大魏不得诸将之和,于蜀想来亦然,只是这趾高气昂的书信,又是何意?’

    ‘诸葛亮不同于法孝直,乃一介文吏,虽自比管乐,却从未闻其领兵作战,而今却提数万兵卒北来,奇正相生,攻其所必救,致人而不致于人……这!’

    自关羽、刘备先后逝世,魏已经不将汉放在眼中,鄙夷为“撮尔小国,名将唯羽,不足为虑”,可眼下之景,却几乎均出张郃之预料,以前的对敌经验不管用了,对面将领判若两人了。

    魏延如此,王平如此,诸葛亮如此,哦对,还有那个少时便有才名的马谡,虽不及其兄长,然这般举动失宜,也出人意料!

    就没一个符合他印象中模样的。

    张郃只觉得眼下的汉军,就像一个不可名状之物一样,出来个将领,你以为他是个自视甚高的大聪明,可打着打着,可能就会发现——

    他什么时候变成真聪明了?

    哎呦呵,张飞不也这样?

    老将军想到自己在巴蜀,被迫一次次刷新对张飞认知的日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蜀国传统文化是吧?

    这逼仗怎么打你告诉我,谁知道蜀兵还能整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乐子可就大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感觉,算不得数……吧?

    “阿郎。”

    “勿言勿语,容我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看着走回帅帐,眉头紧锁的郎主,亲兵默默退至一旁。

    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战争是国家大事,战争的成败,关乎到国家的兴衰。

    那么,为何?

    因为战争是保证政治利益的最后手段,是掀桌子的办法。

    都说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然而勒石燕然,其动机并没有这么纯粹,这个与封狼居胥并列的所谓兵家最高成就,乃是政治斗争失败下的产物。

    “宪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报复。”谒者韩纡审判过处死其父的案件,窦宪遣人杀之,割其首于父亲坟前祭拜。

    这很符合《公羊传》的大复仇思想,也很符合汉朝的孝顺观念,再加上他身居高位,便没人管。

    后来呢?

    “遣客刺杀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畅弟利侯刚,乃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刚等。后事发觉,太后怒,闭宪于内宫。”

    因何呢?

    “齐殇王子都乡侯畅来吊国忧……得幸太后,被诏召诣上东门。”

    窦宪怕刘畅分他之权,直接遣刺客把他杀了,还是在屯卫之中,公然杀之,刺客信条了属于是。

    结果太后大怒,“闭宪于内宫”。这显然是关禁闭了,但还活着,也没说下他的职位,后面风声过去了有可能还会把他抬出来,当然,也可能就这么闭一辈子。

    这都算好的,窦宪那破脾气,得罪人不少,抬出来就是得势,能压住那群人,闭一辈子也能防止他们落井下石,虽说闭内宫一辈子不太可能,到时候放出来说不得还得被做掉。

    没办法,你无论什么理由,这都是血淋淋的政治斗争,失败了,那就要承担结果,不死就不错了。

    但是窦宪是谁啊?“宪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报复”,他能耐得住这种无权在手,生死命运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日子?

    “宪惧诛,自求击匈奴以赎死。”

    结果靠着个人能力,和诸多良将,以及东汉强大的兵员素质,“大破之,克获甚众。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

    够威风凛凛够趾高气昂

    可他要是败了都不用大败,那就是一个字

    杀

    而且此战几乎将北匈奴打散,单于不知所踪,而此后东汉朝廷争权夺利,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斗的不亦乐乎,对北面的游牧民族基本没太关注。

    结果呢?

