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瑛娘的迷惘
虽然东南沿海，但二月的仙游城，还是有些冷暖不定，
瑛娘醒来，才发觉有些有些寒冷，又加了件衣裳才推开门。
此时，她不再是之前那副很coooooool的打扮，
而是改成了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还学寻常妇人搭了块儿乌绫额帕，
就连脸上的疤痕，也用一层面纱小心翼翼遮掩起来。
当女人，可真麻烦。
她趿着高底翘头鞋，感觉从头到脚都不自由，
不禁叹了口气，再次怀念起那套如今被压在衣箱底部，又锁在阁楼深处的火红钉扣大衣，黑色过膝长靴、三角帽，以及那对爱不释手的宝贝手枪。
“童家娘子，出门采买啊！”
“是啊，刘家婶嬷。”
耳边突然传来的话语打断了瑛娘的思绪。
她认出来是隔壁的刘婆婆，典型的闽南妇人个性：
能干，大气，泼辣，
将家里家外料理得顺顺当当，还烧得一手好菜。
当然，还有过分热情和八卦的一面，
对刚搬来的童养锐、瑛娘两人，简直就是自来熟，
每次见面都要家长里短，让瑛娘完全招架不住、实感头疼。
“哟，你今天这么一打扮，都快赶上老婆子年轻时候啦！不过你那郎君，可比俺家糟老头子当年俊多了！”
“婶嬷说笑了……那个，我还赶着买菜，要不……”
“好，好，买菜得赶早，你快去，快去……话说你家郎君可真不赖，长得排场、一本端正，能说会道、又有礼貌，听说平日里还在家煮饭烧菜，老婆子年轻时咋没有这份福气啊……童家娘子，我给你讲，你可得盯死栓牢啊……还有，哪能让男人烧饭啊，你得学……这样，我教你……”
好不容易，瑛娘终于逃出了今日份魔音灌脑，
穿过弯弯绕绕的巷子，她沿着城墙边缘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迎薰门，以及门外的仙溪桥。
只见水畔垂柳拂岸斜，山色青青映画屏，
举目顾盼间，不禁让她生出一股悠然世外的感觉，
想来这些年朝不保夕、刀尖舔血的日子，就连睡觉都要枕着火枪、睁着眼睛，一有风吹草动就坐立不安。
如果能就这么安顿下，想来也是不错的归宿吧？
这些年不见，养锐也变了很多，
虽然有些奇怪，但终归是成了有担当、有智慧的男子汉，
自己名为姐姐，实际当年就是……
瑛娘想到这里，突然有些面红耳赤，赶紧跳了过去。
反正，尽女人本分，辅助他成就番事业，才是世间所谓的正理。
是啊，女人本分，
这句话瑛娘从小到大已经听了无数次。
“悟性过人，什么武艺都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可惜了…瑛娘，你要是为何女子啊！”
这是八岁，自己轻松战胜养锐、义父狠狠罚他加练之余，神情复杂的叹息。
“阿爷，我不要，我才不要她做我媳妇…抛头露面、有辱门风，哪有点女人该有的样子啊！”
这是十六岁，青年狠狠扯下胸前红花摔在地上，指着自己的激烈言辞。
“你虽赢下比武，可一个女子当镖头，如何服众…我做主，你师兄当了镖头便娶你为妻，你好好辅助他便罢！”
这是比武胜出后，老镖头自食其言，坚持让手下败将继位时惺惺作态的安慰。
“瑛儿，...你…若是男儿，就算并非老夫所出，这份基业也舍你其谁，可...唉，拿着此物，当作老夫与你的补偿，以及嫁妆，去罢...”
