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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要使天骄识凤麟(九)

    密道狭窄,昏暗无光,顾云尘只得摸黑前进,索幸他还有内力护身,不怕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个人,给他一刀。饶是如此,青年还是有些杯弓蛇影。

    王重阳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重!

    复行数百步,得以见光明。青年没有第一时间跳出去,而是横剑一扫,飞化剑气,炸开土石砖瓦,把藏着密道入口的房子顶部撕开裂口,发出剧烈的响动。

    不少侵略者的目光投向那里,烟尘之中,这间不起眼的,处在街巷小路的屋子突然开了门,穿着道袍的青年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一出来就迎上了几十个人的凶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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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尘:…………

    好像,大概,他干了件蠢事。

    “杀了他!”

    “上!”

    “弓箭手呢?这边!”

    “快来,我们这里有还一个,他身上值钱的东西看起来好多,来晚了可就没得抢了!”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要不然也留下来,让大爷我来爽爽,哈哈哈哈!”

    第一个冲到顾云尘近前的人,裂嘴狂笑着,他高举着弯刀,像是看见了食物的饿狼,准备把羊羔吓的四处乱跑,等羔羊疲惫再吃下,只不过这头狼明显找错了对象。

    预想中的惊慌失措,慌忙逃窜的戏码没能再度上演。

    一道血线迸溅,随后几抹寒影突兀连接,在红与白之间有一笔一划走势锋锐,狂草的书法就此定格地上,这片刻里,所有的观看者都屏住了呼吸,连血液都凝滞。

    “扑通”“扑通”声接连响起。

    尸体倒地,把狂书揉乱,让死亡更分明。

    在第一声惊呼中响起时,又有几个人被划成了字,道袍青年脸上染血,剑上染命,冷着脸跨过数具尸体,朝着亡命之徒们走来。

    无论历史怎样记载,对于战争二字,都只能用文字来形容,而且其固有的词汇也不过只是残忍和邪恶的扩充,可战争真正的疯狂又怎能用文字来形容?

    无论古今,城破之后的狂欢都是人性两面的转换。

    箭矢的破空声如浪花一样溅射四方,迎面而来与背后偷袭的敌人,是大海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年轻道人持剑挡下所有,而他所注视的,并非疾驰而来的险恶,那眼中的是地上一具具伏尸。

    最开始青年本想打了就跑,毕竟他的内力并非没有上限,然而,这些人对生命的漠视和玩弄让顾云尘感到了愤怒,于是愤怒冲击了理智,他直接杀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战争。

    那些尸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叠起了一堆堆小山,又有无数的小石块散落在地,男人的残肢断臂中有女人花白的肉体,孩子的面容旁边有老人痛苦的眼睛。

    骨血开成了彼岸花,种满街道两旁。

    还有一些活着的人,却是已经不成人形,他们赤裸着身体,被铁链拴着脖子,跪在街道中间,手臂腿脚弯折扭曲,眼中已经无光,姿态却比狗还要低。

    而看到他们的一瞬间,顾云尘停下了动作,那童年时期最为惨痛的回忆被触发。

    “杀了我!”

    不成人形的孩子拖动着躯体,摇拽着锁链,仅剩下一只的眼瞳比另一边的空洞还要绝情。

    “顾云尘!”

    “去死!”有人趁机冲了上来,雪亮的匕首狠狠地向他刺去。

    然而有一道剑影更快,斩出的同时已溅起了雨滴。青年抬眼时,那双眸子已经被染上了颜色,内力也跟着剑一起激荡。

    箭雨混着血水淌下,像是一条河流蜿蜒。

    青年已经被刺激的彻底疯狂,根本不管先天功的内力是否能跟上,在惨嚎跟怒骂声里,在箭矢和刀剑折断声外,在骨与血流干之前,前进再前进,为这人间的炼狱,再添另一位罗刹。

    血色浸润砖瓦,滴进土壤,犹如一滴红墨染入锦绣,晕开的点点韵味是另一种艺术的追捧。

    古源越脱掉了自己染血的锦袍,换上轻甲,他此刻还是有些恍惚,为什么父皇会抛弃他?

    他还不够隐忍还不够低调吗?还是说一定要他丢掉王位,滚出开封才能讨得父皇欢心,留下小命。

    亦或者,父皇从来都没有选择过我,他从来也没爱过我。古源越不敢再想下去,也不能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只怕他这一生都只像个笑话般没什么意义。至少,顾云尘选择了我,我还有机会,四皇子自我安慰着,紧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放。

    “只要能够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我就还有机会!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我都能查明。”古源越自言自语着,“找到顾云尘,我还有机会!”

