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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墨阳

    关羽站在白茫茫的大雾中,手提青龙刀,冷笑道:“不过是区区障目之法而已。”

    张飞也已回到关羽身旁,满脸兴奋道:“杀得真痛快!”

    迷雾消散,眼前出现一名被发跣足,身着黄袍的道者。那道人面容清癯,神采奕奕,正是“地公将军”张宝。他身后站着三名戴着面具的年轻道士,一人穿朱衣,一人穿紫衣,一人穿黑衣。

    张飞望着那三名道士,心中甚是奇怪。

    张宝微微一笑,望着关羽道:“你是如何识破本道阵法的?”

    “一人一面,千人千面。一人千面,千人一面。”

    张宝微微感到一丝惊讶,问道:“你是如何察觉到的?”

    “方才我与三弟同在阵中,每次一同攻击我们的,最多不过五人而已。这些人身形飘忽,动作却十分僵硬,不像是常人。更何况以我和三弟的武功,非但杀不了一人,竟连他们的衣角也摸不到,这一点着实奇怪。”

    “我先前以为是中了幻法,距离感出了问题,所以才觉得他们忽远忽近。直到三弟不经意间将那名黄衣道士杀死,黄队骤然消散后,我方才明白,原来我们不是身中幻法,而是有人在眼前制造了幻象。制造幻境的人,除了地上躺着的这两个,还有他们。”关羽指着张宝身后的三人,继续道,“三弟杀死了实体,幻象则自然消失了。天上无月,水中则无月;身前无花,镜中则无花。理解这个道理,恐怕并不困难吧!”

    张宝指着躺在地上那名青衣弟子,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判断出他也是实体的呢?”

    关羽望了那名青衣道士一眼,沉声道:“就在三弟杀死那名黄衣道士之时,我注意到这个人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我能感觉到他很悲伤,这是幻象做不出来的。想必,他们两个人关系一定非常亲密吧!”

    张宝拊掌笑道:“你猜测的不错,这两名弟子是骨肉兄弟。当初,他们拜在本道人门下,起誓助本道剿除汉室。不料今日却一同身死,实在是可惜,可惜!”他说起“可惜”二字时,也并不悲伤,只是仰头望着乌蒙蒙的天空。

    张飞冷哼一声,挺矛指向张宝,怒道:“你这贼道人,使妖法谋害我大哥,我要你偿命!”

    张宝指着远处那道龙卷,问道:“那被困在其中之人,便是你的大哥?”

    张飞怒道:“不错。”

    张宝叹道:“我这龙卷只能把他困住,却伤不到他性命。他身上龙气纵横,并非常人。”

    张飞听闻此言,当即抱住关羽的肩膀,喜极而泣道:“大哥还活着!”

    “大哥还活着!”关羽也激动地点点头,双眼噙满了热泪。

    两人转过身,一同望着张宝,脸上的愤怒之情顿时消减了不少。

    张飞大叫道:“快把我大哥放了,我便饶你不死!”

    张宝冲他们微笑道:“你们二人武功卓绝,本道十分佩服。今日一战,双方死伤甚多,本道若放了你大哥,双方暂且罢兵如何?”

    关羽心系刘备安危,当即同意道:“好,我答应你。”

    张宝点点头,对二人道:“你们去找你大哥吧!”说罢,便将墨阳剑收回鞘中,天空骤然放晴。

    关羽、张飞回过头去,只见远处那道龙卷已然散去。两人大喜过望,立即策马飞奔过去。

    只见刘备和赵云在原地相对闭目而坐,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关张二人几乎同时大叫道:“大哥!”二人一齐下马,朝着刘备和赵云走了过去。

    刘备和赵云睁开眼睛,

    张宝长叹一声,道:“本道寿元将近,不日将归九泉。这墨阳剑随我多年,我愿将这把剑赠给你的大哥。”

    张飞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大哥是至诚君子,要你这把妖剑作甚么?”

    不料张宝反驳道:“剑之好恶,皆在于人一念之间。一念善恶,一念神魔,佛家说心中有佛,则天下无魔。我方才感觉到你大哥身上的至罡至正之气,不过,我倒想看看你大哥身上的罡气到底会不会受这把邪剑侵蚀?”