    草原上丁零、乌桓、鲜卑、扶余等群魔乱舞。直至一个叫檀石槐的男人被选为鲜卑部落首领,他勇猛雄壮,富有谋略,于弹汗山上建立王庭。

    旋即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

    更是于汉灵帝熹平年间,在“帝不从”,遣护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使匈奴中郎将臧旻,三个打游牧民族的专业户,并南匈奴的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分兵自高柳、云中、雁门出塞,意欲推进二千余里。

    结果每路万余精骑,被檀石槐率部众逆击,旻等败走,兵马还者什一而己。

    《资治通鉴》记载的更狠,说檀石槐甚至都没有亲自出手,只是遣三部鲜卑大人迎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什七八。

    看似死的只有十分之七八,可符节辎重全没了,而且还十分之一,可以收拢兵马,肯定不止这些,死十之七八,那事就大了。

    所以说,战争政治的延伸,但同时,窦宪这等行为,难免令人所不齿。不过身处那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倒是可以理解。

    兵法还云:兵者,诡道也。

    诡,并非欺诈,或者说,不只有欺诈之意,诡原意为责令,而且还有个引申义,叫做“隐蔽”。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隐蔽真实的意图,是进行战争的原则。

    目下的两军对垒,大战略皆为阳谋,已然显现而出,可在“攻其所必救”之下,魏国不得不上这个当,去优先却箕谷之敌。

    战术上,若尘埃落定也便罢了,但这个局势,曹叡在长安,曹真还未上陇,他们必定要逼汉军北上,于安定郡作战。

    那么战术上,尤其是在这等,汉将似乎都与以往行事不同的情况下,毫无作战内参,无法对症下药,只能见招拆招,完全处于被动。

    是,你曹子丹是名将,被诸葛亮“攻其所必救”所致之后,欲反过来上陇,威逼调动蜀兵北上,战略上有来有回。

    那战术怎么搞?

    你把人家调动过来,打起仗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的领兵风格是否与之前相同,或者干脆直接不知道,那打个狗屁?

    可兵者是国之大事,若不打此战,那陇右全丢,如之奈何?

    ‘赢面可变,未知可以通过试探来确立大概,劣势也可以转为优势,但不做过一场,蜀图凉州,有养马之地,再通西域,以锦绸取利。今后我大魏三辅,当真要枕戈达旦,以期蜀兵不下陇右,不出秦岭。三辅若有失,一马平川之下,河南尹如何能保?吴兵再攻合肥,欲取寿春,兵出江陵,欲夺江汉,如之奈何?’

    张郃目有焦躁之光,面有忧虑之色,深吸一口气,又无奈吐出,摇了摇头,开始了例行的庙算。

    《孙子兵法·始计篇》有云:“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道,并非所谓师出有名,所谓正义之师,道之意为:“上下同欲者胜”

    若倭寇侵略,他们发动的战争是正义的吗?

    显然不是。

    但他们的战斗力不可否认,因为种种矛盾均对外转移,侵略可以带来的利益让上下疯狂。反观我方,放弃三省,说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直至教员一针见血的点出问题关键,双方合作,这才使道之一项,渐渐与寇趋同,甚至于后超越。

    而汉、魏双方,二者一为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一为定国安邦,保土却敌,而无论谁胜,战功带来的封赏都足以令从上之下喜逐颜开。

    于汉而言,拿下陇右,开疆拓土,做大蛋糕,威名更胜一筹的同时,还可收陇右一派为荆州派的盟友。

    再加上南征时丞相用那滴水不漏的政治手段,让李恢封侯,益南诸郡上下皆服。虽说南蛮问题还在,但已经把益州本土派收入麾下。

    此后丞相坐拥三派,以府官治国,可实现霸府,以李严吴懿为首的东州派虽然捞到了战功,但是收益不如丞相,那就是损,只能默默看着丞相动刀子割肉,被迫损私肥公。

    当然,有时候也会肥些私,政治就是这样,诸葛亮的背后有利益团体,有时候身不由己,季汉也不是坐拥全国的大明,经不住老朱那般屠杀,人才凋零,如之奈何呢?

    至于你说丞相这般天人也有身不由己之时……

    谁知道位极人臣的丞相曹操,玄武门之变前夜,于府中犹豫不定的秦王李世民,最终是怎么再进一步,最后成为魏王、唐太宗的呢?

    你不进一步,我们怎么也跟着进一步?

