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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汤婆 其二

    “陈米乐,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靠谱嘛。”步平凡仔细观察了这座被密林环抱的村庄一阵子,并未察觉有何异样。

    然而,他的评价并未得到回应,陈米乐自从进入冥想状态后就一直未曾苏醒过来。

    步平凡感到有些忧虑,毕竟他从未遇到过此类状况,于是向风浅月询问:“在冥想状态下,人是否还能感知外界环境的变化?”

    风浅月抬起脸庞,满眼好奇地回答:“米乐哥,我又不是共鸣者,怎么会知道冥想的具体样子呢?不过普通人在极度专注于某件事情时,都往往容易忽略周围的环境。我想,对于精神力更为强大的共鸣者来说,在深度冥想时,他们的专注程度应当会更高吧。”

    “有道理,丫头,小一我们走。”步平凡放下心中的担忧,带着二人沿着曲折的小径朝那座村庄走去。

    “迎客!”

    别墅内的矮小老者转身之际,原本昏暗的空间瞬间亮起了灯光,宽敞的屋内竟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

    只是这些人一个个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四个字,行尸走肉。

    听到老者的命令,这群人仿佛被无形的线操控,机械而有序地离开别墅。

    三人踏入村庄之时,夜幕已然完全降临。由于夜晚极端恶劣的气候影响,村中的街道上仅有零星几个全身裹在长袍里急匆匆赶路的身影。

    每当他们与三人擦肩而过时,都会投来惊讶的一瞥。

    “米乐哥,我们赶紧找个地方暖和一下吧,外面太冷了。”风浅月指着前方看似一家旅馆民宿的房子,拽着步平凡朝那里走去。

    三二一背着行囊紧跟其后,一边保持警觉地扫视四周,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这是他从小接受训练养成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

    “什么,爆满?”

    步平凡看着眼前这位自称是旅店老板的中年肥胖男子,对他说出的话表示怀疑,“你这看起来没几间房的样子还能爆满。”

    “房间少就不能爆满了吗?我们这村子可是通往明水城周边唯一的歇脚点。既然都来到这里住宿了,还装什么共鸣者,现在走出去,看你会不会被冻死。”

    听到最后,步平凡算是明白了,对方这是坐地起价要宰客啊。

    他示意风浅月取出一枚金币,抛到老板手中,然后说:“现在呢,还爆满吗?”

    “嘿嘿,随便住。”老板见状,立刻满脸堆笑,像是换了副面孔一般,热情地招呼三人上楼:“几位这边请。”

    目睹眼前男人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转变,步平凡饶有兴趣地追问:“老板,您先前那种态度,难道不怕万一碰到个共鸣者,一时不悦把您的店铺连同人都一块儿‘搬’了吗?”

    老板呵呵一笑,瞅了瞅手中的金币,显得颇为坦诚:“嘿,这位客人,看在金币的面子上我就和你多说两句,在这偏远之地,普通人撞见共鸣者的几率,大概就和我这头上能重新长出头发的概率是差不多的。”

    老板说着摸了摸秃了的头顶,继续道“所以你会因为走在路上有被陨石砸死的危险而不敢出门吗。”

    步平凡继续问他:“你这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这里可是神明会势力范围内,众所周知,那是一个集聚众多共鸣者的强大组织。更何况,除了神明会成员,还有不少独立的共鸣者存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共鸣者的概率岂不是要比被陨石砸中的概率大得多?”

    “遇到了就遇到了呗。”老板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如果什么事都去顾虑那么多,咱们普通人的生活还怎么过下去?真要是撞上,只能说倒霉呗。再说了,共鸣者也并非个个都是胡作非为的恶徒。唉,这世界就是这样,好人难做,坏人易当呐。”

    话音刚落,他们一行人已来到了二楼。老板打量着步平凡,微微一笑,直言道:“我看得出来,客人你就是位共鸣者吧。几位的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最里面的位置,虽然那些房间都已经住满了人,但我平日休息的地方正好空着。看在金币的面子上,今晚我就委屈一下,在楼下将就一宿吧。”

    “原来还真是住满了。”步平凡再次展示了一枚金币,“老板,能否再劳烦您一次,给我们准备些吃喝的东西?”