    关羽不明白张宝何意,便问道:“你将这把剑送给我大哥,所图回报是什么?”

    张宝指着

    董卓以皇帝的名义起草诏书,并在次日朝会上宣读了逆党名单,其中为首的是太傅袁隗、司徒王允等位列三公的重臣。这一消息震惊朝野,满朝文武一片哗然。董卓读完诏书,望着面面相觑的满朝文武,勃然大怒道:“此次叛贼作乱,密谋者乃是曹操。这个无耻之徒,咱家起初觉得他颇有才识,便饶了他一命,岂料他竟密谋着害死于我,实乃罪大恶极!”话至此处,董卓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众臣被他吓得浑身一颤,双膝发软。

    董卓嘿嘿冷笑,接着道:“你们不必害怕!参与这次叛乱之人,已被老夫一夜之间统统抓起来了,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李儒,你说是也不是?”

    李儒谄媚道:“太师所言极是!”

    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抚摸坐在一旁龙椅上的小皇帝的脑袋。刘协被吓得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缩,董卓面露尴尬,对小皇帝斥责道:“你这小家伙,真是不识好歹,别忘了是谁把你扶上这皇位的。昨日要不是老夫,你早就被逆贼掳走了。哼!”

    小皇帝一言不发,只是蜷缩在皇位上瑟瑟发抖。

    董卓不再理会他,转过身面对百官,语气和缓地问道:“咱家常听你们提及尹伊、霍光,这伊尹跟霍光究竟身居何职呀?”

    李儒上前一步,高声答道:“此二人皆为相。”

    “哦。”董卓点点头。

    李儒深知董卓的心思,继续奉承道:“太师所行之举,远胜尹伊、霍光,他们都能位居相位,太师应更进一步,荣登相国之位!”

    董卓故作谦逊,推辞道:“就连尹伊、霍光都未居此高位,老夫要是当上相国,岂非名高难副?”

    李儒笑道:“太师德隆望尊、威加海内,自然担得起相国之位。”

    董卓哈哈大笑,指着李儒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操办吧!”

    董卓志得意满地回到寝宫,两名宫女上前为其宽衣解带。他一脸淫色地瞧着其中一位婢女,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见其面容后,勃怒道:“庸脂俗粉,真是扫了老夫的兴致!”他赶走婢女,待要上床小憩,一个温柔如水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女拜见相国大人。”

    董卓尚未回头,就被那如酥的声音迷倒了,接着一双柔荑般的纤纤素手从他身后轻轻环住。

    “你是—”董卓迟疑片刻,方才问道。

    身后那女子气吐如兰,贴在他耳畔酥声道:“小女貂蝉,仰慕相国大人多时,今日特来相会。”

    董卓转过肥大的身躯,眼前蓦地出现一位绝代佳人,绛唇粉面,双瞳剪水,一颦一笑间顾盼生辉。他一向阴鸷的眼睛也变得柔和起来,咧开嘴笑道:“你怕不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吧?”

    女子“嘤咛”一声,躲进董卓硕大的身躯里,娇声道:“相国大人可真会夸人,奴家偏不告诉你。”

    董卓被撩拨的欲火难耐,一把将她娇美的身子抱起,大步走进寝室的帷幕之中。

    三天后,金吾卫押着一众囚犯赶往洛阳西市,沿途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即将被押送处斩的人不是普通囚犯,而是一众朝廷大臣及其宗亲家眷。

    一个个囚犯被军士们押着从围观百姓的眼前经过,沿途之人纷纷议论道:“看来朝廷里又出大事了,就连袁太尉和王司徒都要被押去西市处斩。”

    一人道:“三日前丁原带兵夜攻皇宫,不料遭吕布反叛被杀,这两日董卓派兵满城搜捕,想来这些人都是参与谋反之人呀!”

    另一人却道:“我看董卓才是那谋反之人。”他话刚说出口,就被人一把将嘴捂住,轻声警告道:“你不想活了!”