这是前来报恩时，迟暮的枭雄放任自己离去，挥手作别时的深沉感慨。
你看，无论身份高低、年龄长幼、阅历深浅，所有人对于女人的认知总是一样的。
瑛娘感觉这些记忆沉甸甸的，压得自己无法呼吸，
想要大声呐喊出来，可又不知道该喊什么！
或许，是我错了吧！
她突然很累，有些不想思考下去了，于是干净利落站起身，
像提线木偶似的，呆呆走到菜市，买了些鱼肉蔬菜，又在刘婆婆的赞许中重新回到家中。
然后，直到面对活蹦乱跳的鱼，咕咕乱叫的鸡，连皮带毛的肉，才猛然回过神来
——等等，这些玩意儿，要咋弄啊！
……
于是，两个时辰后，等童养锐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租住的小院时，
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
仿佛走进凶杀现场，血水横流、煞气冲天，
一坨沾满血污、毛茸茸的怪物在其中扑腾着，将血迹均匀涂抹在每一寸角落。
院子顶头的厨房，此刻宛如传说中的炼丹房，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烟雾缭绕、火光冲天，风雷之声不绝于耳。
走到跟前，首先便看到一条大鱼横死地上，
鱼嘴大张、双目圆睁，身上无数弹痕清晰可辨，
再往里看去，一个裹满白面黑烟、看不清面目的模糊人形，
犹如地府鬼差，正举着长枪，死命戳着一块半生不熟的带毛猪肉，
而在它四周，大大小小的锅子盆子，
在火焰、蒸汽、水流中东倒西歪，共同奏响一曲地狱之歌！
天呐，我的姐，别人做饭，您搁这儿做孽呢！
……
了结了鸡的痛苦，洗剥了鱼的残骸，火葬了猪的形体，
顺带救个火、通个风、排个水。
好一阵兵荒马乱，童养锐终于拯救了遭劫的厨房，端上了午餐。
这时，他才发现背后眼眶红红的瑛娘一直盯着自己，神色幽怨：
“养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要你一个男人家做饭？”
“怎么会呢，做饭这种事还分男女吗？”这话让童养锐下意识反驳起来，“在我们，额，海那边名为种花的国度，男人女人都一样，无论谁都可以在家做饭，在外工作。”
可瑛娘还是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那是海外啊，我们大明自有国情，怎么能和哪些夷蛮相比——”
“姐姐，你也没裹脚啊，怎么小脑也被裹住了，”童养锐也放下了筷子，准备好好给自己这便宜姐姐上堂洗脑课。
前些日子他就想通了，自己还是要改变大明，不负此行。
但这是件大工程，真做起来困难重重，
自己必须得脚踏实地，从小到大、由近及远，
先改造一小撮人、拉起班子，再慢慢扩大范围，
而眼前这个很酷很飒有很能打的姐姐，自然是首要人选啊！
瑛娘醒来，才发觉有些有些寒冷，又加了件衣裳才推开门。
此时，她不再是之前那副很coooooool的打扮，
而是改成了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还学寻常妇人搭了块儿乌绫额帕，
就连脸上的疤痕，也用一层面纱小心翼翼遮掩起来。
当女人，可真麻烦。
她趿着高底翘头鞋，感觉从头到脚都不自由，
不禁叹了口气，再次怀念起那套如今被压在衣箱底部，又锁在阁楼深处的火红钉扣大衣，黑色过膝长靴、三角帽，以及那对爱不释手的宝贝手枪。
“童家娘子，出门采买啊！”
“是啊，刘家婶嬷。”
耳边突然传来的话语打断了瑛娘的思绪。
她认出来是隔壁的刘婆婆，典型的闽南妇人个性：
能干，大气，泼辣，
将家里家外料理得顺顺当当，还烧得一手好菜。
当然，还有过分热情和八卦的一面，
对刚搬来的童养锐、瑛娘两人，简直就是自来熟，
每次见面都要家长里短，让瑛娘完全招架不住、实感头疼。
“哟，你今天这么一打扮，都快赶上老婆子年轻时候啦！不过你那郎君，可比俺家糟老头子当年俊多了！”
“婶嬷说笑了……那个，我还赶着买菜，要不……”
“好，好，买菜得赶早，你快去，快去……话说你家郎君可真不赖，长得排场、一本端正，能说会道、又有礼貌，听说平日里还在家煮饭烧菜，老婆子年轻时咋没有这份福气啊……童家娘子，我给你讲，你可得盯死栓牢啊……还有，哪能让男人烧饭啊，你得学……这样，我教你……”
好不容易，瑛娘终于逃出了今日份魔音灌脑，
穿过弯弯绕绕的巷子，她沿着城墙边缘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迎薰门，以及门外的仙溪桥。
