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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鹧鸪国·生之途·初见

    “小人认为,这里面有天大的误会。大人日理万机,一时疏漏也是正常。”

    “哼,那可是这位万老爷亲自指证的,你有什么要说的?”

    万三通被点名,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态度有点奇怪,尤其是对黑子,他本该与县太爷和赵宝渊一齐鼻孔朝天,话里话外看不起黑子的,可他偏偏没有,反而两两折中,带着几分讨好的对黑子说,“这位小兄弟,那妇人确实犯了命案,小兄弟说没有误会,怕是小兄弟被那妇人骗了罢?她为人很是歹毒哩!”万老爷出身乡村,说话偶尔带一口乡音。

    黑子低头拂袖,从里头掏出一纸文书。

    黑子双手呈递,县太爷眼角一抬,师爷贾归会意取了过来,展开在县太爷面前供他查看。

    “这是何意?”县太爷粗略一扫,便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师爷手脚麻利收了起来。

    “回大人的话,此乃那女子的户籍,可以证明她与那谋害亲夫的妇人毫无半点相干。至于长相神似,也不过纯属巧合。鹧鸪百姓有万万人,光是长安便不下百万。人就一副五官,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大人您见多识广,年少时也是去过长安考取功名的,相信也听过不少容貌相像之事。尤真宗四年,天子微服私访还曾遇到一个与他相像的戏角儿,后被他特地带入宫中,以为内侍。天子都遇见过这等事,何况一介平民?莫非大人未曾听过此段史实?”

    县太爷捏着小胡子,迅速强调说,“本官自然听过,还用你来提醒?”

    黑子微微一笑,他瘸着腿向万三通走了一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万三通被看到不自在,下意识去搓金算盘,才发现没带来。

    在黑子的注目下,他的额头竟起了一层薄汗。

    良久,黑子才出声。

    “这位万老爷声称她就是张怀氏,不知可有证据?”

    “证证据,证据,啊,有证据,那二牛就是证据……”

    黑子垂下眼睑,“就连大人都能认错,想来一个四岁的黄发小儿认错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大人您说呢?”

    县令爷这个名被点的猝不及防。

    “哼,此话有理,本官初见那两幅画像,险些以为是同一个人呢。”

    万三通目瞪口呆,不知道县令爷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附和起了黑子的话,于是焦急万分的朝一边使眼色。

    一直旁听的赵宝渊合了扇子,冲县太爷说,“父亲,您之前不还说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吗?被这瘸子两句话一说便轻易改口,县令爷的威严何在?”

    县太爷被儿子拆台,按理说该发火,奈何赵宝渊是他的心头肉,从小就打不得骂不得,不然后院就要着火。他只好悻悻假咳两声,以维持颜面。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少不了被穿几通小鞋。

    “凡事讲究真凭实据,小人也不是信口雌黄,今日前来,自是心中笃定,不仅有户籍文书作证,眼下还有一人证在外等候大人召见。”黑子说。

    赵宝渊目光阴毒,在黑子的瘸腿上鄙视的扫了两圈,当众发出不屑的笑声。倒是万三通看的心惊肉跳般,不时掩袖抹汗,后背都浸湿了,实在是坐立不安。

    “大人”师爷突然附耳在县太爷耳边说了什么。

    县太爷一点头,师爷便直起腰杆对外喊,“来人,传证人进来!”

    这是私了,未见公堂。若黑子去击鼓鸣冤,那万三通定会使出各种手段不让双方碰面。天大地大,这里却无人管得了县太爷的头上。有人伸冤他置之不理或敷衍了事不是先例了,走公堂这条路是死路。

    此时官差带进来一个穿棕黄麻衣的妇女进来。

    那妇女相貌大方,直鼻柳眼,竟不怯场。她先照例跪下,未曾抬头便说,“民妇便是那死去的张大力的大姐,来镇上赶集却无意间听闻官府通缉要犯之事,便知其中有冤。民妇恨极那张怀氏,可她那样的人早已入了地狱,那小奴却是被冤的,大人明鉴,张怀氏已有三十有三,这是她的户籍文书,大人可过目!”

    师爷呈上,县令爷一看果真如此,而黑子的那份,则写着年方十八。

    “嗯~”县令爷意味深长的捋了把胡子。

    黑子看了那妇女一眼。

    妇女跪着行至一步,又说,“大人若是不信,民妇还有一证!”

    “你且说来听听。”

    “民妇那个恶毒的弟媳是生过孩子的,只要找到有经验的接生婆就能判断那小奴是否是我弟媳。”

    县太爷摸着胡子看向万三通。

    “万三通,你怎么说?”

    万三通被肥肉挤成一条缝儿的眼珠子骨溜溜的转悠,很快做出决断,期间又朝黑子投去一眼,好像有所顾忌。

    “小人以为这妇人说的的确在理,若真能判断那小奴不是张怀氏,那小人就无甚好追究的了,到时自会登门赔罪。”

    言辞恳切,只可惜眼神阴险不甘。之所以承认,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证据确凿。

    “哼,赔罪就免了,那小奴身份低贱,能洗清冤屈已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况且是真是假,还需要最后的鉴定。眼前那小奴却消失不见,很有畏罪潜逃之嫌,要我们寻她?本官可没有那么多的耐性,若找不到她,那就一直扛着这罪名度余生吧!”

