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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杨条出降,曹真思忖。

    在一片峰峦叠嶂,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处在流水冲击下,隐有雏形的土塬,一座边塞突兀矗立于此,城门正上方,从那自镌刻以来,饱经风霜的字迹中,隐约可窥得“月支”两个板板正正的汉隶。

    月支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座彰显领土主权,防备来犯之敌,示警甚于聚拢人口方才修建的桥头堡。

    与之相同的,还有祁山堡,不过比起上不过矗立千卒便显拥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堪称险峻要隘的祁山,月支城的堡垒属性,似乎仅仅是个属性,并不纯粹。

    临近羌胡,周遭并无其余县地,用来示警的月支城不大,但也要看跟谁比,同样为桥头堡,跟合肥,襄樊比起来捉襟见肘,但比之祁山堡,却不仅仅是数倍能概括得了的。

    此刻城内,守将府邸中,一众人被软禁于此,纵使府院宽广,亦显得有些拥挤。

    被软禁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定郡的方伯长吏。往日衣冠楚楚,仪容神态一丝不苟的官吏们,此刻却灰头土脸,显得十分不修边幅。若是再披发跣足,不衫不履,乃至于须发贲张,引吭高歌,那真要叫人感慨竹林贤风提早而至了。

    而在这等颓然不堪,萎靡不振的氛围之中,却又一个人挑着担子,生龙活虎,神采奕奕。

    不要误会,此人束发无簪,亦无冠帽,仅以一条绛红色的帻带包裹,衣无鲜艳之彩,服无顺滑之质,就连腰间挂着的宝剑,都是自此城守将中抢来的。

    此时鹤立鸡群的立于庭院之中,确实为送饭而来。

    “杨君这是何苦来哉?昔年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结果江陵沦丧,关羽兵败,他们如何?而今杨君劫持我等,待大军平复安定,纵然不死,亦难有自由之身,我私下不禁为您感到忧虑啊!”

    “乃公可当不起明公的君称,不过,梁陆二人之事还是知道的。”杨条放下挑着的食盒,咧了咧嘴,笑道:“只是这大丈夫一生碌碌无为,有何意义?诸葛丞相兵出祁山,大汉将兴,如此良机,失不再来,纵然关中魏军咸至,我亦此壮举,亦可史书扬名!”

    “哎……”

    安定郡太守早已放弃了对杨条这块滚刀肉的喝骂,如今几番劝诫亦难奏效,他不禁心下戚然,长叹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此次为足下迫胁,困于此地,无论蜀兵先至,还是魏军先至,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明公勿虑,您常念道什么,既来之,则安之,道理不就是如此吗?”

    杨条正从食盒中取出粟米酒菜来,闻言不禁失笑,头也不抬的说道:“与其纠结这些,不若吃些东西,饮些酒水,好消去腹中饥饿才对。”

    “本府绝不饮酒。”

    “刚来时说不食蜀国之粮,我言这是魏之稷粟,而今又开始说不饮酒,大魏还没亡呢!您这般惺惺作态,不嫌累吗?”

    “额……这……”

    “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大笑声引得一众无精打采的官吏纷纷侧目,见是杨条捧腹,又默默将目光收了回去,垂头丧气,长吁短叹起来。

    太守有些尴尬,有心说些什么,可这等困顿之时,方伯的架子也无甚大用,只得默然垂首,不言不语以对。

    “丰衣足食,有酒有菜,无需劳及体肤,下地耕种,多少百姓期望中的日子,你们得到后兀自不满,还在此这般长叹,实在令人恼恨!”

