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欲归去，而风不止
就这样，桌上的饭菜从飘香到冷却，窗外的日头也从正中到西坠，
直到童养锐喉咙干疼到嘶哑，才结束了第一轮授课。
“养锐，你从哪里学得这么多，”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才看到瑛娘两眼亮晶晶看着自己，早已找不出半点当初冷若冰霜的影子：
“你说的那劳什子格伦布发现新大陆，谷哲伦——”
“姐姐，是麦哲伦……”
“对对，麦哲伦环球旅行，还有大海那头，那些佛朗机人的母国居然是不逊于大明的帝国……我在海……外面近十年，走南闯北，都从来不知道这些！”
没错，童养锐的第一课，并没有讲什么人权、平等、开化之类的
而是选择从讲故事开始，让瑛娘睁眼看世界！
从那身酷似海盗装束的“cosplay”，
再到整个大明都可能找不出第二对的燧发手枪，
我这个姐姐，绝对不像她自己所述那样，
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镖师，而是有丰富的“海外关系”，
引导她向外看、自己看，肯定比我干巴巴说教更有触动和说服力啊！
“所以，姐姐，”他看向瑛娘，留下了今天课后思考题：
“你现在还认为我大明自有国情，所有规矩道理都是对的，而那些洋人都只是没开化的夷蛮吗？”
“我……”
瑛娘的表情更加迷惘，今天的故事很有冲击力，但依然难以颠覆从八岁到现在、十余年来的种种经历。
看到她这幅天人交战的模样，
童养锐心知这课程还不够猛，自己得再加一把火，
他转身上楼，不一会儿就拿着一物下来，放在桌子上
瑛娘美眸一凝，正是自己视若珍宝的燧发手枪。
“这东西，正是出自夷蛮之手，你觉得比起大明军中火器，哪个好用？”
“可是……”
“姐姐，时代已经变了，”看到舌战的效果拔群，童养锐决定先亮出图谋，至于成不成，可以日后再说：“海的那边正在崛起，可咱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却在全心全意修仙，任凭俺答汗、倭寇疯狂袭扰鱼肉我大明两极！”
“养锐，你该不会想造反吧！”
瑛娘悚然一惊，感觉这弟弟成长太快，似乎也不完全是好事。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不想当道士，”童养锐摇了摇头，让瑛娘舒了口气，“我想弄家公司，做点买卖。”
“公司是什么？”
瑛娘脸上的疑惑，让童养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就是商号，商号。”
“哦，做买卖好，只要你不造反就行，”瑛娘彻底放松下来。
“可我想漂洋过海，到外面和洋人做买卖，”童养锐看着瑛娘，灼灼目光突然令她有些脸颊发热，“姐姐，你来帮我吧！”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自从数日前两人抵达仙游城，本该说好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的，却紧接着便借着准备马匹行囊的名义租下这处小院。
一连数天，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再提及这个话题，
没想到童养锐会在这时一计直球，戳破这层早已迷蒙不堪的薄纱！
“当然，”瑛娘的沉默，并没有挫败童养锐，而是促使他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姐姐，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真的非常特别，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闪闪发光的家伙，”他筹措着词语，缓慢而有力地说道，“我觉得，你可以，也应该属于更辽阔的世界，而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做所谓女人该做的事。”
“跟我走吧，”说到这里，童养锐的眼睛也闪闪发光起来，
他决定剽窃一句曾经读过的最中二、但也最热血的台词，“我们的征途，将是星辰大海！”
该死，这家伙，怎么这么懂啊！
还有，星辰大海什么的，未免太轻狂了吧……不过，听起来就，好酷炫！
瑛娘低下头，用披散的长发遮掩住脸上的动摇，以及如同发烧一般滚烫的绯红。
她感觉自己无话可说，但又必须说些什么，
不然就只能被这波凶猛的攻势彻底打败俘虏。
“养锐，”过了好久，她才低声开口，用完全不符合平日飒爽的软弱，喃喃道：“我不知道…现在真的不知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再有三天……不，一天就好！”
“好的，姐姐，”对于女子的缓兵之计，童养锐有些遗憾，但胜券在握，“我说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能理解，尊重，祝福。”
……
之后几天，两人继续着这样平凡而默契的日子。
童养锐和从前一样，每天买菜做饭，外出闲逛打探消息，
顺便买回大堆书籍，恶补当前杂谈时事，
而瑛娘则变得足不出户，除了每天雷打不动聆听童养锐的“海外故事讲堂”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顾自发呆。