    赵宝渊也发话了。

    “呵,父亲大可问问这个瘸子。”他出言不逊,毫无尊重可言。

    “他既都能拿出那小奴的户籍来,看来和她关系匪浅,说不定他早就知道那小奴下落,故意隐瞒不报,只怕到时候您还要治他一个包庇罪呢!”

    被赵宝渊指着的黑子,长身而立,稚气仿脱,少年气质,朗朗如华。

    赵宝渊的话,似并不能影响到他。

    “嗯~我儿说的在理。许元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县太爷有些得意和看热闹的心理。

    黑子不慌不忙又揖了一礼,“回大人的话,小奴本不是奴隶,之所以阴差阳错去了袁家为奴,实是天公不作美,遭了意外。”

    他有些答非所问,但也成功的勾起了县令爷的好奇心。

    “哦?此话怎讲?不过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本官,既那小奴有户籍文书,她又缘何去袁家做了几个月的奴隶?行迹着实可疑啊。”县太爷对自己的两撇胡子爱不释手。

    师爷附和的点头。

    赵宝渊讥笑看他,复又自诩风流摇起折扇,等看黑子出丑的模样。

    黑子说,“此事的原委是这样的,那小奴本是长安人,是小人……外祖父府上的一名婢女,他老人家入秋后便驾鹤西去,心里却还挂念小人,便把最为信任的婢女遣到铜雀镇照顾小人,还给了她一大笔银两。不料路遇歹人,那歹人见财起意,将银钱抢光,还杀了护送婢女的护卫,婢女侥幸逃走后被杏花村的张怀氏的婆婆遇到,将其打晕捆了起来,卖给了柳氏。那婢女丢了银两,不能完成外祖父的所托,无颜见小人,便没有道出自己真实的身份。说起来小人还是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份,得知发生了这样天大的误会。为了还那婢女一个清白,小人这才十万火急送信到了长安,让人把那婢女的卖身契也一并稍带过来,大人请过目。”

    县太爷让师爷再拿过来,果然如黑子所说。

    “这其中有诸多巧合,还真是曲折。”县太爷说,看不出有几分信了。

    万三通从黑子进来开始便已经坐立不安了。

    赵宝渊没能为难住黑子,浑身正放着冷气。

    黑子微笑,“小人也觉得实在是巧合,可偏偏就让小人遇见了,那婢女是奉外祖父的命令前来,小人不能置之不理,况且三日前长安的庞公子还来信问及那婢女的下落呢,他找小人要人,小人也很着急。”

    “庞公子?”县太爷看向师爷,师爷则看向万三通。

    万三通面皮越发的苍白,寒颤着声音说,“就是,就是那位庞太师之孙庞如玉,庞大公子”

    县太爷一听,精瘦的身子一顿,要不是椅子后还有椅背,他就要当众摔跟头出丑了。

    “庞庞庞庞太师?”

    太师之名,离县太爷很是遥远,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而且高高在上。庞太师可是当朝天子昔日太子的恩师,官居正一品,哪里是他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县令能比得上的人。他大概没想到黑子还有这一层关系,能报得上庞太师一家的名头。

    我也没想到,不知道黑子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假,不过他看上去很是泰然自若,倒有八九分属实的样子。

    赵宝渊又开始挑刺了,显然不相信黑子的任何话,也或者说他嫉妒一个瘸腿少年在长安城能得到比他还好的待遇。毕竟他上次去长安,还被几个世家公子嘲笑土包子,令他记恨到现在。

    “哼,一个小小的婢女,竟也能劳庞大公子的青睐?你这瘸腿子说话,可别信口雌黄。若到时查证并无此事,定要治你个死罪!”

    黑子作了一揖,“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大人不信,大可派人去长安求证,庞大公子定能为小人作证。只是大人已经知道那小奴真实身份,若能尽快证其清白,小人定会在信中为大人美言几句,还望大人下令,撤下通缉令,并命柳氏放人。”

    他句句都似在设套子,让他们所有人往里钻,然后按照自己的逻辑让他们跟随自己的思路走,每每都能引出自己想说的话,最后抬出一个他们都不敢惹的后台,不得不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认为这个少年就是那个一本正经爱害羞的黑子。

    县太爷一听,转了转眼珠,似乎有了自己的盘算,师爷眼中也闪过一道精光,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县太爷满足一笑,手往桌上一拍,“就这么办!”

    这么办?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只见黑子又作了一揖,倒走退下,嘴角的笑意有些抑制不住,到门口才转身离去,师爷忽然叫住他道,“方才许公子所言,在下认为有漏洞。”

    黑子直视他的双目,愿闻其详,没有一丁点儿的心虚。

    “那小奴被通缉才三日不到,许公子就已经送信至长安且取信回来,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咱们铜雀镇到长安城,可有万里地呢。”

    黑子照旧先施礼才答话,“确是。然小人蒙庞太师一家照拂,可走八百里加急驿站,夹在官文中投递。那里喂养的都是千里宝马,说起来真是小人的幸运。”

    师爷再无话可说,县令爷也哑口无言了,黑子见状又躬身施了一礼方走。

    我本打算叫小人走,很快就又改变了主意。

    县太爷问万三通,“这个许元基,他外祖父到底是何人士?为何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