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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鹧鸪国·生之途·初见

    万三通心有余悸的说,“这个草民虽不知道,可他与长安城几家官宦之子有来往确是真的,草民曾亲眼所见,那几人对他以礼相待,还称呼他为怀若!”

    县太爷腾地站起来,似要夺门而去,可跑了一半儿又变了脸,“这不可能,一定有什么误会。”县太爷说,“既真大有来头,为何要留在铜雀镇?”

    对他来说,这不科学。

    “父亲英明,那瘸子的事情儿子是听过的。家里一贫如洗,不受父母喜爱,常年劳碌奔波,看那一脸菜色也知是个穷酸样儿,怕不是万兄你看错了吧,方才还说到相像之人,我看万兄定是认错了。”赵宝渊摇着折扇十分笃定的说。

    万三通嘟囔了一句什么,不再言语。

    小人儿从桌上跳下来,长发的发尾在空中荡起直线,没入地下,黑暗视线中我忽听赵宝渊吃惊大叫,“该死的!那是什么东西?!家里竟有老鼠在!来人!快去把我母亲那只猫抱来!”

    ……

    “娘!你还没好吗?”

    二牛在小破屋前喊我,我这才又眨了眨眼睛,入眼就是屋后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

    “好了。”

    我抬脚走出去。

    二牛见我就扑过来抱大腿,仰头问,“娘,我们还要在山上待多久呀?”

    “你想下山了?”我摸着他的两“黑眼圈”。

    二牛搓起小手来,我拉住他的手,“我们这就下山。”

    二牛欢呼雀跃,蹦跳不断。小灰则十分不配合,似不情愿走,可见二牛根本不注意它的抗拒,最后隔着十步之远还是冷漠的跟了上来。

    二牛太小,这几天又没吃好,没遇见我的几天夜里恐怕也没睡好,体力不支。他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走不动了,之前都是小灰驮着他,可因我见小灰也疲倦的够呛,白天时要么望着远方发呆,要么甚是奇怪的盯着自己的左前蹄抹眼泪,要么就抵挡不住困倦打盹儿。它齿色暗黄,齿龈苍白,啃萝卜活像在啃金刚石;神色萎靡,皮肤眼袋松弛,真是越看越是将死之态。

    它走的不快,看起来随时都能躺地下睡着。

    我心情有些复杂。

    收回视线,我蹲下身让二牛上来,我背他走剩下的路。虽然我也没多少精神,但这点程度还是能撑住的。

    突然间——“呜——呼”

    二牛也看见了,他吓得死死扣住我的脖子,声音尖锐如一把镰刀割人耳膜。“狼!娘!狼!快逃呀!”他说完哇地就大哭起来。

    在我们东北侧有一头灰狼蓄势待发,锋利的獠牙暴露在空气中,发出野兽应有的嘶吼声。它正在朝我们走近,每走一步身体都越发低伏,开始蓄力。任何一种动物都能看懂的捕猎目光锁定我们,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我火速倒退一步,腿不由开始发软。

    “别过来!”我佯装冷静喝了一声。

    可它不如牛狗之类被驯服的动物,它身上是天生的野性,低吼声隆隆的让人隐觉耳鸣,俯行速度也越来越快!我不敢大动作,小心后退,期间还抱有一丝期望试图用目光威慑住它,然而毫无作用,它似乎不耐烦和一个弱者拉锯战,直接朝我纵身一扑!我撒腿就跑!

    它的速度哪是人能比得上的,不过三两步的时间,它的腥臭獠牙就要咬断我的后颈。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等来,反而听到一声不小的倒地声。

    回头一看,小言出现了!

