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岳云血洒众安桥 » 第24章 再遇伯乐

第24章 再遇伯乐

    张所将岳飞划归王彦领导,担任裨将。九月,张所派王彦与岳飞带领七千人马去收复卫州等地,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卫州位于河北西路的最南端,地理形势非常重要,是金军进入中原的关键地带。金军占据卫州,威胁着东京开封府和西京河南府的安全,要收复失地,就必须从这儿下手。

    九月,都统制王彦按照张所制定的战略部署,率领岳飞、白安民、张翼等十一位将领向卫州所辖的新乡县出发。出发之前,为了鼓舞士气,张所亲自为将士们饯行,送他们出征。岳飞怎么也没想到,这回分别,竟会是他与恩师张所的永别。

    正当张所力排黄潜善和汪伯炎以及黄潜善党羽张益谦的干扰,积极招募新兵,训练兵马,准备收复两河失地之时,李纲被罢相,张所也被贬到广南,后来返回北方,路过潭州的时候被钟相、杨幺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杀害。

    王彦,字子才,是河内人,性格豪放,少年时期跟岳飞一样,同样酷爱读兵书,练习弓马,被父亲送到东京弓马子弟所学习。宋微宗很重视这所学校,亲自测试在弓马子弟所学习的学员,见王彦表现与众不同,当即授予他河间尉。王彦曾经跟随泾源路经略种师道两次抗御过西夏,立有战功。靖康之难后,王彦投奔河北招抚使张所。跟岳飞一样,王彦也是张所擢升起来的战将,不同的是岳飞出身贫寒农家,王彦却是家境殷实,原先就有一官半职。

    金人围攻汴梁,闲赋在家的王彦义愤填膺,依然散尽家财,愤然奔赴河北抗金前线,投奔到张所帐下讨贼报国。由于王彦少小就成为知名人士,被张所破格提拔为都统制,岳飞来到张所部队,受王彦领导。

    王彦与岳飞二人虽然同是抗金将领,但是两人的胆识与见地却不相同。

    建炎元年九月(1127年),王彦带领七千人马强渡黄河,进攻卫州新乡县金军。激战一天,宋军收复新乡县城,取得了渡河的第一个大捷。

    金军以为宋军主力来了,连忙出动大批部队,将王彦部队团团围住。可惜此时张所已被贬逐到岭南,河北西路招抚司被朝廷撤销,王彦部队成为孤立无援的孤军。王彦见敌众我寡,又无外援,便带领部队突围。

    王彦带领部队进驻卫州新乡县石门山,面对数万金军的严峻形势,有几个裨将吓的居然开了小差。受开小差军官的影响,少数士兵也悄悄的溜之大吉,一时间军心动荡。

    领兵作战最害怕的就是军心不稳,一旦军心不稳,不用敌人来打,自己就垮了。当年楚汉战争,项羽被刘邦包围在垓下,兵少粮尽,处境艰难。一个漆黑的夜晚,刘邦让人在楚军军营四周唱起楚歌。项羽和他的士兵听到四面八方都在唱楚歌,误以为汉军已经攻占了他们的家乡,失去了斗志,最终被汉军消灭,项羽自刎,死在乌江边。

    军心不稳,压得将士们喘不过气来,怎么办?好在王彦打过仗,又有领兵经验,他没有惊慌,很快就冷静下来,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段,总算稳住了队伍。

    面对眼前的残酷现状,王彦再三权衡利弊,决定保存实力,坚壁固守,伺机而动,谨慎出战。如果实在无法在卫州立脚,王彦甚至考虑在必要的时候,准备退兵休战。

    对于王彦的决定,勇武过人的岳飞表示反对,坚决主张打。

    在年少气盛的岳飞看来,王彦不仅仅是谨慎,而是谨慎过了头,是被强敌吓破了胆,胆怯了。

    岳飞再三劝谏王彦不要休战,诚恳地说道:“王将军,如今微钦二帝被金军掳走,咱们大宋遭了大难,金贼占据了我们的河朔地区,咱们做臣子应当努力作战,赶走金贼,迎接二帝回归。现在咱们没有援军,如果不速战速决打败眼前的敌人,反而坐在这儿不进不退的观望,将来包围我们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更加被动,到头来,打,打不得,撤,撤不了。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一味消极避战,结果不外乎:不是被金军全歼,就是部队溃散,或者被迫投降,咱们不被国人骂作卖国贼才怪呢!”

    战场上,军人服从命令比勇敢更重要,作为部下的岳飞竟然公然顶撞长官,而且指责长官王彦胆怯,惧怕敌人,这还了得!

    王彦火了,气呼呼地说道:“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谁不知道我为了抗金,散尽了全部家财,难道我还会去投降金人,去认贼作父吗?”