    看着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开始面露讥讽的官吏,杨条并没有置气,只是暗下决心,准备将饭食逐渐削减,当然,浅尝辄止,令他们知晓利害即刻,若汉军掩至,见所囚官吏面有饥色,留下不好印象,那可就不好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杨条觉得,自己干的这事犯忌讳,能不见血,不虐待,那还是别去触碰底线,不然两头都难讨好。

    故而,嘴上虽然冷嘲热讽,杨条还是很认真的将食盒中的菜肴摆上案几,微微抱拳后,挑着担子往庭院大门行去。

    不指望在你魏军来时出言相救,劫持出临泾,跋涉来月支城,已经把这群官吏得罪死了,别说出言相救,不落井下石,杨条都要怀疑这群人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杨条自一开始打算的,就是另类奇货可居,自光武帝逝世后,本就强大到能扼杀度田的地方豪族更加肆无忌惮,地方上的方伯基本空降,长吏却擢于本地豪族,只要将他们包圆儿捆了,献给汉军,借此号令本地豪族,令不过分,那就是换个主子,再加族中官面上的人在汉军手里,安定基本不战可平。

    这将是,多么大的一笔功劳?

    若是折现,取书简财帛,再带着没能力的兄弟们远离政坛,在蜀中当个富家翁,取个南方婆娘,借着功劳,推举有才之人到官面上,不出三代,咱家也能成为一方豪强大族!

    当年你爷爷我从安定郡,跟着杨条兄长挟持诸方伯长吏的时候,就跟那温侯吕布跟着王允诛杀董卓一样,这辈子的活都干完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走出府院,美滋滋期待着未来美好退休生活的杨条并不知道,汉军兵力捉襟见肘,驻守陇右四郡,根本无暇谋取安定,生怕还没拿下,曹真便跟张郃合军一处,开始猛攻街亭了。

    而那位佳人,已经于箕谷击败了在汉军之中极具盛名的虎威将军赵云,补给之后,提兵出了临泾,顺着还算平整的官道,往月支城这座北警羌胡的桥头堡行军而来。

    “大将军请看,此为泾水,这是乌氏,而再往前,此处,是为高山,《山海经》记载,乃泾水发源之地……”

    行军路上,一些临泾本地豪族之人,被征调为随军文书,此刻正于车架上持一详细舆图,介绍着安定郡的地形地势。

    曹真听着,不时颔首,片刻之后,胸中已有了判断。

    “距月支城还有多远?”

    挥手命众文书下去,曹真随口问道。

    “禀大将军,仅余二十里。”

    “加快行军速度,今日须在月支过夜。”

    “诺!”

    桃良三月,投机钻营的杨条没有等到汉军,曹真那旌旗猎猎,绵延十数里的大军,却提前一步,昂首挺胸,士气高昂的开进到了月支城下。

    “什么?大将军已至?”

    聚拢起来的游侠儿们议论纷纷,犹豫踟蹰,杨条这个大哥,反倒是最后才知晓此事。

    这条讯息好似惊蛰之雷,平地生出,直接将伏于地中的杨条震醒,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城墙上的兄弟都能看到蔽日的旌旗!”

    消息确认,杨条只觉一阵重心不稳,险些仰倒,勉强稳住身体后,一股惶恐之感涌上心头。

    “兄长……这可如何是好?”

    “不曾想真让他说中了……”

    杨条闭起双目,深吸一口气,霍然睁眸,吐气开声:“且取绳来,缚我开城,迎大将军。”

    “兄……”

    “勿要多言,且召集部众。”

    “……诺。”

    投机客杨条降了,他聚拢了跟随自己干大事业的弟兄们,没有多说,只是依次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了一句“大将军自来,吾愿早降耳”,旋即负手昂头,受缚而出。

    “汝乃何人,这般大胆,挟持一郡之官吏?”

    “小人杨条,安定郡人,区区一投机客耳,当不起大将军亲开尊口询问。”

    曹真对干脆利落投降的杨条有些兴趣,但见他受缚垂首,一副恭敬的模样,便取笑道:“投机投机,蜀,小国寡民,趁我不背,袭扰陇右,今番虽下四郡,却难再进一步,无可乘之机,汝投之何来?”