    它还伸着腿,把狼给绊倒缠住了,我趁这时候抓住最近的一棵树手忙脚乱的爬,一边爬一边注意四周,生怕这灰狼先前的动静引来其他野兽。二牛一直哭一直哭,把我的脑子都嚎蒙了。

    我爬到不能再爬的位置,这棵树有五米多高,我离地面却只有三米多,我不能保证那灰狼能不能跳上来,可附近的树还没有这一棵高,也没它好爬。

    “吼——”

    灰狼在一个劲儿的咆哮,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二牛抱住我脖子,我一手保护我的喉咙,一手抱住树干,朝小言看去。这的我第二次见识小言为了保护我挺身而出的画面,我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责怪它保护不力了。

    它还是喜欢用手脚笔画多的小篆字去攻击,字号也放大到它的极致。

    二牛只顾着哭,不睁眼,就算睁眼他的眼泪也会糊住他的视线,幸好他没看见。

    “娘,我害怕……”

    “别睁眼,一会儿就过去了。”

    二牛用力点头,下巴戳在我肩上像是被木槌打的一样疼。

    我屏息看着勇猛无比的小言,先后用“卫”“沈”“楚”

    “麦”“马”等姓氏,还有其他的诸如“凤”“龙”“虎”“豹”“牛”“犬”“熊”等动物来各种攻击。它的体积用田字格根本装不下,长宽足有一米二。每当灰狼要咬住它的某个部位时,它都会肆意变幻,然后雷霆般发出暴击——捶脑袋、连环侧踢、左右勾拳、从天而降飞毛腿、泰山压顶等,让灰狼气的吼声如春雷,兽眼都泛起腥风血雨。小言开始还和它打平手,后来逐渐占上上风。

    几只乌鸦在头顶前方,“哑哑”地飞着翅膀经过,对地面的搏斗无动于衷,就好像遇见的只是曾在这座山头见识过的无数狩猎者与被猎者上演的你死我活争霸赛的其中之一。

    灰狼试图咬住“麦”一直翘起的飞毛腿,“麦”就机灵的转瞬变为“沈”。灰狼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咆哮一阵誓死要把小言撕的稀巴烂。它要对中间的部位进攻。小言没有给它机会,在这之前又变为“凤”。好像一个威风八面披着披风戴着翎羽的将军,左手拿着武器,朝灰狼的脸连环砸去,一点儿也不手软。

    就这样,灰狼大概遇见了它人生中第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它单纯却霸道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小言这类生物,它急的爪子刨坑,身上的毛发已经快被小言弄的秃噜皮了。它的怒吼和二牛的哭声合成二重奏,在这枯败干冷的山头,回荡流转。却只有我一个看客,不,我忘了一个,还有小灰。

    它的表现对我来说比小言还要令人震惊。

    说起来,在我们遇见灰狼的时候,它并未发挥草食动物遇见肉食动物的本能逃走,反而见我背着二牛爬到树上后就更加没有逃跑的心思了。它甚至昏昏沉沉的靠在树下表现出一副异常深沉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涵养。它两个后蹄跪地,卧伏在地上,麻木而空洞的看着那个经常眺望的方向。在我考虑要不要叫它快走的时候(毕竟它不能上树),小言出现。紧接着,它那灰败黯淡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急转而上,倏地瞪圆了!我第一次见它睁那么大的眼,之后它有三秒、四秒、大概五秒的怔神,之后就非常狼狈的……哭着……爬了起来?它正在以那天闹市驮着二牛狂奔的速度冲到我所在的这棵树下,我严重怀疑这是它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注意我,作为一个人,而非一块儿可有可无的石头。

    不再是冷漠绝望、麻木空洞,它以决心燃烧全部生命的热度仰脑袋看我,半个驴身贴在树上,丝毫不畏惧身后一狼一字相互撕咬,它朝我伸出了它一直格外宝贝的左前蹄。

    我不明所以。

    “吼——”。

    “欧——啊——欧啊,欧啊!”

    “呜哇啊!”

    一时间,狼的怒吼,毛驴的嚎叫,二牛的哭喊糅杂在一起,我不知道小灰让我看什么,我只看到一个——等等,那是什么符号?!