    岳飞激动地应道:“你会不会认贼作父我不知道,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说你认贼作父,更没有说你要去投降金贼。”

    王彦气呼呼地说道:“岳飞,我奉命带着你们来卫州,就是准备收复这块失地的,假如我不想打金狗,我来干什么?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的援军没有了,部队中有人害怕开了小差,你说打,我也想打呀!可是怎么打呀?敌人有好几万,我们只有区区七千人,敌军数倍于我们,盲目的打就是找死。”

    “谁说是去找死啦?”岳飞争辩道,“我说打,并不是说要去死打硬拼,一味的蛮干。将军,打仗光靠勇敢是不够的,要想打胜仗,还得依靠智慧,要有谋略。”

    王彦不耐烦地说道:“谁不知道打仗除了勇敢,还要依靠智慧啦?我又不是没有打过仗的文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一味避战肯定不是好办法,打一仗可以提振士气。”岳飞还是坚持要打。

    王彦坚决不同意岳飞的主张,应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打一仗,而是要找到一个落脚点,避开金军的锋芒,等待时机出击。”

    话不投机半句多,岳飞再三劝谏,可是王彦就是盐油不进,两人的意见始终无法统一,互不相让,形成了顶牛之势。年轻气盛的岳飞火了,带着王贵、汤怀和张宪,领着本部兵马离开了王彦,独自作战。

    且说王彦从自岳飞离开之后,带领剩余将士转战几十里,进入共城西山,并派出心腹联络两河各处豪杰,结成联盟,共同抗金。

    有了根据地,王彦派出小部队袭扰金军补给线,抢夺敌军粮草辎重为己所用。遇到小股金军,则伺机歼灭,金占区经常有金兵失踪。王彦部队就像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搅得金军不得安宁,胆战心惊。

    王彦领导的这支部队就像块牛皮糖,紧紧的粘着金军不放,被金人视作心腹大患,不得不出重金悬赏王彦人头。

    为了防止出意外,王彦居无定所,夜里经常要更换好几个地方睡觉。部下们被王彦的一片抗金决心所感动,纷纷在自己脸上刺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将士们自称“八字军”。王彦部队名气越来越大,两河义军纷纷响应王彦抗金号召,傅选、孟德、焦文通都来归附,队伍发展到十几万,金军屡次围剿都没有成功。

    王彦一面练兵,一面派人联系东京留守宗泽,约定日期,准备大举伐金。

    建炎二年五月,王彦率精锐万人渡河前往开封,金军派重兵紧紧尾随其后,却不敢交战。七月,宗泽去世,王彦按照部署,将所部兵马交给东京留守司管辖。

    再说自从岳飞得到张所重用,站稳了脚跟后,岳飞便写信告知王贵和汤怀,将他俩引荐给张所。在张所这儿,岳飞认识了张宪。

    张宪是阆州人,十五岁投身军旅,很早就跟随在张所左右。别看他年纪不大,作战却特别勇敢,骁勇绝伦,是个不怕死的拼命三郎。张宪还有一个好头脑,喜欢读兵书,岳飞来投奔张所的时候,他已经是张所手下的一名将领了。

    张所见张宪跟岳飞情投意合,便将张宪拨到岳飞帐下,作为岳飞的副将。从此,张宪成了岳飞的最得力干将,和最忠实的追随者。真是机缘巧合,岳飞第四次投军竟邂诟张宪,两人从此结下了生死之缘,一同出生入死战斗,一同共赴黄泉。

    敌强我弱怎么打仗?岳飞鼓励士兵们:“我们虽然人数少,可是也要努力打胜仗。兵在精不在多,只要我们上下条一心,奋勇杀敌,不愁打不赢金狗。我郑重地告诉大伙,冲锋的时候我一定会冲在你们前头。不仅我,王贵、汤怀、张宪都要跟我一道冲在最前头。退却的时候,我一定是最后一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拼命杀敌者,杀无赦!”

    岳飞带着这支人数不多的部队殊死拼杀,攻占新乡县城,俘虏了金军千户阿里孛,又击败了金军万户王索。

    不受王彦管辖的岳飞擅自出战,完全打乱了王彦的作战计划,但是从抗金大局出发,王彦抛弃前嫌,不得不指挥剩余部队全力攻击金军,配合岳飞作战。

    自从南侵以来,金军几乎没有遇到过厉害角色,所遇到的宋军基本上都是不堪一击,唯独这支七千人马的宋军与众不同,竟然如此强悍。金军更加坚信,王彦、岳飞领导的这支军队就是宋军主力,急忙从各处调来重兵,将他们团团围住,意欲决一死战。

    张所被撤职,招抚司被撤销,王彦与岳飞没有了兄弟部队支援,成为孤军。在强大的金军进攻下,王彦与岳飞被金军冲散。

    岳飞率部死战,身负十几处伤,仍然带着部队突出重围。岳飞率部转战太行山打游击,积极寻找战机,打了一仗又一仗,杀死杀伤大量金兵,生擒金将拓拔耶乌,刺死敌酋黑风大王奥敦扎鲁,迫使金军暂时退兵。

    王彦突围后,他组织的八字军越来越强大,岳飞得知消息,才知道当初自己误解了王彦,便登门道歉,向王彦赔罪,意欲归队,但是,王彦拒绝收留岳飞。

    每当想起岳飞领本部兵马出走,又擅自挑战金军,完全打乱了自己的作战部署,王彦就恼火,没好气地说道:“岳大将军,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个小庙实在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啊,你还是另找高枝高就吧。”

