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三国:开局兵谏马谡,大破张郃 »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春日的太阳泛着暖意,不过偶尔聚拢的云层却有些吝啬,聚拢起来,将阳光遮蔽,任由金乌鸣叫,兀自懒洋洋的沐浴着暖洋洋的晨辉,不做动弹,直至羲和安抚,金乌才悻悻然的牵拉着车架,自去照耀别处。

    街亭城前,一众不凡的人矗立于此,他们大多身着绛色袍服,绑着赤帻,在一片甲士的护卫之中。

    当然,有武就有文,着玄袍,戴进贤冠的向朗在一众武人之间,确乎有些稍显突兀,不说鹤立鸡群,那也是与众不同。

    好在其本人似乎混不在意这些,只是抖擞袖袍,接连拱手,言笑晏晏,虽没有半分依依惜别之态,但即将启程归于丞相麾下,是难免的现实。

    “此去一别,想来不消多久便能再见,诸位何须这般送别?”

    “应有之义,应有之义。”

    王平只是笑言,魏延却冷哼一声,极其不爽的说道:“你以为某想过来?若非明晓其中关窍,非把你向巨达跟那马谡关一块去!”

    “朗求之不得,哈哈哈哈,倒是文长,桀骜之人,却有玲珑之心,让我讶异,不过没用到点上。”

    “没用到点上?某最后回过味来,不也没阻止你去见马谡吗?今后致仕,你向家可就一人这朝了。”

    “朗并非言此,文长,丞相寄予你以厚望,军中众徒诸将亦常议论,”向朗微笑摇头,看着魏延,激将道:“既已出将,何不入相呢?纵使淮阴侯韩信,亦没如此吧?”

    “淮阴侯那是有萧何!某——欸?”

    魏延本嗤之以鼻,却忽而一愣,指着向朗,一副诧异的样子,“我说向朗,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丞相春秋鼎盛,与某年齿亦不差太多,如何以入相?”

    “哈哈哈哈哈!”向朗戟指着大笑,连连摇头,直至魏延握起了拳头,这才略有收敛,喘息着乐道:“我一草民,与那廖立无甚不同,说便说了,又非宣之于众,算什么大逆不道?哈哈哈哈!”

    “你……”

    魏延有些不爽,但跟这种不在乎官位的人也没什么能放得狠话,总不能说告丞相去吧?

    “叔父无需介怀,向家并非五经士族,更是出了向宠将军这等能人,想来家中会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武功秘籍,叔父若有闲暇,可寻长史大人切磋一二。”

    豪强多少都会习武,此时的儒生也非后世明清那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汉朝的风气也并非“东华门外唱名为好儿郎”,是尚武的,是遵循复仇的,是孝盖过一切的。

    功利不少,甚至可以说很多,但你不得不说,比起前汉,后汉无论是士族还是豪强,名声好了不知道几筹,都不能用筹来算,堪称天壤之别。

    没了告缗令,算缗令,以及遣往陵寝这等一劳永逸的法令推行,也没了汉武汉宣这等雄主英主,靠着豪强上位的刘秀之后,从与士族、豪强共治天下,再于中央与士族争权夺利。

    地方上虽然有宦官豪强借着皇权兴起,然而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而且在本质上,他们跟给士族当狗的豪强一样,都是跪着要饭的,再往本质来说……

    他们都是吃到红利,兼并土地,逼的自耕农家破人亡,让大汉从以小农经济为主体被迫变成以庄园经济为主体的那批豪强地主阶级。

    跟谁当狗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更轻松的获得更多的土地,不过是快而已,不当就不会兼并了吗?

