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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灾难

    老套的故事,总是很难得到听众的赏赉。

    但很不巧,我们的故事,恰恰老套得不能再老套了。

    该从哪里讲起好呢?

    这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注意,我是说或许,毕竟这也是无法确切考证的。

    “在现今世界的一切的死物或活物都还没出现以前,这个世界,或者说‘我们’曾经的世界,大约是那般模样。”

    某个从旧日遗墟归来的神经病是这么极力主张的,虽然大多数人不置可否,但也就姑且采信吧。

    但无论如何,那些超脱于凡俗与常识的一切,不管是其本物,还是或许存在于此世的痕迹,大抵都消弭无踪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个世界不那么沉闷无聊的话,那大概就是曾经诞生于这个世界的——

    ‘英雄’。

    对,就是所谓的英雄。

    曾经的世界,不同时期存在许多的“英雄”,他们也许只是单纯冠有这一称号,或又是真正有什么地方厉害到足以被他人称为英雄。

    但现在,“英雄”于我们来说,已经随着那些超脱凡俗的东西一并消失不见了。

    有关他们的一切犹如梦呓,只存在于难辨真假的传说故事之中。

    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久到差不多所有人都忘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英雄了。

    所以在我们现下的故事里,没有英雄这种规格外的东西。

    那么,现今的世界除却曾经的那些被称之为英雄的存在之外,还剩下什么呢?

    如果你问某人这个问题,有些人也许会一脸自豪地带着不容置喙的狂热告诉你:当今的世界对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来说宛若天堂,数千年的积累为我们留下来无数宝藏,我们的历史已经进行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阶段,当下的分毫都比过往的一切都来的有意义,无论是过去看来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在今天都可以被实现,我们已然拥有改变乃至主宰一切的伟力……

    如此云云,宛若过往的所有只不过是伟大当世的垫脚石一样。

    但或许更多的人就此并没有什么特殊想法,也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同你说道什么,说不定心中还会暗自腹诽这世上竟然还真有问这种毫无意义且莫名其妙问题的神经病。

    当然,与之相对地,总有一些看起来就神经兮兮的人,会朝着你大喊大叫,说些难听懂的神神叨叨的话,诸如这世界全被看不见的某些阴谋力量操纵,所有拥有价值与意义之物尽皆沦丧之类的,说不定还会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哀叹往昔。

    不过还请放心,一般而言你也只能在收容所里找到这种人,所以是没机会遇到他们的。

    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答案,但他们并不会就此争执与冲突太久。

    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一切都将化为幻影,浮华的可憎的喧嚣的迷惘的梦幻的蒙昧的虚荣的龌龊的矛盾的虔信的混乱的终将被那黑炎吞噬……

    一切的开始,也许仅仅只是一个玩笑。

    像是流行病毒一样传播着——

    “你……听过那个传闻吗?当天空若然疏离,大地震颤不休之时,一定会有可怕的灾难降临于世,惩罚一切有罪之人!而当灾难启示之后,烟与盐之神将如闪电般归来,这个世界也会在祂及其追随使徒的教谕下就此重生!”

    从前的我,一直以为这种毫无逻辑不着边际的谶语只是宗教疯子与寻乐无聊者的消遣,和古典宗教吓唬人的早该被丢进有害垃圾堆里的末世预言别无二致。

    相信很多听过这种有些显得无厘头的,宛如谜语一般传闻的人,都会这么想吧。

    但事实,往往比理所应当的“常识”,要来的更加荒唐。

    在那一切还没发生以前,我早年的故事——不,也许根本不足以称之为“故事”,因为实在有些乏善可陈,和其他的个体没有什么分别。

    无非就是像每一个从生下来,即被决定了一生,注定要一辈子以最高效率轮作于无机质所铸就的田野的血肉机器一样,我本以为自己今后的故事与世代轮替于此的血缘祖辈一般无二,作为一个最不起眼的稻草人为伟大的值得自豪的当下和未来奉献一切,直到死去。