    守卫着四皇子的赵老三怜悯的看了眼他,这个被父亲丢弃的孩子已然魔怔,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

    “你那是什么眼神!”古源越朝着护卫低吼,“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我可不是你这样朝生暮死的可怜虫!”

    “殿下,小点声!”陈尉冲过来拉住皇子,“你这样会把他们引过来的。”

    四皇子依旧恶狠狠瞪着赵老三。

    中年男人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恰巧这时,兔子走了进来,于是赵老三开口问道:“怎么样,涂哥,外面什么情况?”

    “至少现在没人了。”兔子面露古怪,“刚才本来还有一队人,但他们接到了暗号,大概是说北城门那边来了个狠角色,已经杀了几队人了,要他们赶去支援。”

    “那太好了!我们就现在摸出去。”赵老三难得露出了微笑。

    “不现实。”兔子否决了提议,“远都城太大了,我们离城西门还有一段路,且不说这中间我们会不会遇到游击的金人,单说那些守城门的,我们不可能躲得开他们的视线。”

    “那涂哥你说咋办。”

    “典老大往城东走了,绝大部分辽金余孽都会以为殿下在哪,所以去不得。”

    “城西这边我不敢赌,但绝对有高手,我们不能暴露,否则所有人都会来追杀我们。”

    “而城北,从金人闯入开始,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远都能用的高手已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出来一个,可能是城郊军营里赶过来的人,也就是说,那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兔子看向了古源越,低声询问:“殿下以为如何?”

    古源越有些犹豫不决。

    “这有什么好…”

    “闭嘴,老三!”兔子训斥一句,又轻声劝道:“殿下,我们不知道顾少侠多久能回来,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一定能进得来,远都易守难攻,这次也是因为有内鬼才破了城。不过我们依旧听您的,您想如何是好?”

    “走吧,去城北。”古源越终究是恢复了一点理智。

    然而一声轻响从门外传来,吓的四人同时掏出武器。

    “救救我们,带我们一起走吧大人!”

    “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我们还不想死!”

    闯进来的几个难民衣衫褴褛,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拉住他们的腿不松手,同时不断磕头。

    “都小点声!”兔子展现出冷血的一面,他举刀假装劈砍,吓得几个难民低声啜泣,“待会儿把那群亡命之徒引过来,我们都得死。”

    “现在怎么办?”赵老三颇为头疼的问。

    “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四皇子更关心这个问题。

    “他们一直躲在附近。”陈尉轻声说,“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话。”

    “大人,让我们跟着你们吧!我们也不想在这儿等死。”难民中还算是有个明白人,他站起来,面容憔悴,语调沧桑,“我们也不会在这儿等死,大人,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找死。”兔子冷笑一声,刀身寒光一亮。

    “涂哥,算了。”陈尉冲过来抓住了兔子的手臂,他看了眼梗着脖子的难民,“何必难为彼此呢?涂哥,你们先走,我带他们去找路,还是在城北汇合。”

    “不行,说不定你们就是要抛下我们,我们不…”兔子的匕首架在了那个叫嚣着的人的脖子上,利刃割开表皮,划出一条红线,让这个逃难者直接闭了嘴。

    “你确定吗卫子?”兔子认真的问。

    “涂哥,你是知道的,我没法不管这些的。”陈尉苦笑一声。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兔子抱了下年轻人,低声嘱咐道:“我留了暗号,还有,小心那群人。”

    “我知道。”

    “小子,别死了。”赵老三也过来抱了下他,随后拍着他的肩膀说:“等回去了,我给你介绍个婆娘!”

    “三哥你自己都没有媳妇,还要给我说媒。”

    “嘿,你小子,怎么这么不相信你三哥我,我可…”

    “好了,老三。”兔子看了眼四皇子,直接打断了最后的交流。

    “保重。”

    四皇子说,只不过那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三个人离开小屋,翻墙钻道,谨慎地向城北靠拢。

    “分开行动对我们都好,你们也不用这么大的怨气,我可以告诉你们,跟着刚刚那个人,可能会死得更快。”陈尉安慰着这群逃难者,他们之中有人面露质疑,却不敢再发声,于是年轻人又说。

    “那是个贵家公子,专门有人追杀的那种。”

    “怪不得。”

    “幸好,辛好我们没有跟他们。”

    “好人!”那个面容憔悴的逃难者抓住了陈尉的手,“好心人,大爷,那我们怎么走?总不能还留在这吧!”

    “就是就是!”

    “我们也赶紧走吧。”

    “行。”陈尉领着他们,就好像小时候他被典老大领着冲出了战场那样。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