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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战虎牢

    金国灭亡了北宋,但是并没有罢兵回国,依然占据了河东和河北两路的太原、河中、真定、磁州、相州、河间等十余州郡。

    金人扶植张邦昌当了伪楚皇帝,然而,这个张邦昌却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既没有贼心更没有贼胆,居然主动放弃金人送给他的皇位,将皇位还给了那个曾经被金人误认为不像皇子的九皇子、康王赵构。赵构在应天府就了皇帝位,后人称宋高宗,改元建炎。

    赵构是宋微宗的第九个儿子,生于大观元年(1107年)五月二十一,母亲韦氏出身贫寒,赵构先后被微宗封为蜀国公、广平郡王、康王。

    赵构资性朗悟,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是个学霸人物。加之承继了老子微宗赵佶的基因,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老子微宗的瘦金体极具个性,赵构的书法也颇有造诣。赵构不仅文采出众,而且是众兄弟中唯一习武的皇子,能挽一石五斗的弓,达到了当时武学上舍生的水准,这在崇文抑武的宋朝尤为难得。

    赵构本来也是个热血青年,金军第一次南侵包围东京开封之际,为了让金军撤兵,赵构被大哥钦宗派到金营当人质。有一天,赵构与金国皇族一道射箭,竟然箭箭中的。赵构如此出色的武功引起金人的怀疑,金人觉的他应该是将门之后,而不是生长在深宫的皇子。

    在敌营做人质是非常危险的事,就在赵构在金营当人质期间,宋金之间冲突不断,特别是宋将姚平仲袭击金营,金人十分恼火,金人将火撒到人质身上。面对金人的严厉斥责,张邦昌吓得不知所措,“恐惧涕泣”,而赵构却镇静自若,不为所动,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就像局外人一般。

    赵构的异常表现更加加深了金人对他身份的怀疑,金人坚信赵构康王的身份是假的,坚决要求宋朝以皇五子肃王赵枢来替换他。

    金人帮了赵构大忙,终于于二月初五放回赵构,由此逃脱了被金军俘虏的厄运。说实话,在金营当人质期间,赵构表面虽然平静,其实他内心却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的小心脏每日都提到了嗓子眼。也就是在当人质的这些岁月,赵构总算看清了金人凶残的面目,金人的所作所为,留给赵构的是又恨又怕。

    靖康元年(1126年)十一月二十五,东路金军再次到达汴梁城下。闰十一月初二,西路金军也进抵汴京,钦宗派人携带蜡丸到相州,委任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募兵勤王。

    赵构只是宋微宗众多皇子中的一个,如果没有靖康之变,他只能是一个永远沾不上皇位边的亲王,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皇帝。是金人帮助他掳走了微钦二帝和皇室成员,独独让在相州的赵构成为了落网之鱼,才有机会坐上龙椅。

    微宗钦宗被金军掳走,朝廷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刚刚登上皇位的赵构对朝政和军事部署做了相应的调整。为了保住侥幸得来的皇位,为了应对金人咄咄逼人的攻势,和朝野日益高潮的抗金呼声,赵构向全国军民表达了抗金复仇的决心,以顺应军心和民心。赵构启用主战派李纲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但是同时又任命投降派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炎为同知枢密院事。