    半个时辰后,长长的囚犯队伍赶到了西市,百姓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军士们将囚犯们赶上刑场,刽子手们手起刀落,刚处决完一批,不等亲友认领尸体,立刻处决下一批。整个行刑过程从正午持续到黄昏,终于轮到了最后一批犯人。

    袁隗和王允是最后行刑的两个人,监斩官给了他们最后的礼遇—两张清洗干净的断头台。

    王允看着一旁的袁隗,道:“袁大人,你世代公卿,不想今日也随老夫遭此横祸。”

    袁隗叹了口气,道:“王司徒,您老比我有福气呀,刚过了七十大寿,可惜我今年六十有九,便遭此祸,实乃人生一憾呐!”

    王允一抬手,道:“袁大人请。”

    袁隗叹了口气,也道:“王大人请。”

    监斩官冷笑一声,沉声喝道:“两位大人一同请吧!”

    两人头靠在断头台上相视一笑,然后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刽子手手起刀落,袁隗人头落地,王允却安然无恙。

    王允睁开眼睛,望着身旁尸首分离的袁隗,老迈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疑惑。

    监斩官将他从断头台上扶下来,对他微笑道:“恭喜王司徒,相国大人已经下令将你赦免。”

    王允神色恍惚,口中喃喃自语道:“赦免......董相国......”他推开监斩官,独自向人群中走去。忽然,脚下一跌,身子重重地摔倒在一片猩红黏稠的血泊中。

    他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望着眼前凄惨无比的景象放声嚎哭,直到围观人群各自散去。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们,是我王允无能啊!”王允瘫坐在地上,枯槁羸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老态龙钟的脸上双目红肿,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着。

    迷离中,一个婀娜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在他身前轻轻蹲下,柔声说道:“义父。”

    王允睁开老眼,对眼前少女道:“是蝉儿吗?”

    女子点点头,悲声道:“女儿来接您回家。”

    “回家?好,我们回家......”王允喃喃道。

    貂蝉从怀里取出一只散发着幽香的手绢,轻轻擦去王允脸上的血污,将他从满是血污的地上搀扶起来,两人的身影缓缓朝着司徒府走去。

    两人回到府上,偌大的司徒府此时早已物是人非,全家死的死,逃的逃,府中家产也被金吾卫搜刮一空。王允刚回到府上就发起高烧,一连几日身体不见好转,貂蝉昼夜陪在身边悉心照料,直到他神志逐渐恢复。

    王允在卧床期间思考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董卓为何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去问貂蝉。貂蝉在一旁端着汤药,对此事并不愿多说,只是安慰义父好好保重身体,这愈发让他心中起疑。

    如此过了五六日,王允身体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行走。貂蝉心中宽慰,两行珠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王允见后连忙用手帕帮她擦干眼泪,安慰道:“蝉儿,这几天辛苦你了。”

    貂蝉脸颊轻靠在王允肩上,轻声啜泣道:“义父,您没事就好。”

    这时,几名身着宫服的宦官走进府中,对他们宣道:“相国大人有令,召貂蝉入宫。”

    “貂蝉......”王允握着她的手,迟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貂蝉将手抽回来,擦干脸上珠泪,对王允微笑道:“义父,您多保重,貂蝉进宫去了。”说完,便随着几名宦官走出司徒府。

    王允望着她远去的倩影,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貂蝉刚一入宫,董卓立刻满脸欢喜地迎上来,轻轻握住她的两只皓腕,作出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道:“我的小心肝呀,你这几日可想死咱家了。你知道咱家这几日是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夜夜盼着你回宫,今儿个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貂蝉娇嗔一声,含笑道:“相国大人,奴家这几日也万分想您呀!无奈义父病重,实在是抽不开身呀!”

    董卓一听到王允,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哼,这个老家伙。好好的司徒不当,非要去造什么反,要不是看在爱妃的面上,咱家非要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相国大人,”貂蝉“嘤咛”一声躲进董卓怀里,娇嗔道,“义父他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义父这回吧!”

    董卓一只手抚摸着貂蝉的香肩,笑道:“好,好,咱家看在爱妃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他,要是还有下次,咱家可...可...”他一手勾住貂蝉的下巴,色眯眯地淫笑起来。

    貂蝉故作惊慌道:“相国大人,您要干什么?”