    岳飞再次抱拳行礼,诚恳地说道:“王将军,都怪岳飞年少无知,举止轻狂,不听号令,冒犯了将军虎威,岳飞甘愿受罚,请将军收留治罪。”

    “哈哈哈,你既有能耐,又胆大包天,我哪里敢治你的罪呀!”王彦依然余怒未消,就是不肯原谅岳飞。

    岳飞苦笑着说道:“将军这样说,岳飞真是惭愧的无地自容了。将军,岳飞当真知道错了,请您原谅。”

    “算了吧,你的本领不在我之下,留在我这儿是屈才。再说,张帅已经被朝廷流放,你曾经跟随过宗泽元帅,眼下宗泽元帅急需要人,你还是回到他那儿去吧。岳飞,我不是跟你置气,宗泽元帅是主战派核心,去吧,去帮宗帅打金狗,有朝一日,我也会去找宗帅。”尽管王彦对岳飞肚子的气,可他不是小气之人,生气归生气,还是要顾全抗金大局。更关键的是王彦敬佩岳飞的抗金决心,惺惺相惜,王彦说出了心里话。

    李纲被罢官之后,宗泽成了主战派主心骨,岳飞在太行山打了一段时间游击,听从王彦的建议,带领部队南下,再次投到宗泽帐下。

    岳飞被开除军籍投靠张所,张所爱才,为他提供了恢复军籍的机会。岳飞违抗王彦命令擅自出战,明显违反军令,宗泽同样为岳飞提供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带领五百骑兵当先锋官,岳飞欣然领命,痛打金兵。岳飞得胜回来,宗泽不仅赦免了他的过错,还让他担任东京留守司统制。

    宗泽字汝霖,婺州义乌人,进士出身,是著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宗泽熟知兵法,为人刚正豪爽,当过县、州文官,金兵北撤后担任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府尹。宗泽担任东京留守期间,幕兵积粮,整顿城防,联合、招纳河东河北义军武装,一时间,东京成为了抗金的坚强堡垒。

    建炎二年元宵节前,金兵一部从白沙进攻东京。东京城里,民众对去年东京沦陷依然记忆犹新,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人收拾东西打算出城逃难。

    宗泽临危不乱,一面外甥打灯笼,照旧张灯结彩准备过元宵,以安定人心。一面暗派精兵数千,绕到金兵后面埋伏,切断金兵退路。金军进到城郊,宗泽派刘衍正面迎战金军,数千伏兵从金军背后杀出,两面夹击金军,金军大败而逃。

    宗泽先后二十四次上书高宗赵构,极力主张朝廷还都东京,并且制定了收复中原的方略,请求亲自率军北伐。

    宗泽第一次上书,赵构颇被宗泽的一片忠心所感动,可惜赵构被金人掳走微钦二帝吓破了胆,依然心有余悸。尽管赵构知道宗泽上书是一片忠言,但是,宗泽的意见却没有被他采纳。

    建炎三年六月(1128年),年近七旬的宗泽最后一次上书高宗赵构,再次请求北伐。宗泽天天盼着朝廷能够批准他的作战计划,盼望着赵构能够还都东京。然而他左等右等,音信杳无。

    宗泽叹息道:“我的心愿看来是难以实现了。”

    宗泽壮志未酬,忧愤成疾,背上箭疮发作,一病不起,岳飞和众将守护在宗泽病床前。宗泽拉着众将的手,勉励他们奋勇抗金,完成他未竟事业。

    死前的头一天,念及未竟事业,宗泽忍不住长吟杜甫的《蜀相》:“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七月初一,临终之时,宗泽没有交代一句家事,而是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声疾呼:“渡河!渡河!渡河!”

    宗泽死讯传出,开封城内军民奔走相悼,太学生撰文祭奠,商人罢市。宗泽任东京留守一年,气势正盛的金军几次进攻均被打退,取得了开封陷落以来少有的胜利,充分表明宗泽的抗金主张和抗金措施是卓有成效的。

    张所无疑是岳飞遇到的第一个伯乐。明知岳飞被赵构开除了军籍,却不怕得罪皇帝,毅然重用他。

    宗泽是岳飞遇到的第二个伯乐,同样重用和培养犯了错误的岳飞。假如没有张所和宗泽两位伯乐的慧眼和提携,岳飞这匹千里马即使不被永远关在马厩里,顶多也只是一匹拉车的辕马,或是一匹耕田的农马。可以说,没有张所和宗泽,就没有中兴四将之一的岳飞,也就没有后来威震金军的岳家军。

    假如没有张所和宗泽这两位大师的“雕刻”,岳飞这块“和氏璧”永远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只能围着一亩三分地打转转,最终老死炕头。

    岳飞的武功、胆识、谋略、忠义都是一等一的,堪称宋朝战神。每次战斗,岳飞都是先身士卒,他的行为深深感染身边每一位将士,在他的身边集结起了一大批跟他同样忠肝义胆的勇士,成为了后来南宋最强大、最精锐的抗金军团岳家军的中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