    为了阻止金军南下,保住刚刚建立的南宋小朝廷,赵构不得不采纳李纲等人的建策,与金人划河为界,沿着黄河南岸一线布防。

    赵构虽然启用主战派李纲,或许是基因的作怪,他仍然奉行父兄力求议和的基本国策,继续任用投降派黄潜善、汪伯炎等人就是最好的注释。

    金人本想灭了赵宋政权之后扶植傀儡张邦昌当代理人,替金人统制黄河以南土地,但是未能如愿,张邦昌被赵构以僭居内廷的时候用宫女侍寝为由,下召赐死。

    张邦昌被处死,金人十分恼火,为了扩大南侵战果,实现其战略目标,金军越来越大规模的穷兵黩武,进犯宋境。

    十月初一,赵构以金军南逼为由,由南京应天府迁往扬州,有意将防线由黄河南岸移至淮河、汉水、长江一线。

    赵构这一逃,虽然让出了大片土地给金人,金太宗完颜晟却不干了,于十二月,点起大军,兵分东、中、西三路,浩浩荡荡向山东、河南、陕西发起全面进攻。

    金人此次进攻,中路军是金军的主力,金军的战略意图很明显,主要是对中路实施突击,在东、西两路大军的配合下,企图再度攻下东京汴梁。

    汴梁毕竟曾经是宋朝的首都,赵构虽然不愿意回汴梁这个伤心之地,可是也没有宣布过定都何处呀?在宋朝军民心中,汴梁东京依然是他们的首都。若是东京汴梁被金军再度攻下,是对宋朝军民心理的极大打击,影响依然不小。

    金军东路军由右辅元帅完颜宗辅和金兀术率领,自燕山出发,从沧州渡河,进攻山东、淮南。中路军由完颜宗翰(粘罕)率领,从云中出发,沿太行山自河阳渡河,攻打河南。西路军由陕西路都统洛索等率领,自同州渡河,攻打陕西。

    金军东路军渡过黄河后,为了与中路金军形成钳形夹击开封之势,一路长驱南下,直逼滑州,但是遭到宋军顽强抵抗。金军进攻受挫,转而向东,沿河袭掠,二月攻陷潍、青等州县。

    再说金军中路金军渡过黄河后兵分两路,一部引兵东进,以攻取东京开封为目标,另一部南下攻取京西南路。

    西路金军于建炎二年春,相续攻破京兆府、凤翔府等地。三个月不到,金军攻占了西自秦州,东至青州一线诸多州县。

    金人的狼子野心是司马昭之心,东京留守宗泽看的真真切切,早就做好了战略部署,宋军多路出击,而不是集中兵力死守孤城东京,坐等金军来攻。开封虽然四面受敌,宋军在宗泽老将军的指挥下,从容调动部队,顽强抗击,金军始终无力攻破东京。宗泽在开封抗金,跟宗泽有联系的河北宋军和义军在敌后遥相呼应,不断袭扰金军补给线,迫使金军制定的东西呼应、三路并进的计划破产,被迫相续退兵。

    早在七月十五,按照宗泽的部署,岳飞率部进驻河南府。十二月,金军大举渡黄河,岳飞带领部队在滑州附近的胙城县、黑龙潭、官桥等地作战,每战皆捷。

    宗泽对岳飞的表现十分满意,一天,宗泽召见岳飞,授给他用兵作战阵图,亲切地说道:“岳飞啊,不是老夫恭维你,说实话,你的勇敢机智和才艺,就是古代有名的良将都比不过你。然而你不喜欢排兵布阵打阵地战,而喜爱打野战,这不是传统的打法啊。现在你作为一名偏裨,这样打勉强还将就,日后假如你能成为一名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这样的作战方式不是万全之计啊。”

    宗泽这番话说的岳飞心里热乎乎的,宗泽对岳飞的评介非常高,但也指出他的不足。岳飞诚恳地接受宗泽的批评,应道:“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测识,始能取胜。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这天岳飞带五百兵马外出侦察,目标是赵宋皇陵。虎牢关是连接关中与中原的重要关隘,也是去皇陵的必经之地。

    虎牢关又叫汜水关、成皋关、古崤关、武牢关,位于荥阳西北的汜水,是河南府驻地西京洛阳的东边门户和重要关隘。相传周穆王在此圈养老虎,后来秦朝在此地设关,故称虎牢关。虎牢关北濒黄河,南连嵩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是黄河南岸的咽喉要地,号称千古虎牢关。唐代吕温在《虎牢铭》中称其“锁天中枢,控地四鄙”,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纵观历史,虎牢关曾经上演过无数惊心动魄的英雄剧,历代王侯将勇为了成就中原霸业,在虎牢关对垒争雄。