    董卓色心大气,嘿嘿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说着便将她抱起,就在这时,门外的侍卫高声禀报:“执金吾吕布,觐见相国大人。”

    董卓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貂蝉放下来,对门外道:“宣。”

    片刻后,吕布迈步登上殿来,行礼完后一抬头,正瞧见坐在董卓身旁的貂蝉。他两眼怔怔地盯着貂蝉,似乎忘记了董卓的存在。

    董卓见此情形,心中颇为不悦,高声道:“奉先有何事?”

    吕布回过神来,一时竟记不起要禀报之事,谎称道:“义父,儿臣...儿臣十分想念义父,特来问候。”

    董卓笑道:“哈哈,昨个咱爷俩不是刚见过面吗?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给你选门亲事了。这样吧,听说王御史家有个闺女尚未出阁,等过几日老夫亲自去给你提亲,如何?”

    吕布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道:“义父,儿臣...”

    董卓不耐烦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说话扭扭捏捏的,这门亲事老夫就替你定下了,你先退下吧。”

    吕布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谢过之后告退。

    董卓待吕布走后,又要对貂蝉亲近。貂蝉假装身体不适,转身来到后面的竹园中,正遇见吕布从园外经过。她蛾眉宛转,计上心头,故意说道:“哟,吕将军怎么到这里来了?”

    吕布见是貂蝉,快步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声喝问道:“貂蝉,你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他话说一半就被貂蝉打断。

    吕布顿了顿,重新措辞道:“你怎么会去侍奉董相国?”

    貂蝉哈哈一笑,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说道:“和你一样呀!不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嘛。”

    吕布冷哼一声,厉声道:“我知道你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说吧,你有什么企图?”

    貂蝉嗤笑道:“我一个柔弱女子能有什么企图?你要是怀疑我,就去告诉你的义父,说不定还能给你些封赏呢。”

    吕布一把捏住她的细颈,双目怒视,吼道:“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救了你的命!”

    貂蝉的脸颊微微泛红,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澄澈,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吕布的心口,声音哽咽道:“你......也不要忘了,当初的......吕布......是个什么样的人......”

    吕布缓缓松开手指,貂蝉顿感胸口的沉闷骤然消散,正喘息间,突然瞥见董卓寻了出来,在后花园中四处张望。她猛地扑进吕布怀中,吕布不明所以,只见她抬起头来,眼中无限柔情:“奉先,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吕布眼中的戾气瞬间消散,垂下头对她温柔道:“貂蝉,我......”

    “爱姬,你在哪里?”董卓粗犷的嗓音清晰地传入吕布耳中。

    吕布一把将貂蝉推到在地上,恨恨地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貂蝉娇柔的身子侧倒在地上,一双翦水秋瞳望着吕布,戏谑道:“果真是‘人中吕布’,一见董卓就跟老鼠见了猫。”

    吕布冷哼一声,转身匆匆离去,一眨眼便消失在茂密的竹林中。

    “爱姬,爱姬,你在哪里呀?”董卓沿路寻找过来,声音甚是急切。

    貂蝉见董卓逐渐走近,于是就地倒下,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董卓闻声赶忙过来,见貂蝉倒在地上,上前关切道:“爱姬,你怎么了?”

    董卓这么一问,貂蝉哭得更加伤心了。董卓只好将她从地上扶起,好言安慰道:“爱姬,有什么话只管跟老夫讲,老夫替你做主。”

    貂蝉指着丢在一旁草地上的方天画戟,两行珠泪簌簌落下。

    董卓望着地上的画戟,皱起眉头,问道:“爱姬,这是怎么回事?”

    貂蝉掩面啜泣道:“那吕布......他竟然调戏我。”说罢,便又要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董卓一把抓住貂蝉的手腕,严肃地道,“你与我仔细说来。”

    貂蝉见董卓脸色严肃,便顿住哭声,娓娓说道:“方才臣妾来到竹园,遇上了那吕布。妾身本想回避,不想他却上前拦住妾身去路,言语轻薄道‘嫂嫂为何躲着我’。妾身见他无礼,便说‘将军与相国结为父子,而奴家如今是相国的人,还请将军自重’。他却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将妾身推到在地上,欲行不轨之事。恰逢相国大人赶来,他才慌忙逃窜,连方天画戟都落在了这里。”

    董卓脸色沉下来,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刚才说身体不适,为何会到这竹园之中?”

    貂蝉一脸委屈道:“臣妾适才觉得胸中烦闷,所以才来这竹园透气。不曾想却遇上这等事......”