    狗改不了吃屎,这群狗一样的东西,从为富不仁、敲骨吸髓、欲壑难填、横征暴敛、巧取豪夺的土豪劣绅,变成了慷慨解囊、好善乐施、急公好义、仗义疏财的大善人,大老爷,不过是披上了人皮,说是狗都是在侮辱狗。

    你别看跟随刘秀的一些阴家、邓家盛极一时,家道中落,但后来继起者无甚区别,人是人,阶级是阶级,人可以背叛阶级,但阶级不会背叛人。

    这群豪强地主,他们活的很滋润,比起前汉,甚至连名声都变好了。

    但这改变不了吃人的本质。

    很有趣的一点,皇权在皇帝与士卒之间来回蹦迪,但得到最大利益的,反而是这群地主,甚至不少士族,已经悄咪咪的开始往门阀迈出了一小步,家中的庄园,比这群豪强还要大,坞堡的墙,比这群豪强的还要厚。

    后汉对百姓的压榨,仅次于彻底向士族豪强妥协,甚至堪称士族代言人的司马晋。

    当然,司马晋分东西,西还是比不过东的……

    士族这玩意,比起门阀,多少还是差点。

    君不见“王与马共天下”,“何不食肉糜”乎?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豪强与士族全面结合,看这句话时,纵使只是望文生义,亦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国家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这句真理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统治阶级可以是教派,可以是人民,可以是皇帝,可以是官员权臣。

    更可以是地方上兼并土地,使自己田连阡陌,穷者贫无立锥之地,国家登记之人口甚至不如庄园中的隐户,

    中央上把持朝政,接连数代,掌权者不过自家与亲家之间轮换的这等士族与豪强结合的门阀。

    或者说,官僚地主阶级。

    在本质上,统治阶级,大多数都是他们。

    后世皆言明清皇权登峰造极,但很显然,若非这等登峰造极的皇权,根本无法对抗这些官僚地主。

    就这,一条鞭法施行,地方上还夸大其词,虚报瞒报土地呢!

    就这,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还照样被频频反对呢!

    政治斗争的底色是红黑并行的玄色,是阴暗染血的。

    皇帝无疾而终,东汉幼儿园,明帝易溶于水?

    在那个时代,皇帝都能因为御医的一份药给治死,甚至为了彰显德行不予惩罚的时代,不能说全是真的,也不能说全是假的。

    只能说,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龙争虎斗罢了。

    王训给出了个饱含恶意以及恶趣味的主意,不过恶意不是对向朗的,是对阶级的。

    但现在的他对此等现状,无能为力,只是借此抒发下心中不满。

    甚至若非前番向朗逼问他丞相之后谁可担当大任,连这个恶心向朗的表达不满的资格与机会都不一定有。

    向朗的笑容顿时一滞,魏延目光一亮,咧着嘴看向前者,故作了一番摩拳擦掌的姿态,整个人身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四字。

    “咳咳咳!”

    王平干咳了两声,魏延也顺势压下去当面讨教的想法。

    “贤侄所言极是!”

    魏延不晓得那些王训午夜梦回时的愤恨与无奈想法,他只是觉得乐呵,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又竖起了自他这学来的大拇指。

    “嘶……”

    王训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肩膀一股酸麻传来。

    “子教无需这般,称我巨达便是,文长你休要胡闹,某家中无甚绝学,宠弟亦是以阵列严整为先帝称赞,可并无甚莫勇武之说,你若以切磋拳脚的名义前来,莫怪我闭门不出!”

    向朗先是纠正了王训,接着警告了一番魏延,文长咧了咧嘴,看这模样,巨达嘴角微抽,觉着他怕是没听进去。

    王训收了那些心思,觉得以现在的生产力,和地缘问题,资本与社会别想,殖民还有点扯淡,无论哪种进步,需要的前提条件皆非一时之功。

    财帛动人心,可故土难离,哪怕到了那个时候,掌天下之权,能操纵船队对香料等物谋取差价,带来航海冒险拿钱的风气,可现在交州等地都没咋开发,江东有不少还是原始森林呢,你跟我说殖民?

    人也不够啊!

    而且就地主阶级那个根劣性……

    家门口的荒地他都不开垦,但三十里外自耕农的家传之土他绞尽脑汁都要兼并过来……

    航海?

    不去不去!

    想到这些,王训一阵头皮发麻,心里恶寒至极,默默摒弃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路后,又恰逢其时听到如此言论,略微一愣,旋即便对向朗笑道:“今番还未辞去官职,呼长史那是应当的,若要真以表字相称,岂不乱了辈分?”