    昔日晋楚争霸,主战场就在虎牢关附近。当年秦始皇统一中国灭韩国的时候,秦军就是首先攻占了虎牢关和荥阳,使得韩国无险可守,导致亡国。

    刘邦与项羽楚汉相争,在虎牢关这儿爆发了有名的成皋之战,双方兵戈相持多时,虎牢关几度易手。最终刘邦战胜了项羽,建立了汉朝,在成皋设置县治,派遣重兵驻守虎牢关。象棋棋盘上的所谓楚河汉界,就在虎牢关附近。

    晋惠帝不理朝政,各王争权,最终导致爆发八王之乱。身处战略要地的虎牢关成为各王争夺的对象,在这儿发生的战事竟然高达八十余次。

    隋朝末年群雄并起,窦建德率领三十万大军占据荥阳,派重兵把守虎牢关。李渊起兵称帝后,为了削平夏王窦建德和郑王王世充势力,派二儿子秦王李世民出战。李世民带领他那帮弟兄开到虎牢关,与窦建德和王世充联军打了一年多,最终打败窦、王联军,攻破虎牢关,生擒了窦建德,从而打开进入中原的通道。唐军拿下虎牢关后,李渊在虎牢关设治所,管辖荥阳、汜水、密县、成皋等地,为唐朝统一中国奠定了北方基础。

    虎牢关作为名隘险关,不仅招来硝烟战火,也引得无数文人墨客对它关爱有加,争相吟诵,留下无数精美诗篇。宋代司马光与王安石是政敌,两人政见不同,斗得你死我活,但是,在赞美虎牢关这一点上却十分一致。

    王安石在《书汜水关石壁》诗中写道:“汜水鸿沟楚汉间,跳兵走马百重山。如何咫尺商於地,便有园公倚季闲。”

    司马光则在《虎牢关》诗中写道:“天险限西东,难名造化功。路遥三晋会,势压两河雄。除雪沾枯草,警飚卷迷蓬。徒观争战地,今古索然空。”

    虎牢关之所以能够在老百姓心中扎下根,《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老先生功不可灭。他讲的刘备、关羽、张飞三英战吕布,关二爷温酒斩华雄等脍炙人口的精彩故事,就发生在虎牢关前。

    其实历史上斩华雄的不是关二爷,而是孙权的哥哥孙坚,刘、关、张也没有合伙斗吕布,倒是孙坚的部将程普、韩当、黄盖三位英雄合伙斗过华雄。罗贯中老先生为了塑造曹操一代枭雄的形象,突出关二爷的智勇双全、忠义神武,不惜移花接木,将真实历史给篡改了。不过,不管怎么说,罗贯中老先生这一艺术创作,让人们牢牢地记住了“虎牢关”这个战略关隘,也是好事一桩。

    虎牢关是中原与关中的一把钥匙,如此重要的关隘金人当然心知肚明。金人欲取陕西,得先夺取虎牢关,岳飞所部要镇守住西京洛阳,自然也得夺取与守住虎牢关。

    建炎二年(1128年),金军元帅金兀术亲自领兵攻打虎牢关,守关宋军将士拼死抵抗。

    金兀术的运气真不好,正当他到达虎牢关之际,奉宗泽遗命外出侦察的岳飞,恰好赶到虎牢关。

    金兀术一路没有遇见过宋军,哪料到眼见得就要到达虎牢关,却遭遇一队宋军,而这支宋军的领头人就是后来打得金兀术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岳飞。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宋金两军刚一打照面,双方便混战起来。

    岳飞手持沥泉枪,专挑骑马的军官下手。张宪、王贵、汤怀也不含糊,个个犹如猛虎下山,金兵只要碰着他们,非死即伤,吓得连连后退。

    眼见天色已晚,双方这才各自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准备第二天决战。金军占着人多,将虎牢关围的水泄不通,岳飞进不了关,也只得在关外扎寨安营。

    岳飞身边只有五百兵马,金军兵力是宋军的十几倍,敌强我弱,双方兵力十分悬殊。怎么办?是打?还是撤?