    “听你刚才所言,似乎与那吕布相识。”董卓眼神犀利地盯着貂蝉问道。

    “相国大人以为臣妾与那吕布有私情?”貂蝉抬起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痴痴地望着董卓冷酷的面庞。

    宝剑“噌”的一声从董卓腰间拔了出来,貂蝉双手提剑抵在自己的咽喉,双眸凝视着董卓。

    “爱姬快将剑放下,老夫信你便是!”董卓一贯冷酷的神情顿时慌乱起来,与他平日里残暴不仁的模样判若两人。

    “若是连相国大人都怀疑妾身,那么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两行清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貂蝉脸颊上滚落,握剑的双手忽然松开,剑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鸣响。

    董卓将貂蝉抱在怀中,温声道:“咱家相信你。”

    曹操和袁绍逃出洛阳城后,来到冀州。两人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如何打算。

    “听说董卓又在洛阳城内进行了一波清洗,不少朝中重臣被害,其中也包括袁太傅。”曹操从外面刚打探消息回来,从瓮中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袁绍坐在陈旧的几案边,他把佩剑搁在案上,面色略显沉重。

    曹操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袁兄不必过于悲痛,人死不能复生,袁大人的仇早晚一定会报的。”

    “孟德,叔父之死怪不得旁人,只怪他过于软弱。当初大将军为剿除十常侍,在密信中与他商议调董卓进京。他身为朝中太傅,却没有出言制止,以致有了董卓之祸。”

    “原来竟还有此事。”曹操吃了一惊。

    “若是一个人身居高位,却没有与之相匹的能力,早晚必会遭到祸端。”

    “袁兄如此评价自己的叔父,未免也太过了些吧。”

    “我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四海,可惜掌权的却是一帮无能之辈。”袁绍叹了口气,冷言道。

    曹操微笑道:“袁兄出身显赫,总好过于我这宦官之后吧。”

    两人相视一笑,袁绍接着道:“如今董卓权势熏天,把持朝廷,今日一道诏令,明日一道诏令,假借天子的名义收买各路诸侯,长此以往,人心尽归于董卓。”

    “本初兄有何良策?”

    袁绍思索片刻,道:“我欲邀天下诸侯合兵于孟津,共立盟约,一同讨伐董卓。”

    曹操听后顿感大喜,当即拍案道:“如此良谋若成,董贼必成瓮中之鳖。曹某有一提议,不知当讲否?”

    袁绍道:“孟德但说无妨。”

    曹操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听闻公孙瓒、韩馥在渤海大破黄巾军,军威正盛,眼下二人皆在幽州,袁兄可去请二人发兵,曹某则前往淮南面见袁术。有此三人相助,其余各路诸侯必会闻风而动。”

    袁绍大喜道:“此计甚妙,事不宜迟,你我二人分头行动。”

    二人待要出发,文丑推门进来,沉声道:“曹大人,典韦和于禁二人伤势严重,怕是无法赶路了。”

    曹操关切地问道:“他们两人情况如何?”

    文丑道:“已服下汤药,都睡下了。”

    袁绍对文丑道:“你和颜良两人留下来照顾他们。”

    文丑道:“主公,这怎么行呢?董卓已经对各州郡下了追捕令。”

    袁绍大手一挥,笑道:“就这么定了。”

    曹操对袁绍双手一谢:“曹操替两位部下谢过袁兄。”

    袁绍慌忙回礼:“孟德不必客气,我们出发吧。”曹操点点头,两人一同出门,朝着各自方向离去。

    冀州城内这几日一片欢腾,自从黄巾军被公孙瓒打败,城内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庆祝。冀州府内,韩馥与公孙瓒把酒言欢,下首有刘关张赵等人作陪,场面十分热闹。

    韩馥斟满酒,起身对关羽、张飞道:“多谢两位义士仗义相助,请两位义士满饮此杯。”

    关羽、张飞一同起身,回敬道:“谢大人。”

    韩馥喝下酒,又问道:“请问两位壮士在公孙将军手下现居何职呀?”

    关羽、张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坐在右首的公孙瓒呵呵笑道:“明公有所不知,这两位义士是刘玄德的结义弟兄。”

    韩馥看向刘备,又问道:“敢问玄德公现居何职呀?”