    但如果仅是如此,就好了。

    也不记得是哪天……

    在氙蓝树灯光的荫庇之下,悄悄地趁着神经命令的间隙的片刻打着盹。

    我不经意间张望着头,轻轻地眯着眼,透过细密而又呈幽蓝荧光的叶片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正试图找出这头顶万年不变的景象究竟在哪里,引起了我那诡异的违和感。

    “是今天的空气不好吧。——骗人的”

    只能这么认为了,虽然我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因为每日空气质量等一系列自然指标是由鉴定处统一通知的,不可能出任何的差错,质疑这一点就是质疑最高委员会的权威,而委员会的权威是绝对不容挑战的。城市委员会是由最优秀的优生个体所组成的绝对理性正确的决策评议组织,像我这种只接受基础信息级别教育的低等平庸的个体只需要听从委员会的安排就好了。……委员会成员天然就具有领导全体城市公民的合法性与正确性,他们总能作出对于城市建设发展最正确的决定。——自由意志总则第217条及其附属细则。

    海量的信息立刻灌满了我的大脑,不断地重申着一系列在城市生活必须遵守的准则。

    不管怎样,我对脑海里突然联想到的那个离谱的传闻,无论怎样也不会且不能相信。

    “不过好像鉴定处预告没有说啊……难不成是真的加载了另一张动态贴图?”我嗤笑一声,但脑中随之一颤,眼窝传来一阵深深的刺痛。

    瞬间,我便‘被’打消了这种跟本职毫无相关的想法。

    不过几秒,在强烈的本能驱动下,我的关节就像是被齿轮驱动一样强行掰开,协调着浑身的肌肉,僵硬地直起身来,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回去继续工作了。

    但不管有多少人在察觉到天空诡异的变化之后这样自我打发,事实也不会改变。

    就像我们忘却了英雄的存在一样,一些可能更加重要的事情,我们也忘却了,并且忘却的太多了……

    毫无准备之下,结局显而易见。

    传闻中有些离谱到过分的【灾难】,突然降临在这个神异早已消失许久的世界上,将一切东西都彻底改变了。

    所以,直至今天,哪怕灾难已经泯灭无踪很多年了,我们也无法忘记它的存在。

    因为它存在的‘痕迹’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所有人的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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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极的灾星闪烁着妖艳的荧光,黑色的细线撕裂了视界,苍穹的脊峰猛然坠落,螺旋的环形之海自底渊升腾而起,天地浑浊一色,有如扭曲卷错交织在一起的麻绳,散发出令人目眩的黑芒。

    终焉的使者携带着星的意志,位于彼方的天外之天,光与螺旋之树,降临了。

    自硫磺与尘烟之地浮现的业火撕裂了地壳,从天与地的裂隙中破壳而出,吞噬着地表所有的生者。

    迷途的灵终于惊觉自己的孱弱,匍匐于地的它们献出所有,终而选择与此方之外的魂订立生誓……。”

    【记录阵列】历史部A059号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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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次大灾难发生很多年之后,等到残存的我们终于从无尽的合金结构与土石草木以及一些难辨成分的东西所累就的废墟底部爬出来,不再仅仅思考在废墟底部如何活下去的时候,迟来许久的思考与疑问便产生了。

    “为什么?没有最高理事会及其下属城市委员会任何事先的征兆与预警,就那样突然降临,直至毁灭一切,难道宛如天罚的这一切,就仅仅只是没来由的意外灾难么?”

    哪怕过了许多年,还是有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与相信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傲慢自大的人们终于发现,哪怕我们自诩万物灵长,哪怕我们自认为拥有征服天地之伟力,可对这个我们族属自有文明以来繁衍数万年的世界,依旧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羸弱无知。

    为了不再迷惘地活下去,或者说,只是确认这种最基本的“活下去”能否还可以继续下去,而不会受那种突然而来的灾难所施加的不可抗力干扰。

    灾难后我们,也不得不拖起残破之躯,强行打起精神,对这次灾难的起因由来,进行了很多分析探究。

    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最终,我们还是找到了可以算得上是答案的东西。

    汇而一言——周期性的灾难袭扰了此方世界,仅此而已。

    仅仅只是这个被称为【灾难】的事件“降临”而已,并没有主观意义上毁灭什么又或者袭击什么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