    “土”包围着“奴”字,组成一个字典里没有的字。而且熟悉感油然而生。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欧啊!”小灰牢牢的盯着我哭,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和无限的心酸委屈,同时也满是激动,手舞足蹈,一时难以言表。

    “吼——”

    比之前又响亮两个音调的狼叫声顿时打断了我的心神。而看到不远处的一幕,我完全惊住了。

    “小言!”。

    我没想到它会受伤!

    它竟然被灰狼吃去了一半的身子,无论它变什么字,都是残缺的。而且动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字号也在虚晃似乎要恢复原来大小了,我知道,这是它精神濒临耗尽的迹象。

    小言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在灰狼攻击唯剩下的身体之前,变成了“一”,才惊险的躲了过去。

    可这更方便灰狼下口了。

    我见状当机立断,把二牛安排在一根足够安全的树干上,最快速度挑了一根结实的树干三两下爬下树。

    小言见我过来,身子一着急放大了一些,可还是大不到我的巴掌。我快而轻的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放在我的肩上。灰狼其实已经被小言打的差不多了,也只是在苟延残喘。我觉得拼一把还是有希望活命的。

    我左右虚晃最后来到灰狼的身后,甩甩右手,抡起还带着几条分叉小枝的木杆,像是打高尔夫一样猛击它的头颅。

    “咔擦”。

    棍子断了。

    灰狼被彻底激怒,就算是瘸了腿也不打算放弃。我迅速扔了棍子要再逃跑,眼看着灰狼再次扑上来,小灰竟在这时冲过来。灰狼伤不了小言,可小灰不一样,从哪里下口灰狼都方便极了,最关键是小灰不会消失,而且动作迟钝。

    “小灰?”

    我喃喃,脑海里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灰狼不等人,它一口咬住小灰的前腿,小灰奋力搏斗,可它的确年老体衰了,再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灰狼咬着它血流如注的腿把它扑倒,我急了,想叫小言帮忙,可它已经没办法动弹了。我快速的捡起地上能拿得到的最大块儿的石头,飞奔到它们中间。

    “小灰我来了!”

    说着“砰”地一声,照着灰狼的头重重拍下去,用尽了力气,拍下去的瞬间,我的整条手臂甚至到头顶都是麻的。灰狼嗜血的目光锁定我,丢下小灰打算找我报仇,我立刻倒退,只见它晕头转向迈了几步,便彻底倒地不起了。

    危险解除,疲惫一下涌上来。我坐在地上缓缓,然后帮小灰处理腿上的伤势,不过盯着它热辣的眼神,我的动作都不自然了。过了一会儿小言恢复了体力,跳下来变成它最喜欢的“大”字,对着灰狼的尸体连推带踹的拉着走了。

    我听到树林里一阵物体被抛的响声,嘴角抽搐一下。

    小言很快回来,变成寻常大小,爬到我肩上坐着,双手撑膝,闭目休息。

    小灰没有受致命伤,可它看起来要不行了。

    二牛见没有那些叫声,也睁开了眼睛,自己爬了下来。

    “小灰怎么了?!”

    “它受伤了。”

    我小心翼翼挪动了一下它那条血肉模糊的腿,这条驴真的很让我费解,它想让我看的东西,到底在哪里见过?

    “欧啊……”

    它又冲我叫了一声,若不是我的注意力在它身上,微弱到几乎听不见。我蹲到它跟前,它拖着伤腿艰难的靠近我挪了一步,因扯动了伤口而咧开驴嘴,眼神痛苦,可里面不容忽视的喜悦和满足的光芒又是那么显眼。这光芒一闪而逝又成了不舍。

    “欧啊……”它叫着,把头伸过来,却深深的埋在地面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三条腿都弯曲跪地,其中一条坚持伸开,将那个印记展示在我眼前。

    “娘,小灰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