只见水畔垂柳拂岸斜，山色青青映画屏，
举目顾盼间，不禁让她生出一股悠然世外的感觉，
想来这些年朝不保夕、刀尖舔血的日子，就连睡觉都要枕着火枪、睁着眼睛，一有风吹草动就坐立不安。
如果能就这么安顿下，想来也是不错的归宿吧？
这些年不见，养锐也变了很多，
虽然有些奇怪，但终归是成了有担当、有智慧的男子汉，
自己名为姐姐，实际当年就是……
瑛娘想到这里，突然有些面红耳赤，赶紧跳了过去。
反正，尽女人本分，辅助他成就番事业，才是世间所谓的正理。
是啊，女人本分，
这句话瑛娘从小到大已经听了无数次。
“悟性过人，什么武艺都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可惜了…瑛娘，你要是为何女子啊！”
这是八岁，自己轻松战胜养锐、义父狠狠罚他加练之余，神情复杂的叹息。
“阿爷，我不要，我才不要她做我媳妇…抛头露面、有辱门风，哪有点女人该有的样子啊！”
这是十六岁，青年狠狠扯下胸前红花摔在地上，指着自己的激烈言辞。
“你虽赢下比武，可一个女子当镖头，如何服众…我做主，你师兄当了镖头便娶你为妻，你好好辅助他便罢！”
这是比武胜出后，老镖头自食其言，坚持让手下败将继位时惺惺作态的安慰。
“瑛儿，...你…若是男儿，就算并非老夫所出，这份基业也舍你其谁，可...唉，拿着此物，当作老夫与你的补偿，以及嫁妆，去罢...”
这是前来报恩时，迟暮的枭雄放任自己离去，挥手作别时的深沉感慨。
你看，无论身份高低、年龄长幼、阅历深浅，所有人对于女人的认知总是一样的。
瑛娘感觉这些记忆沉甸甸的，压得自己无法呼吸，
想要大声呐喊出来，可又不知道该喊什么！
或许，是我错了吧！
她突然很累，有些不想思考下去了，于是干净利落站起身，
像提线木偶似的，呆呆走到菜市，买了些鱼肉蔬菜，又在刘婆婆的赞许中重新回到家中。
然后，直到面对活蹦乱跳的鱼，咕咕乱叫的鸡，连皮带毛的肉，才猛然回过神来
——等等，这些玩意儿，要咋弄啊！
……
于是，两个时辰后，等童养锐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租住的小院时，
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
仿佛走进凶杀现场，血水横流、煞气冲天，
一坨沾满血污、毛茸茸的怪物在其中扑腾着，将血迹均匀涂抹在每一寸角落。
院子顶头的厨房，此刻宛如传说中的炼丹房，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烟雾缭绕、火光冲天，风雷之声不绝于耳。
走到跟前，首先便看到一条大鱼横死地上，
鱼嘴大张、双目圆睁，身上无数弹痕清晰可辨，
再往里看去，一个裹满白面黑烟、看不清面目的模糊人形，
犹如地府鬼差，正举着长枪，死命戳着一块半生不熟的带毛猪肉，
而在它四周，大大小小的锅子盆子，
在火焰、蒸汽、水流中东倒西歪，共同奏响一曲地狱之歌！
天呐，我的姐，别人做饭，您搁这儿做孽呢！
……
了结了鸡的痛苦，洗剥了鱼的残骸，火葬了猪的形体，
顺带救个火、通个风、排个水。
好一阵兵荒马乱，童养锐终于拯救了遭劫的厨房，端上了午餐。
这时，他才发现背后眼眶红红的瑛娘一直盯着自己，神色幽怨：
“养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要你一个男人家做饭？”
“怎么会呢，做饭这种事还分男女吗？”这话让童养锐下意识反驳起来，“在我们，额，海那边名为种花的国度，男人女人都一样，无论谁都可以在家做饭，在外工作。”
可瑛娘还是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那是海外啊，我们大明自有国情，怎么能和哪些夷蛮相比——”
“姐姐，你也没裹脚啊，怎么小脑也被裹住了，”童养锐也放下了筷子，准备好好给自己这便宜姐姐上堂洗脑课。
前些日子他就想通了，自己还是要改变大明，不负此行。
但这是件大工程，真做起来困难重重，
自己必须得脚踏实地，从小到大、由近及远，
先改造一小撮人、拉起班子，再慢慢扩大范围，
而眼前这个很酷很飒有很能打的姐姐，自然是首要人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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