    局势已然如此,你若再犹豫,我们都得死!

    伊尹霍光,王莽董卓,虽皆握国家之权,却有本质区别。

    再说比起前面这几个,丞相已经很老实了,既没废立,也没掀桌子,只是用一场场政治斗争,去拿到兴复汉室必要的东西。

    政治斗争是必要的,也是难免的,诸葛亮毕竟不是刘禅,他不是皇帝,他没法号令诸派,他的确要兴复汉室,报答知遇之恩,但他首先要做的,是把权力抓在手里。

    至于曹魏,陇右若失,那基本别想再拿回来,昔年隗嚣阻光武帝四年有余历历在目,光武帝平中原才用了四年!

    更不消说,季汉还有益州,那两边同时出兵,让关中顾头不顾腚,不就跟隆中对没啥区别了吗?

    而此战若胜,那么上层可以松一口气,下面可以获得封赏,同时,打跑了汉军,他们知道了丞相的厉害,必然会派遣大军驻守陇右,先前这般整个西北毫无防备的情况不会再出现。

    哪怕汉军并未大败,也可以缓一口气,魏国毕竟大,他们还有兵卒可以抽调,还有资源可以使用,靠着这次胜利带来的士气,耗上几年,避战不出,那汉军也得退回去。

    只要汉军退了,那重视西北,而今窘迫之情景便不会再次上演,甚至可以南下进兵秦岭,夺取汉中。

    战争就像赌桌,赢得盆满钵满,输的自食恶果,一切的国内矛盾,都可以通过战争的胜利,国土的拓展而转移,甚至解决。

    当然,输的一方只会看着更糟糕的国内局势,焦头烂额。

    在道之一项,汉与魏,上下同欲,平。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这个简单粗暴,无论如何,北人总归要比南人更适宜陇右的气候,汉军甚至可能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当然,不在南方,瘟疫倒不至于。

    在天之一项,魏胜。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林帅说粟裕尽大神仙仗,便是因为粟裕大将很会背图,地形地势如何,于心胸之中掌握,一些看似另辟蹊径的操作,在其看来,不过是充分利用地形罢了。

    至于两军之间,虽非平原作战,陇右高原之地也能跑马,魏军又是本土作战,除却中军,也会有雍州兵马存在,再兼以骑兵之利。

    在地之一项,魏胜。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这便是所谓的将之五德,他们之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首先智,才思敏捷也好,缄默不语也罢,能拿出我军必胜的理论依据,并在征战之时,作出适宜的举措,哪怕做不出,也不会手忙脚乱,为敌军所致,这都是智的体现。

    看似平常,其实非常重要——如若一个将领连己方胜利点都找不出来,找不出来也不会胡诌一个,那士兵们还打个屁,乘早降了得了。

    郭嘉能堂而皇之的在己方劣势之时说出十胜十败,有鼻子有眼,无论你心中信不信,这种无论如何,我军胜券在握的意识形态输出,对士气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鼓舞。

    没鼓舞也不会让将士们听了觉得自己这边赢不了不是?

    至于张郃……

    老将军这不正在庙算,找魏军的胜算吗?

    悲观不等于想输,这跟作权臣不等于不匡扶汉室是一个道理。

    其次信,取信于军需要将士们们认可你的能力,而这恰好又与智相关,比起智珠在握,威风凛凛的聪明人,一个嘴歪眼斜的蠢货,他所说的话,向来是没有可信度的。

    你对自家主将的态度是“我上我也行”,那你怎么可能相信他能带领你们走向胜利?

    可要是“乱世王者霸业,非你不可”这种态度呢?