    刘备连忙起身,谦恭地笑道:“刘备刚刚投奔公孙太守,眼下还未有职务。”

    公孙瓒在一旁呵呵笑道:“刘老弟原是安喜县令,因本地督邮无理刁难,因此鞭打督邮,弃官投奔了在下。”随即将刘备鞭笞督邮的经过讲给韩馥。

    韩馥听后哈哈大笑:“玄德公如此面善,竟有这般刚烈性情,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呀!”

    刘备一时无言相对,只好微笑着望着上首的韩馥。关羽、张飞对视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刘备对身边赵云道:“子龙将军,刘备敬你一杯。多谢你战场上的救命之恩。”

    赵云回敬道:“玄德兄,你言重了。战场上你我皆是兄弟!”

    刘备望着赵云,面露欣赏之色,动容道:“好,子龙,你我一起干了这碗酒。”

    两人把酒一饮而尽,心中豪气顿生。

    众人饮酒正酣,这时一个军士上堂禀报:“大人,门外有一人自称袁绍,前来求见。”

    韩馥听后立即起身,神色恭敬道:“快快有请!”下首的刘备等众人也一同起身相迎。

    一旁的公孙瓒颇有不悦,一手握着酒杯问道:“袁绍不过一太守,刺史大人为何如此以礼相待?”

    韩馥笑道:“袁氏四世三公,誉满海内,韩馥早年在朝中为官时,多受其父袁逢提携。另外袁绍志存高远,眼下官位虽不及你我,早晚必成大器。”

    公孙瓒不以为然,独饮了一口酒,仍坐在原地。

    不一会儿,袁绍在门人的带领下走进堂内。他见到满座之人都站起来相迎,急忙躬身行礼道:“袁本初初来乍到,不想韩大人如此礼遇,实在是愧不敢当。”

    韩馥回礼道:“袁公先随大将军平定黄巾贼寇,后于洛阳宫中剿除‘十常侍’阉党,威名广布海内。今日大驾光临,韩某实感荣幸之至!”

    袁绍谦逊道:“韩大人过誉了。”他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坐在右首独自饮酒的公孙瓒,见他并不起身,神色颇为傲慢,心中略感不悦。

    韩馥见袁绍神色有异,连忙介绍道:“这位便是前几日大破黄巾军的白马将军公孙瓒。”

    袁绍抱拳道:“素闻北平公孙太守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久仰久仰。”

    公孙瓒素来瞧不上袁绍这般贵胄子弟,对他并不正眼相视,只是双手抱拳,侧着脸道:“袁公,有礼了。”

    韩馥又指着刘备介绍道:“这位是刘备,字玄德。”

    刘备躬身微微一礼:“在下刘备,久闻袁公大名。”

    袁绍对刘备并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便客气地回了一句:“玄德,有礼了。”

    韩馥待众人叙礼完毕,便请诸位入座。刘备将自己的座位让给袁绍,走到下首处就座。张飞心中不满,对关羽道:“这袁本初是个什么东西,大哥为何要给他让座?”

    关羽劝道:“三弟,休要任性。”

    张飞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大吃大喝起来。

    韩馥待袁绍落座,便对他问道:“不知本初此来,所为何事?”

    袁绍坐直身子,正色道:“袁某此来是受陛下所托,邀请各路诸侯共同出兵讨伐董卓。”

    “讨伐董卓?”众人皆大惊失色道。

    “怎么,诸位不敢吗?”袁绍朗声道。

    韩馥面露难色,道:“非是不敢,只是那董卓相国乃是陛下所封,何来征讨一说?”

    袁绍霍然起身,正色道:“明公有所不知,董卓此人狼子野心,假借铲除‘十常侍’之名,随大将军率军入京。入朝之后,趁乱将少帝和大将军谋害,其罪行远在‘十常侍’之上。他谋害少帝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又拥立陈留王刘协为帝,自此把持朝政,扰乱朝纲,其手下西凉军更是在洛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袁绍此次前来,就是要揭发董卓的罪行,召集各路诸侯起兵反董!”

    韩馥震惊不已,道:“本初兄所言果真如此吗?”

