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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月朦胧

    不过半天时间,张安便走到了济水边,此时他正站在河边,看着河水发呆。小时候他和伙伴们来过一次济水,在他这些年的印象中,作为四渎之一的济水应该是水流奔腾、浩浩荡荡,河面宽广一眼望不到对岸才是。来的时候他还想着,到了济水边一定要嚎上一嗓子,肯定豪迈无比,毕竟这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河了,远不是镇子上那条河能比的。可如今他真正见到了济水,想象和现实相遇的时候,现实往往会让人...哭笑不得,眼前济水虽说比护镇河宽上不少,可是与他儿时印象中的济水相比,可差的太远了。现实就在眼前,心中那些豪迈便也不复存在了。

    找船渡河。

    坐在船上的时候张安忍不住问道:“老先生,这济水是不是比前些年窄了许多?”

    “是窄了些,毕竟现在是旱季,雨水少,等到雨多的时候水面还能更宽些,你看两岸的那些印痕了吗,水最足的时候啊水面就能上到那里了。”船家指了指两岸被河水冲刷出的痕迹说道。

    “就没有更宽的时候了吗?”

    “没有了,老头子我在这济水摆渡几十年了,一直是这个样子。”

    听到船家这么说张安更不想说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安一路南下,他年纪轻轻好奇心又强,再加上对于闯荡江湖没什么经验,赶起路来自然是走走停停,遇见想吃的就吃,不想走了就找个客栈住下,哪天心血来潮了就在小树林过一夜,偶尔还能碰到个野味还能尝尝鲜。转眼间一月过去,张安感觉好像除了有些腰酸腿疼之外,这一路的日子过的倒也算滋润。不过毕竟是年轻人,没过几天身体就适应了,走马观花继续南下。

    这天张安正走在路上,耳边忽然传来呼救声,听着像是个孩子在喊叫,他原地转了一圈看四下无人,心想这晴天白日的见鬼了不成?再次确认四周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张安定耳一听,仔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在确认了方向之后,他便壮起胆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果然,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一个小孩在河水里胡乱扑腾着,应该是出不来了,见此情形张安想也没想就摘下身上包裹跳到了河里,找准时机拽着孩子的衣领就给拉到了岸边,没了生命危险的小孩也不再喊叫,趴在岸边一直咳,看来只是喝了几口河水,问题不大。

    张安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走到一边拿起了自己的包裹,又走到孩子跟前问道:“没事吧?”

    被救起的孩子抬起胳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又过了一会他才缓了过来说道:“谢大侠救命之恩。”

    话说的有气无力,却把张安逗笑了,心想哪来的大侠,我这就大侠了?但他还是配合着那孩子说道:“小事一桩,敢问小兄弟是怎么掉河里去了?”

    这话问的小孩好像很没面子,他随便说道:“没有,我抓鱼呢。”

    张安也没拆穿:“那鱼抓到了吗?”

    只见他两手一摆无奈道:“给它跑了。”

    “那还怪可惜的。”

    “我叫小顺子,你呢”

    “张安”

    “谢谢你拉我上来,虽然放跑了我的鱼,但看你这一身也都湿了,这也没什么干柴火,跟我一起去我家吧,把衣服烤干了再说。”

    现在还没有正真进入夏天,天气还是有点凉意,衣服本就湿了,再加上这两天阴雨不断,风一吹还是还是一阵发冷,张安也没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在路上走着小顺子突然说道:“为了报答你呢,我请你吃杏子。”说罢他小跑了一段,从刚才走过的田地里的杏树上飞快摘了一把杏子,然后又飞快的跑了回来,跟上张安的脚步之后,他先是囫囵的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抬手把剩下的杏子分了一半递给了张安。

    “熟了吗你就吃?”张安问道。

    “当然熟了。”

    张安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杏子,而是说道:“我师父教我,梨虽无主,我心有主。”

    此言一出直接把小顺子说愣了,他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杏子,心想这人莫不是让水给泡傻了不成?这哪是梨,分明是杏啊,他也顾不得满嘴的杏子能不能说的清话了,急忙开口问道:“张安,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张安答道:“小顺子啊。”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这是杏不是梨啊。”

    张安哑然,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杏子虽然没有人看着,但是在我心里他是有主人的,师父教导我做人要有原则,所以这杏我不能吃。”

    小顺子反驳道:“懂了,我们村里人说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我去摘杏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拦住我呢?现在说起风凉话来了,还不是自己想吃。”

    张安好像料到了小顺子会这样说,一脸坏笑的说道:“礼闻来学,不闻往教。”说罢他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小顺子虽然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夸自己好的,下意识的还想反驳,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突然间他有了把杏子甩在张安脑袋上的冲动,嘴里的杏子也没那么甜了。

    到了小顺子的家里,张安有点意外,随意的看了看,他这才意识到,好像这个家只有小顺子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了。忽然间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兄弟张晴朗,他们又有两年多没见了,不同的是这次他也离开了,如果阿朗要是再回到镇子,这次可见不到自己了。

    张安回过神来之后,发现院子里已经升起了火堆,小顺子在火堆旁烤着衣服,张安本想问点什么,但还是压在了心里,朝着火堆走了过去。

    小顺子见张安过来了便问道:“你是打哪来,又要到哪里去啊?”

    “去南方,见我师父。”

    “你师父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会说那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

    “就是一个教书先生罢了。”

    “在路上你说那两句话是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

    “你给我一颗杏,我就再说一遍。”

    “我就说吧,你就是想吃。”

    “还想不想听了?”

    “呐,给你。”

    张安把那两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小顺子又问道:“这第二句话什么意思?”

    不料张安又伸出了手,无奈小顺子只得从仅剩不多的存货中又拿出了一颗杏子,才换来了张安开口。

    解释完之后张安问道:“懂了吗?”

    “不太懂。”

    “那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张安小声说道。

    日落月升,村子里其他人家慢慢都升起了炊烟,张安和小顺子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火堆旁,衣服已经烤干了。感受着火堆的温暖,小顺子扭了扭身体呻吟了一声说道:“好惬意呀。”

    张安故意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道:“行啊顺子,你还知道惬意。”

    小顺子自得答道:“那是,我知道的可多了,我还知道吉祥、和睦、美满还有...幸福。”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

    “那你会写这些字吗?”张安拆台道。

    “写他做甚,能抗饿吗?”小顺子反问。

    张安又问道:“那你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小顺子说的底气十足。

    “那你说说什么叫幸福?”

    小顺子想了想支支吾吾答道:“嗯...幸福就是...幸福就是...”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继续道:“幸福就是,比如前两天吧,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那风刮的,好像要把屋顶都掀了去,那个时候,我就躲在这两间房子里,听着外边的风声雨声,风却吹不到我雨也淋不到我,那时候我便觉得很幸福了。”

    张安听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棍子扒了扒眼前的火堆。

    天气好转,月亮也漏出了头,张安看了看眼前橘色的火光,看了看不远处的炊烟,又抬头看了看天,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左手上的红绳。

    月色朦胧,有人想家了。

    张安一觉睡到自然醒,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只感觉到精神恍惚,好像在家里沉沉的睡了个午觉一般。茫然四顾间,他发现这不是自己家,但就是想不起这是那里,又为何会在这里,就像失去了记忆一般。他闭上眼睛甩了甩头,脑子疯狂运转想要想起一切,几个呼吸之后记忆才慢慢恢复,他睁开眼睛,看着屋里的一切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小顺子从门外走进来,才将张安的思绪拉回现实。深吸了一口气后张安从床上下来,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张安没有在小顺子家久留,与他告别之后便继续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