    那自然不同了是不是。

    仁,所谓“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爱兵如子,生可乃全的典故,便源自于仁这个将德上。

    吴起吮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从不开小灶,睡一样的榻铺,穿一样的衣甲,虽兵之至亲痛哭,但其麾下士兵,的确愿意为他们的上将军效死。

    但是,一昧的去仁,哪怕不被认为软弱可欺,也是不好的。

    “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这句话便是最好的解释。

    所以你需要让将士们信服你,而不是蹬鼻子上脸,信服除了需要智,也需要仁慈,使得将士们念你的好,彰显仁义,也是智的一种手段化的显现,相辅相成,初见端倪。

    勇,一句概括——将乃兵之胆。

    作战之时披坚持锐,临难不顾,身先士卒,战后自请为全军殿后,这样的将领,谁不喜欢?

    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智的体现?这样的做法,能不能取信于军?这样的举止,算不算爱兵如子,施展仁义?

    勇之将德,贯穿始终。

    严,治军严明,可一昧的严刑峻法只会引来不满,于是需要爱兵如子的仁,譬如打完军杖后亲自给他擦药。

    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也可以进一步的去取信于军,至于赏功罚恶后是否还有不忿,战时自己身先士卒,战后为全军殿后,行勇武之事,可以免去一堆不满。

    而这等一举数得的事,如何又算不得智呢?

    将之五德,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便是如此。

    而在这五个方面,智,汉军有诸葛亮、魏延在,胜过曹真张郃。

    信,汉军赏罚肃而号令长明,曹魏也是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平。

    而在仁方面,曹魏以边军尊堂妻子为质,汉则是居于原处,并未遣至蜀中,昔年吕蒙威胁郝普,说若不降,破城后杀他老母,而糜芳傅士仁降吴后,汉军因家人在荆州,尽皆溃散而去,关公无兵可用,败走麦城。

    魏军战斗力不俗,韧性更是堪称不拔,樊城曹仁沉白马盟誓,数千守军愣是顶住了关羽的进攻,但说爱兵如子……

    汉胜。

    勇,张郃已老,虽武艺不减当年,然冲锋陷阵,不如勇武过人的魏延,二者军中地位大差不离,这便有了差距。曹真,与诸葛亮一般,皆乃统军之帅,非冲阵之将,至于其下各级将校,各有千秋,总体而言,汉略胜一筹。

    严,治军严谨,方得精锐之师,在这点上,两军大致相同,可以算平。

    至于魏国的家人为质,那是五事之中“法”的事情。

    如此一来,智信仁勇严,汉三胜二平,于将之一项,盖过曹魏。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法,是组织与管理,同时也能延伸到关于兵事的政策上面。

    譬如方才所言,曹魏以边军家人为质,将领亦不例外,诸葛丞相正月兵出祁山,便是算准了郭淮正月要回京,例行探望家人,哪怕不回,雍州刺史治所也在长安,没想到郭淮敏锐察觉到了山雨欲来,前往陇右视察,并抢占了上邽。

    但这是可以确立的,是难以更改的,这一类,再重要,也不是法之一事之关键。

    为何?

    赢面可变。

    较之以计,而索其情,不过是个战前参考,而能在战时改变的东西,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因而,法之一事,重在管理,与组织之上,或者干脆点,就是军队的组织度,调动能力,执行能力。

    毕竟成建制的部队打散兵游勇,那真就跟打傻逼一样,揍十万乌合之众,比驱赶十万头猪简单太多了。

    而能否拢住部队,行军之后是否建制优势还存,这些都是“法”的作用,它是涵盖于一个军队之中的,而且与将这一事息息相关。

    这么一说,是否发现了五事也有区别?

    “法”与“将”脉脉相通,道天地,似乎隐隐约约有些关联。

    事实也确乎如此,“道、天、地”,乃是客观存在于天地中的,道虽然可以催化,但都是宏观的调控,天地更是难以琢磨,只能通过经验预料。

    “将、法”,也是客观存在,但他的存在方式不是那等宏观,甚至难以更改琢磨的东西,将帅可换,法理能易,江山难更,苍天不亡。

    如果说“道、天、地”是大略,那么“将、法”便是雄才,这个雄才,指的就是有“智信仁勇严”的将领,有不错组织度,能听从将领调遣,起到扩大将领作用的部队。

    法,并非所谓的法律,乃是一种为将所用的东西,他可以由武将创造,也可以是前人所留,可以此前没有,也可以存于军中良久。

    如果说“将”是一个修士的天资,以及修炼的功法,那么其手下的部队,就是他的功力、真气,而“法”则是与他功法配套的增益buff,能把他的功力,也就是兵卒,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作用来。