    言讫,看向魏延,袖中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您这手,是真没个轻重啊!

    酸麻褪去,那就只余下疼了,王训瞥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布满老茧的大手,觉着怕不是可以生握住不锋利的铁刀了。

    “咋,想当某侄儿?”

    魏延斜睨着向朗,巨达嘴角抽搐的动作更大了,连忙摆手,正色道:“到底是为送别而来,朗为使者,有复命之责,不耽搁了,咱们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也好,你且去吧,莫要迷了路。”

    “文长说笑。”

    “巨达保重。”

    “王将军珍重。”

    “长史大人一路好走!”

    “子教文武足备,朗无甚吹捧之心,却也敢言一句将相之才。”

    郑重说完此言,向朗拱手,待三人还礼后,微微一笑,翻身上马,踏上了归途。

    “几位皆是军中之人,大丈夫处事,勿要显露女儿态,莫要多送,我等不日将见。”

    看着远去的向朗及随从文吏,护送甲骑,王平道了句回城,三人便在众甲士之中走入墙上还有战火痕迹的街亭城中。

    “向巨达问了你甚莫,竟以将相之才相赞?”

    回城路上,魏延见周遭都是王平亲兵,耐不住心思,戳了戳王训,好奇询问,王平也暗戳戳竖起了耳朵。

    “额,能有甚莫?”

    王训愣了一下,不由得笑道:“向长史当真有德操先生遗风,马谡都被捧为圣人,这位好好先生夸我将相之才,又有甚莫奇怪之处,需要甚莫特殊凭证?”

    魏延不禁哑然失笑,点了点头,没有再度追问。

    咱一长辈,又不是什么救命之策,天地真理,跟侄子打破砂锅问到底作甚?

    就为满足好奇心?

    有些时候,难得糊涂,再说子教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

    辞别了前来送别的三人,踏上征途的向朗轻催战马,一脸若有所思,竟是仍旧想着昨日时王训的答复。

    昨日问及丞相传人之事,说是考教,其实也是倾诉。

    蜀中哪怕到不了人才济济的地步,但大才槃槃之辈亦不算少,可很大一部分人用不得,还有不想出仕的、不能出仕的、用了不能大用的……

    哪怕这次开源成功,拿下陇右,利益在前,各派倾轧会少很多很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北伐吸引,会被疆土吸引。

    但即使这样,一些人还是不能用,向朗看厌了诸多不休的争斗,有退隐之心。

    他想想少时那般,在家中钻研典籍,哪怕皓首穷经。挑灯夜读到三更,在看着屋中万千藏书,闻着书墨香气安然入睡。

    闲暇时再引导后辈学习,如此生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可在其位,谋其政,思虑良久,终究是有些答案,看到扶住自己的王训,忽而就有一种玩笑般的逗乐之感涌上心头,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个问题,意王训说出不知,亦或者道出离谱答案后,以自己所想纠正,显圣的同时,也是倾诉。

    一如他所料,王训是有些懵逼的,等了半晌,还是不答,向朗能看出他的犹豫,心下讶异,倒也真想听听这个小子的想法,于是便笑道:“我一即将下野之人,有何忌讳不言之理?”

    当时的王训愣了一下,旋即定定的看着向朗,目光有些古怪,直至看的巨达有些不自在后,方才开口答复。

    而这个答复,让向朗心神震动,但同时又感觉有些荒谬和可笑。

    王训当时是这么说的:“若真要说,蒋琬、魏延、费祎、王平、董允,以及姜维,和我王训而已。”

    “公琰文长不谈,南征后文伟曾登上丞相车架,如此殊荣,乃是独一份,王将军有名将之资,在兵事上可暂代,休昭乃掌军中郎将董幼宰之子,更是陛下潜邸之人,姜伯约有大才,丞相喜爱,众将官交口称赞,可你……”

    当时的向朗戟指着王训,心下只觉得颇为好笑,面上亦是一副哂笑的表情,打趣问道:“汝一区区少年孺子,黄口小儿,不过勇猛些许,有些妙言,如何担的这般大任?”

    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王训的听到此言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