    这未来世界的人身体素质极为强大,但相应的能量消耗也相当大,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三二一也流露出饥饿之态。

    “没问题,客官您先歇息一会儿,我这就亲自为您们准备食物饮品。”老板接过金币,眉开眼笑地应承下来,也不知道他是看在金币的份上,还是因为步平凡身为共鸣者的身份,连对他的称呼都变得愈发客气了起来。

    步平凡在房间里环顾四周,这是他首次真正接触到未来世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场景,之前的经历不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就是在赶往战斗的路上。

    然而,眼前的房间装饰和布局却并没有让他感受到预想中的高科技氛围,反而相比他所来自的时代显得更加复古简朴。

    “几百年的战争所带来的破坏竟然如此严重。”步平凡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场旷日持久的冲突不仅毁灭了原有的世界,更是导致整个文明出现了严重的倒退。尤其在这个由共鸣者主导的神明会所统治的城市中,重建和发展似乎已被远远抛诸脑后。

    确认三二一把背包放下后,步平凡带着他一同下楼,打算去探索一下周围的环境,留风浅月一个人在房间清洗。

    两人出于对风浅月安全的考虑,没有远离旅馆,而是在一楼的休息区域坐下闲聊。

    “小一,传授你四象拳的那位大叔,有没有提到这套拳法不能传授给别人?”步平凡一直以来都觉得陈米乐所共鸣的冰系能力与自己偏爱的近身实战、拳拳相击的热血战斗风格不太相符。

    “没提过。”三二一如实地回答。

    步平凡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这么说,我可以跟你学习几招了?既然那位大叔能教给你,那就意味着这套拳法不受共鸣者身份的限制。”

    然而,三二一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有力:“不行。”为了避免步平凡误解,他紧接着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教你,米乐哥,那位大叔曾说过,这套四象拳需要极高的身体强度才能修炼成功。即便是普通的生物系共鸣者,其身体条件往往也无法满足这套拳法的要求。”

    “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始注射基因药剂强化身体还来得及吗?”步平凡仍不死心地问道。

    “会死。”三二一给出了直接且冰冷的答案。

    步平凡心中不禁抱怨,陈米乐这小子让自己陷入了困境,如今想要共鸣第二颗鸣种都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按照风浅月所说,共鸣者觉醒往往发生在濒临死亡、精神强烈波动的状态,可问题是,我现在应该上哪去死呢?

    三二一看着步平凡脸上悲愤、困惑情绪交织变换,完全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正当他无计可施之时,恰好看到风浅月从楼上走了下来,便急忙呼喊道:“浅月姐,米乐哥好像又出现你之前描述的那种症状了。”

    风浅月闻声迅速走向他们,这时,旅馆的大门被推开,旅馆老板臃肿的身影挪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餐盒。见到三位都在,他热情地招呼道:“各位客官都在啊,那正好,先来喝碗汤垫垫肚子。”

    老板随即揭开餐盒,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碗冒着热气的汤,虽然不清楚是什么食材熬制的,但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顷刻间,整个大厅都充满了诱人的肉香味道。

    步平凡被这香气吸引,暂时收起了纷飞的思绪,看向面前的老板,说道:“没想到老板你还亲自下厨了。”

    老板将最外面的三碗汤摆放到休息区的桌子上,笑着回应:“哪里哪里,这可不是我亲手做的。你们刚进村子时,肯定注意到了中心那栋大房子吧,这些汤就是那房子的主人特意熬制并让我送过来的。”

    步平凡随口感慨道:“你们这个村子的居民关系真是融洽得很。”说完,他便端起一碗热汤品尝起来。

    “米…”三二一正要开口提醒什么,却被步平凡的眼神阻止了。

    老板见步平凡饮尽一碗汤,脸上洋溢着笑容:“你们先慢慢享用,我这还有一些要分给楼上的其他客人。”

    步平凡嘴里含糊应答,示意老板先行离开。待老板那肥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风浅月立刻紧张而又悄声地询问:“米乐哥,你怎么直接就把汤喝了?”

    三二一看着步平凡,并未言语,显然是与风浅月同样的担忧。

    步平凡得意地一笑,随后张开嘴巴,将一口小冰块吐入碗中:“你们俩能想到的问题,我会想不到吗?”

    他巧妙地在老板面前表演了将汤化为冰块的把戏,无论对方是否怀有恶意,此举既能避免潜在风险,又能降低对方的戒备心理。

    “这样做还是有些冒险,实际上这类检查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我来做,我对毒素等有害物质有着天然的免疫力。”三二一从容地拿起另一碗汤,一饮而尽。

    “怎么样,小一,没事吧?”风浅月关切地询问。

    “很好喝。”三二一回答道。

    步平凡惊讶不已:“你能尝出味道了?”