    “机非只有荣华富贵,”杨条抬头道:“似小人这般,一生碌碌无为,被官吏鄙夷,豪强欺压,虽混迹乡里,横行霸道,闲暇时却心中茫然,不知活有何用。而今诸葛丞相北伐大魏,小人纵使能南下投奔,亦不过帐中力士而已,哪像现在,大将军亲口审问,今后史书之上,亦有我之名姓,大丈夫虽不能立军功,取富贵,然得巨名,亦不枉此生。”

    “倒也是条汉子。”

    曹真开口轻赞,微微颔首,说道:“暂且压下,战后听候陛下旨意,若须斩首,本帅亲自督监,也算是,全了你留名之意。”

    “小人谢过大将军!”

    扑通一声,杨条跪地俯首,旋即道:“郡太守及众长吏皆在守将府邸之中,虽囚不得擅动,然小人每日送粮米酒菜,众位大人说不定还胖了几斤。”

    惊惧之下,有人惴恐,寝食难安,有人却化惶恐为食欲,酒又给的少,多食,还是软禁,不得以动,亦无心思动,那可不就吃胖了几斤吗?

    不过无事之下,谁会关注这几斤的细微之别,难不成还能让堂堂大魏官吏,都跟市井里斤斤计较时被驱赶着上秤的牲畜一般吗?

    “提溜下去。”

    曹真有些无语,摆了摆手,命麾下将杨条带走,旋即扶额,与左右道:“且取笔墨来,此事还需陛下亲自定夺,一郡方伯长吏,被一求名之徒携数十游侠儿轻易劫持,实乃我朝之耻!”

    “诺!”

    取来笔墨,写好报备之疏,安顿好被软禁一月有余,得见天日后喜极而泣,弹冠相庆的官吏们,曹真要来了舆图,褪去靴子,将其铺于守将府邸堂中,随后,踩在陇右其余为汉军占领四郡之处,看向了舆图上特意画出的“高山”,也就是六盘山以南。

    自古舆图观看,皆是坐北朝南,故而江左才会是江东,而曹真此举,却是换位思考,如若自己是诸葛孔明,应当如何应对。

    思来想去,不过决战二字。

    与老将军张郃所想的一样,曹真深知,只要堵住陇道,扎好营垒,耗上个半年一年,就蜀中那个家底,他再能广施德政,别忘了刘备自入川起始,那家伙跟刘璋干了两三年,汉中跟曹操对峙又干了近两年。

    关羽身死,刘备勃然大怒,再加上荆州的官员武将皆要夺回家乡,双方一拍即合,然后被陆逊在夷陵烧了个通透,回到白帝城,悔恨交加,心气具丧,直接没了。

    你再管仲第二,粮食你是变不出来的。

    曹真觉得,就自己对麾下的掌控、统治力,他甚至能学王翦,深扎营垒,合军聚众,待时机成熟,激气突袭,你诸葛亮不败,也好受不了。

    你可以走,但一走,陇西姓什么,那可就不一定了,这还是攻其所必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吧……

    扭头瞥了眼长安,曹真嘴角微抽。

    战争,从来都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才发起的,这个政治目的不在于对错好坏,不在于能不能成,它在于发起之人,是如何想的。

    优势在我还不敢打,信不信委座空投手令,“机枪左移一厘米”,甚至亲临战阵,“不达到目的,我是不好离开滴”让你直接傻眼。

    在军事上犯浑的上层,一般都在政治上有难言的苦衷,不过喜欢微操那就纯粹是自己问题了。

    当然,曹叡并非开物流的凯申,他是能听进去话的,曾经想南征西南,询问散骑常侍孙资,被列数据说秦岭难行,还要防备东吴,没十五六万兵众下不来,于是便放弃了进攻。

    但是,兵卒甚众,领兵的还是平定河西的大将军曹真,你说得躲着本就兵力不多还要分兵防守陇右四郡的汉军,这……说不过去吧?

    而且,陇右四郡,人是少,比不得那些中原大郡,可你耐不住离得近,领兵之人还是诸葛孔明啊!

    能在数年之间,把本不完全属于自己的财权掌好,通过南征架空李严,收拢益州人心,将一众将领纳入府中,掌控财政军大权,实现霸府的诸葛孔明……

    你别告诉我,这只狐狸他不会搞政治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