    至于掐起架来用什么招数……那就不是始计篇的事,而是作战篇的事了。

    “道、天、地”该是什么还是什么,欲望,天时,地利。

    这般形容或许有些生硬,但如果说到七情,便详细多了。

    “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

    七情如上,乃五事之延伸,自五事出,又隐隐自成一派。

    五事是宏观,七情,便是微观。

    七情可以解释五事,譬如方才说的法之一事,士卒孰练、法令孰行、甚至于兵众孰强都可以归于法之一事。

    但之所以说自成一派,则是因为七情不是专门为解释五事服务的,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族孰练,不也可以放到“仁、智、信、勇、严”的将之一事里面吗?

    虽说“将、法”皆为雄才,息息相关,但毕竟有别,七情专门用于解释五事,太过牵强了。

    七情,应该是孙武在说完五事后,因其既可以战前庙算,又能在战时通过变化提升自己的赢面,害怕吴王看不懂,这才抬出来七情,独立出来,做了庙算一事的补充——战前就问这个,五事什么的,问完七情再研究,七情不满足,干都干不过对面,哪来的出兵必要?

    而且,七情在赢面可变上,并不如五事。比之五事,七情于战时无需太过关注,可以全部放到战前,作为询问发起战争之人的话,便如曹刿论战一般,若皆可了,便“可以一战”。

    先胜后战,这便是始计篇的核心之一。

    说回“法”来,汉魏两军,就组织度这一点,汉军胜于魏,“亮率数万之众,其所兴造,若数十万之功,是其奇也”,执行力也涵盖其中,唯独调动上,之前或许有些问题,但现在陇右即下,众将咸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法之一事,哪怕魏有政策优势,但还是不敌汉。

    如此,“道、天、地、将、法”五事之中,汉与魏,皆是二胜一平二败。

    看样子似乎平了,但是,道平,魏得天时地利,汉有将帅管理。

    发现问题了吗?

    汉胜的是雄才,魏胜的是大略,而雄才,是重于大略的!

    大略可以适应,可以勘察,可以调动,但雄才,临阵难换帅,况一国之中哪来的那么多帅才?且,组织度和管理绝非一时能习练出来的。

    赢面可变!

    这场仗,只要不等到拼国力的那一步,数月之内,拖得越久,反而汉军胜算越大。

    唯二的好消息,便是汉军拖不了那么久,他们不会拒绝决战,甚至可能求战,以防战争时长拉长,被迫拖到拼国力那一步。

    第二,也便是汉军虽占优,但势不能久,一旦存粮不足,那便要开始拼国力了,一州比九州半,还是疲弊之下的益州,你说谁能赢?

    这就产生了一个抽象的现实——拖下去未必能赢,但拖久了,一定输不了……

    张郃坐在胡床上,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舆图,仿佛自己经过庙算之后,推断出的论点直挺挺摆在舆图上,看的他嘴角微微抽动,皱着的眉头散开,却又扬起,额上的丘壑显现纵横,老将军啼笑皆非。

    “这……蜀……老夫……哎!”

    张郃颇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啼笑皆非的喃喃道:“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只要不出营决战,拖下去,蜀兵自会退去,可……”

    老将军站起身来,着甲戴胄,手扶刀柄走出帐门,昂首眯眸,见日已近中,便与左右喝道:“点兵!”

    “诺!”

    几名亲兵见郎主恢复斗志,心下大喜,抱拳领命,皆翻身上马,望各部营垒奔去,花白的须发贲张,随风飘扬,浑浊的双眸闪动,尽露锋芒。

    “右将军令!各部兵马即刻至帅台前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