    袁绍指天为誓,道:“若有半句虚言,袁某死于刀剑之下!”

    刘备上前一步,道:“刘备在关内与黄巾作战时,曾与那董卓见过一面。此人面善心狠、手段毒辣,实为野心勃勃之人。”

    公孙瓒这时也不再傲慢,起身道:“瓒愿意起兵伐董。”

    袁绍大喜道:“有公孙太守相助,大事可成!”转身又问韩馥道:“明公意下如何?”

    韩馥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好,韩某愿起兵相助。”

    袁绍大喜过望,拉起两人的手,大笑道:“有二位相助,那董卓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正当袁绍在冀州游说韩馥和公孙瓒之时,曹操已抵达扬州的寿春城。此时,袁术正与东郡太守桥瑁在府中设宴小聚,见曹操前来拜访,便将其迎入梨园,煮酒共谈。

    袁术手握酒盏,对曹操笑道:“孟德远道而来,令袁某喜不自胜。来,你我三人共饮此杯。”

    曹操也举杯笑道:“早就听闻公路将军是好客之人,曹某此番前来,深感殊荣。”

    三人共饮了一杯,袁术放下酒盏,问曹操:“孟德不是在朝中为官吗?此番远道而来,是为了何事呀?”

    曹操笑道:“曹某此番前来,一是为了一睹公路将军的风采,二是有要事相商。”

    袁术微微一惊,好奇地问道:“哦,孟德有何事要与我商议?”

    曹操向两人各望一眼,神色凝重道:“此事关乎到汉室兴衰、国家兴亡,要做成这件大事,非二位不能成功。”

    曹操这一番话慷慨激昂,让袁术、桥瑁都心生好奇,急忙凑身问道:“孟德所言何事?”

    曹操答道:“奉天子诏令,起兵伐董。”

    话一出口,袁桥二人皆惊愕地愣在原地,半晌不语。

    许久,袁术方才问道:“天子诏令在何处?”

    曹操抚掌大笑道:“公路将军莫非糊涂了,天子才只有六岁,哪里写得出来什么檄文呀!”

    桥瑁哼了一声,又问道:“那孟德为何戏言伐董之举是奉天子诏令呢?”

    曹操道:“非是曹某戏言,而是曹某言天子所不能言。董卓挟持天子,号令诸侯,祸乱朝纲,荼毒百姓。帐下毒士谋篡逆废立之举,所率西凉军行虎豹豺狼之事,朝中文武尽皆噤声,地方诸侯无不色变,请问阁下,兴兵伐董岂非应天之举?”

    桥瑁盯着曹操,冷笑道:“就算如此,没有天子的亲笔诏书,兴兵伐董还是一样师出无名呀!”

    曹操微微一笑,道:“诏书,代皇帝拟一份就好了。曹某听说桥大人府中有一墨客名叫陈琳,曹某有幸拜读过其文章,此人文采斐然、用笔如刀,实在是写缴贼檄文的不二人选。”

    不料桥瑁不以为然道:“陈琳不过是一长吏,就算要写剿贼檄文,怎可交给他去写?”

    曹操呵呵笑道:“如此说来,文章好坏和写文章之人地位尊卑有关系吗?”

    桥瑁无言以对,只好继续饮酒。

    曹操接着对袁术道:“十日前,我与袁绍相商,分别邀请南北两路的诸侯相助。袁兄已前往幽州去请韩馥和公孙瓒,若是再加上公路将军的扬州军,其他各路诸侯必将闻风会盟,届时必会推选出一位盟主。如此重要的位置,必将留给有德行的人。”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袁术,鉴貌辨色,已知其是贪慕虚名之辈。

    袁术眼珠一转,望着几案上的酒盏,拍案而起道:“好,董卓无道,袁某必将起兵伐之!”他忽然哈哈一笑,对曹操道:“孟德,你真是朝廷的忠臣良将呀。来,我敬你一杯!”

    曹操也持着酒盏站起身来,回敬道:“公路将军真是一位忠义之士!”

    桥瑁见二人主意已定,他素来依仗袁术,遂起身附和道:“我今日回去后,便吩咐陈琳撰写缴贼檄文。”

    曹操大笑道:“好,好,有二位相助,大事可期!”

    三人相视而笑,于梨园中共饮杯中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