    “大哥,怎么办?”张宪、王贵、汤怀唯岳飞的马首是瞻,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岳飞,等着他拿主意,做决定。

    身经百战的岳飞不是吃素的,自然不会退却。敌众我寡,不能逞匹夫之勇硬拼,那样,不仅不能取胜,反而有可能会导致全军覆灭。要想战胜面前这股强大的金军,解除虎牢关守军之危,就必须用计谋巧打。

    岳飞看着眼前生死相依的众兄弟,说道:“刚才打了个遭遇战,我们已经折了一些人马,五百人马只剩四百多。我们这么点人马肯定不能硬拼。退回去更不可能,金军会兜着我们的屁股追着打,也不能解坚守虎牢关兄弟之围。再说我们是奉命来守卫河南府的,还没有到河南府就撤回去,说得过去吗?”

    张宪说道:“撤退肯定不行,咱们现在回去就是临阵逃跑,是要治罪的。弄得不好,脖子上架着的家伙就吃不了饭了。”

    王贵接嘴道:“回去是死,到头来还落了个贪生怕死的臭名。与其那样窝窝囊囊去死,不如跟金人拼了!拼他个鱼死网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岳飞摇头说道:“你这是馊主意,行不通!说实话,凭咱们的本事,拼个鱼死网破,临死再拉几个金人垫底倒是痛快。兄弟们,咱们是奉宗帅的命令来守卫皇陵,守卫西京的,宗帅交给我们的任务不能不完成。你们想过没有?假如我们都战死了,保卫皇陵和西京的重任谁去完成啊?”

    汤怀急了,说道:“大哥,宗帅对你有知遇之恩,对我们也不薄,你说吧,怎么做才能既能打败这班金兵,又能活着完成宗帅交给我们的任务?”

    岳飞拍着汤怀的肩膀,说道:“兵法说:兵不厌诈。兄弟们,刚才金兀术虽然看到我们的兵力,但是,他并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后续部队,或许他还以为咱们是先头部队呢。咱们设下埋伏,打他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打败他。而且咱们这一打,关里的兄弟们也会乘机杀出来,里应外合,两面夹击金军,它还能不败吗?”

    张宪、王贵、汤怀异口同声地说道:“五哥,好计策啊!”

    岳飞命令王贵带人悄悄地在敌我双方中间处的竹芦渡暗中收集柴草,设下埋伏。天黑以后,岳飞与张宪、汤怀各带一小队精兵,在汜水河边不同地段佯装作渡河的样子,吸引金军来攻。

    白天交战的时候,金兀术看到岳飞的兵力并不多,如今见岳飞竟然不自量力,还想乘黑夜渡汜水,真是欺人太甚·金兀术不由得勃然大怒,立即指挥金兵大队人马追杀过来。岳飞、张宪、汤怀见金军追来,且战且退,将金兵引进埋伏圈。

    大队金兵刚渡过汜水,忽然一声锣响,整个竹芦渡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王贵带领埋伏的大队宋军呐喊着杀出,岳飞、张宪、汤怀引兵杀了一个回马枪。一时间杀声四起,地动山摇,金军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宋军杀来,吓得魂飞魄散,毫无斗志,抱头鼠窜。虎牢关关内宋军果然趁势杀出,金军被宋军两面夹击,更是惊慌失措,哪里还有心情打仗,纷纷落荒逃命。岳飞乘机指挥宋军掩杀过去,打的金兀术大败而逃。

    这就是有名的竹芦渡之战,这一仗不仅让竹芦渡青史留名,也让岳飞驻军的营地留下“岳阵图”之名,连岳飞的对手金兀术驻兵的地方老百姓也没有忘记,称作“兀术沟”。

    建炎二年(1128年)四月,金军没能实现预定的战略目的,天气开始炎热,不习惯炎热天气的金军只得撤退,东京的危机暂时解除。

    按照宗泽的部署,王彦的八字军移驻滑州,恰巧五马山的首领马扩带着信王赵榛的亲笔信来到东京留守司。宗泽与王彦、马扩一道商议北伐事宜,制定作战计划。

    截止这年六月,宗泽共上恢复大计的奏章二十四道,不过始终没有取得赵构的支持。年近古稀的宗泽再也支持不住这样的打击,背上的箭疮发作,于七月初一含恨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