但从她半夜越来越频繁地悄悄溜上阁楼，翻来覆去地检视锁在柜子里的衣物及手枪，以及每次听讲时越来越亮的美眸，
童养锐知道，距离自己的胜利，已经不远了。
但他不曾料到，门外看似下棋的闲汉，时不时就会隐秘地交换眼神……
一张又一张纸条，也附在信鸽腿上，次第飞向蓝天……
戒备森严的海岛，一处静谧的佛堂中，
端坐于蒲团之上的光头老人缓缓展开纸条，看了一眼，随手放入旁边香炉中：
“这个混蛋，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小动作都敢卖弄！”
明明看起来慈眉善目、老朽不堪，可真正动怒起来的老人顿时褪去了伪装，如同老迈却爪牙犹利的虎王，不减半分狰狞肃杀！
然后，他背后的阴影中，却轻咳一声，说出番话，瞬间让这虎王按下了锋芒。
“尊上息怒，王滶虽然过分，但现在还动他不得，毕竟招安的事，一直是他在联络……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回收那物……”
“呼……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老人叹了口气，露出点悲天悯人的神色，“只可惜了瑛儿……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次，背后阴影再无声息。他知道，这不过是表面功夫，老人心如铁石，总会作出选择：
“传老夫口谕，不拘手段，得陶真人度牒者，即为继承人！”
但童养锐和瑛娘并不知道这一切，还沉浸于各自的平静中。
当童养锐再一次外出后，
瑛娘终于大大方方搬下了阁楼的柜子，取出了封存的手枪与衣服，然后开始收拾两个人的行囊。
唉，他这么莽撞的家伙，怎么能放任一个人在外乱跑，
没办法，我这当姐姐的必须好好看护啊！
她这么想着，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这家伙怎么不经念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瑛娘有些疑惑，但还是走到堂前，打开了门
却不料突然对上了另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大人……你已经暴露了……快走！”
“小桃，你这么在这里——等等，你怎么啦？！”
尽管瑛娘焦急万分，可前来报信的少女却突然昏迷过去。
瑛娘见状，立刻将她小心翻了过来，
这才发现几把飞刀穿透了她身上的黑色紧身衣，被鲜血洇开的大片深色痕迹早已干涸。
她一咬牙，急忙将尚有微弱呼吸的少女背了进来，紧紧锁上大门……
直到童养锐喉咙干疼到嘶哑，才结束了第一轮授课。
“养锐，你从哪里学得这么多，”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才看到瑛娘两眼亮晶晶看着自己，早已找不出半点当初冷若冰霜的影子：
“你说的那劳什子格伦布发现新大陆，谷哲伦——”
“姐姐，是麦哲伦……”
“对对，麦哲伦环球旅行，还有大海那头，那些佛朗机人的母国居然是不逊于大明的帝国……我在海……外面近十年，走南闯北，都从来不知道这些！”
没错，童养锐的第一课，并没有讲什么人权、平等、开化之类的
而是选择从讲故事开始，让瑛娘睁眼看世界！
从那身酷似海盗装束的“cosplay”，
再到整个大明都可能找不出第二对的燧发手枪，
我这个姐姐，绝对不像她自己所述那样，
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镖师，而是有丰富的“海外关系”，
引导她向外看、自己看，肯定比我干巴巴说教更有触动和说服力啊！
“所以，姐姐，”他看向瑛娘，留下了今天课后思考题：
“你现在还认为我大明自有国情，所有规矩道理都是对的，而那些洋人都只是没开化的夷蛮吗？”
“我……”
瑛娘的表情更加迷惘，今天的故事很有冲击力，但依然难以颠覆从八岁到现在、十余年来的种种经历。
看到她这幅天人交战的模样，
童养锐心知这课程还不够猛，自己得再加一把火，
他转身上楼，不一会儿就拿着一物下来，放在桌子上
瑛娘美眸一凝，正是自己视若珍宝的燧发手枪。
“这东西，正是出自夷蛮之手，你觉得比起大明军中火器，哪个好用？”
“可是……”
“姐姐，时代已经变了，”看到舌战的效果拔群，童养锐决定先亮出图谋，至于成不成，可以日后再说：“海的那边正在崛起，可咱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却在全心全意修仙，任凭俺答汗、倭寇疯狂袭扰鱼肉我大明两极！”
“养锐，你该不会想造反吧！”
瑛娘悚然一惊，感觉这弟弟成长太快，似乎也不完全是好事。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不想当道士，”童养锐摇了摇头，让瑛娘舒了口气，“我想弄家公司，做点买卖。”
“公司是什么？”
瑛娘脸上的疑惑，让童养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就是商号，商号。”
“哦，做买卖好，只要你不造反就行，”瑛娘彻底放松下来。