    风浅月忍不住调侃他:“米乐哥,小一是基因战士,又不是丧失五感的机器人。”

    “当然好喝了,那位老太太熬汤的手艺可谓炉火纯青,就凭这手艺,在明水城里找不出第二个能熬出比她更好喝的汤的人。”老板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步平凡见状,迅速将碗中冰块用精神之力化为冰渣,悄悄倒在桌子下面。待老板现身时,他故作镇定地问道:“老板,你说的那位老太太就是那栋大房子的主人吗?”

    老板顺着楼梯走下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想来应该是二楼之前入住的房客。

    他点头回应步平凡的疑问:“没错,就是那个老太太。她以前的丈夫是这个村子的前任村长,不幸的是在几年前被一名失控的共鸣者杀害了。后来她的儿子为了复仇,加入了神明会,试图成为共鸣者,但最终未能成功控制力量,也去世了。自此以后,她就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这里。”

    人群中有人愤慨地咒骂:“那些拥有力量的家伙,得到了能力就只会用来作恶。”

    其他人纷纷附和,表达对共鸣者的谴责。

    风浅月听不下去了,她反驳道:“这怎么能单纯怪罪到共鸣者头上呢?本质上就是坏人的人,即使获得了力量也不会因此变成好人。我们应该责怪的是引发这一切混乱的源头——鸣潮。而不是简单地归咎于拥有力量的人。”

    众人听罢,陷入沉默。或许是被风浅月坚定的话语震慑,亦或是提到“鸣潮”这个名字触动了大家心底的恐惧——毕竟,直至战争终结,鸣潮爆发的真实原因仍然未能揭晓,它始终是每个人内心深处对未知恐惧的象征。

    步平凡见气氛有些压抑,立即岔开话题,笑着说:“哈哈,老板,你这是要带他们去哪儿啊?”

    老板接茬笑了笑,解释道:“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位老太太,虽然亲人不在了,但她依然坚持代替他们履行作为村长的职责,悉心管理这个村子。刚才见我这家旅店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怕我招待不周,所以特地在家中准备了晚餐,让我邀请你们过去品尝。”

    “哦,对了,喝了她煮的那碗热汤后,你们就不用畏惧外面的严寒了。”老板说完便领着众人走出旅店,那群年轻人经过步平凡身旁时,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风浅月侧头询问:“米乐哥,我们要去吗?”

    步平凡毫不犹豫地回答:“去,为什么不去。对了,小一,刚才那碗汤真的那么好喝吗?”

    他心里琢磨着,如果敌人企图用下毒这类小手段对付他们,要么是不知他们真实身份的普通人,要么就是实力并不出众的共鸣者,否则,若对方真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大可以直接动手消灭他们这群人,根本不必玩弄这些小伎俩。

    所以现在若是遭遇危险,凭借自己和三二一的实力足以应对。尽管陈米乐难以指望,架不住是灵魂状态啊,真发生什么,也是自己死他前面。

    再说风浅月,她手中的那本书据说是具有保护主人的功能,而且还是她老师的遗物,师徒情深,总不能坑自己徒弟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带领的小队近乎无敌,步平凡携带着风浅月和三二一紧跟上了队伍,踏出了旅馆。

    不知不觉间,小镇外面已经弥漫起浓厚的大雾,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香气,步平凡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分辨不出这香气源自何种植物或物质。风浅月因未饮用汤水,此刻紧紧抓着步平凡的一只手臂,显得有些紧张。

    “大伙儿跟紧了,马上就到了。”老板在前头带路,在这大雾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这汤确实是有些效果,虽然我们也穿得厚实,但以往这样的夜晚在外边还是会感觉到冷,现在却暖和多了。”队伍中有人低声议论。

    步平凡望向三二一,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雾里有其他人。”三二一给出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这让即使是身为共鸣者的步平凡也不禁心头一震。

    他注视着越来越浓重的雾气,以及其中隐约闪烁的各种色彩灯光,愈发感到此情此景的诡异莫测。

    步平凡心中暗自思索:未知的确才是恐惧的根源,越是能力强大的人,面对无法理解的事物,内心的恐惧就越会被放大。这也难怪鸣潮会带来如此严重的灾难。

    相比之下,旅店老板以及跟随的年轻人面对这神秘现象,只觉得新奇有趣,而他和三二一则始终保持高度警惕,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