“可我想漂洋过海，到外面和洋人做买卖，”童养锐看着瑛娘，灼灼目光突然令她有些脸颊发热，“姐姐，你来帮我吧！”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自从数日前两人抵达仙游城，本该说好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的，却紧接着便借着准备马匹行囊的名义租下这处小院。
一连数天，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再提及这个话题，
没想到童养锐会在这时一计直球，戳破这层早已迷蒙不堪的薄纱！
“当然，”瑛娘的沉默，并没有挫败童养锐，而是促使他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姐姐，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真的非常特别，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闪闪发光的家伙，”他筹措着词语，缓慢而有力地说道，“我觉得，你可以，也应该属于更辽阔的世界，而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做所谓女人该做的事。”
“跟我走吧，”说到这里，童养锐的眼睛也闪闪发光起来，
他决定剽窃一句曾经读过的最中二、但也最热血的台词，“我们的征途，将是星辰大海！”
该死，这家伙，怎么这么懂啊！
还有，星辰大海什么的，未免太轻狂了吧……不过，听起来就，好酷炫！
瑛娘低下头，用披散的长发遮掩住脸上的动摇，以及如同发烧一般滚烫的绯红。
她感觉自己无话可说，但又必须说些什么，
不然就只能被这波凶猛的攻势彻底打败俘虏。
“养锐，”过了好久，她才低声开口，用完全不符合平日飒爽的软弱，喃喃道：“我不知道…现在真的不知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再有三天……不，一天就好！”
“好的，姐姐，”对于女子的缓兵之计，童养锐有些遗憾，但胜券在握，“我说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能理解，尊重，祝福。”
……
之后几天，两人继续着这样平凡而默契的日子。
童养锐和从前一样，每天买菜做饭，外出闲逛打探消息，
顺便买回大堆书籍，恶补当前杂谈时事，
而瑛娘则变得足不出户，除了每天雷打不动聆听童养锐的“海外故事讲堂”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顾自发呆。
但从她半夜越来越频繁地悄悄溜上阁楼，翻来覆去地检视锁在柜子里的衣物及手枪，以及每次听讲时越来越亮的美眸，
童养锐知道，距离自己的胜利，已经不远了。
但他不曾料到，门外看似下棋的闲汉，时不时就会隐秘地交换眼神……
一张又一张纸条，也附在信鸽腿上，次第飞向蓝天……
戒备森严的海岛，一处静谧的佛堂中，
端坐于蒲团之上的光头老人缓缓展开纸条，看了一眼，随手放入旁边香炉中：
“这个混蛋，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小动作都敢卖弄！”
明明看起来慈眉善目、老朽不堪，可真正动怒起来的老人顿时褪去了伪装，如同老迈却爪牙犹利的虎王，不减半分狰狞肃杀！
然后，他背后的阴影中，却轻咳一声，说出番话，瞬间让这虎王按下了锋芒。
“尊上息怒，王滶虽然过分，但现在还动他不得，毕竟招安的事，一直是他在联络……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回收那物……”
“呼……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老人叹了口气，露出点悲天悯人的神色，“只可惜了瑛儿……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次，背后阴影再无声息。他知道，这不过是表面功夫，老人心如铁石，总会作出选择：
“传老夫口谕，不拘手段，得陶真人度牒者，即为继承人！”
但童养锐和瑛娘并不知道这一切，还沉浸于各自的平静中。
当童养锐再一次外出后，
瑛娘终于大大方方搬下了阁楼的柜子，取出了封存的手枪与衣服，然后开始收拾两个人的行囊。
唉，他这么莽撞的家伙，怎么能放任一个人在外乱跑，
没办法，我这当姐姐的必须好好看护啊！
她这么想着，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这家伙怎么不经念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瑛娘有些疑惑，但还是走到堂前，打开了门
却不料突然对上了另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大人……你已经暴露了……快走！”
“小桃，你这么在这里——等等，你怎么啦？！”
尽管瑛娘焦急万分，可前来报信的少女却突然昏迷过去。
瑛娘见状，立刻将她小心翻了过来，
这才发现几把飞刀穿透了她身上的黑色紧身衣，被鲜血洇开的大片深色痕迹早已干涸。
她一咬牙，急忙将尚有微弱呼吸的少女背了进来，紧紧锁上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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