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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典签

    当刘裕进入天子帐前时,惊讶地发现,几乎朝中所有停留在白下的重要人员都集中在这个小小的帐中。

    年少的建平王刘景素侍立在一个角落里,看见刘裕进来,羞怯地向他笑了笑。

    刘裕回首向他点了点头。

    “刘廷尉,我让你查了这么久,那袁愍孙最近有做出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吗?”

    刘子业的声音打断了刘裕的沉思。

    帐中央跪着一位中年人,此刻正汗流满面道,“这……袁愍孙素来行事死板,倒未曾听闻他做了什么事……”

    “嗯?”

    听见刘子业略显疑惑的声音,那中年人急迫道:“不过,倒是听闻袁愍孙的堂弟袁顗最近对陛下多出怨望之语!”

    刘廷尉……看来这个人就是刘子业之前派去查调查袁愍孙的廷尉刘曚了,刘裕心想。

    “哦,袁顗说了什么,”刘子业上前两步,望着刘曚道,“不如你学来给朕听听?”

    “这……这,”刘裕看见汗水从刘曚的额头滑落下来,刘曚也不敢汗水擦去,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回话道,“他说,陛下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都是因为他袁顗在先帝面前回护陛下的缘故,如今陛下却猜忌他们袁家的人,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刘子业又上前一步,几乎站到了刘曚的面前,望向四周众臣问道,“朕登基以来,对他们袁家有多优厚,众卿都亲眼所见!朕还提拔他袁顗做了吏部尚书,他就是这么回报朕吗?笑话!”

    帐中一片鸦雀无声。

    “刘廷尉,你站起来继续说,”刘子业带着恶意的微笑回望刘曚道,“袁顗说朕实在是什么?”

    “这……臣实在是不敢……”刘曚撑着身子,一时半晌竟然没有力气能站起来,跌坐在地上道,“不敢在天子面前复述这等……”

    “这袁顗实在可恶!”还没等刘曚再说出什么话来,刘子业身侧一人就高声叫道,“陛下定要严惩这狂徒!”

    “徐侍郎,”刘子业偏头看向出声那人,欣悦道,“那你觉得朕应该怎样对待袁吏部呢?”

    “这……袁家在朝中亲朋故旧甚多,”徐侍郎微微捻须道,“虽然他万死不足以赎其罪,但毕竟在先朝立下功劳,陛下若要严惩,只怕面上也不好看。”

    “你说的也是,”刘子业略有失望道,“他们家树大根深,一时朝中议论起来,也不好办。”

    “不如陛下先把袁顗调往外地任一闲职,再让典签严密监视他,”徐侍郎环顾四周,压下声音道,“离了袁家的门生故旧,他就好像蛇鼠离穴,再难施展了。到那时还不是陛下想怎么样,就把他怎么样?”

    “嗯……那照你这么说,谁可以接任袁顗的职务呢?”

    “武昌太守蔡兴宗。”徐侍郎胸有成竹地说,“他在先帝在位时就曾数次担任吏部尚书,又与颜师伯,柳元景等逆贼不和,既有经验又忠心可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好!那朕就写一道诏书,即刻发回建康城。”刘子业大喜过望,转到案几后,提笔就开始写诏书。

    就在他还没写下几个字的时候,宦官华愿儿从门外扑进来跪在地上,叫道:“陛下,大喜!沈将军已经收复彭城!”

    周围众人听闻,纷纷起身向刘子业贺喜。

    “哦?那义阳王刘昶现在何处啊?”刘子业笑呵呵的接受众人的庆贺,道,“是死是活?”

    “那逆贼刘昶听说沈将军率兵到来,连一战都未作就抛弃母亲妻子投奔北魏了!”华愿儿脸上虽带着喜气,措辞却很是小心谨慎,道“沈将军现在已经抓住了他的家眷。”

    “好,太好了!”刘子业大喜过望道,“沈公不愧是国家栋梁,你去告诉他,等他到了建康,朕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

    彭城。

    蘧法生坐在简陋的囚车边上,刘昶妻妾们的哭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别哭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到建康还有些路程,省些力气吧。”

    “会怎么处置我们呢?”刘昶的生母谢太妃忧心忡忡地说,“蘧典签,您到过建康,熟悉物情,您知道天子是个怎样的人,会把我们怎么办吗?”

    蘧法生注视着谢太妃的面庞,她已经不再年轻了,曾经如云的黑发已经失去了光泽,但眼睛中仍然还残留着年轻时一丝妩媚的光亮。

    他痛苦地扭过脸去,不能再看谢太妃的面容。

    我受到文帝的恩惠,他把刘昶这个孩子和他的生母谢太妃托付给我,蘧法生想。

    刘昶并不是一个有特别才能的孩子。

    就在蘧法生忙着去召集彭城的部曲,和沈庆之的部队对抗时,刘昶抛下自己的妻子,儿女和母亲,带着一个怀孕的爱妾投奔了敌国。

    而那些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仆役,他们远远在城外看到威名赫赫的沈老将军的旗帜,就马上打开城门投降了。

    连刘昶自己都抛弃了这些家人,我又为什么要为这些女人效力呢?

    但蘧法生尽管一遍遍的说服着自己,他仍然不能下定决心把谢太妃和刘昶的孩子们送到建康。

    我得想个办法,他想。

    沈庆之是一位富有才华,敏锐果决的将领。

    但是他老了,他今年已经八十岁,为了家族的存续,他大量在军队中提拔自己的子侄,来维系住沈家在军中的威望。

    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心生不满。

    这种不满大多数时候是因为钱财,军队是最缺钱也最看重财物的地方,这种对金钱的渴求,并不能随着沈庆之的意愿发生改变。

    于是就在又一个士兵假装不经意路过囚车旁边,试图在口头上对这些犯官家眷占些便宜的时候,蘧法生开口了。

    “这位队主,”蘧法生尽量把对面人的身份捧得高高的,“听你口音,你是东海人吧?”

    “那又怎么样?”那人狐疑地看向蘧法生。

    “我也是东海人啊!”蘧法生尽量把语气改做哀求的口吻,“看在老乡的份上,这次你们大胜,军中赏赐一定不会少,何苦一定要来我们这里找乐子呢?”

    “赏赐是赏赐,找乐子是找乐子,”那士兵似乎因为蘧法生的恭维有些忘乎所以,“等到回京,天子看在沈老将军面上自然会大大犒赏我们一番,在那之前……”

    他看向囚车里刘昶的家眷,舔了舔嘴唇。

    那就是说你们的赏钱还没有发到手里,蘧法生想。

    “那可未必,”就在那士兵想再次靠近囚车的时候,蘧法生开口制止了他,“这次彭城是自己开城,滴血未流,哪能比得上前几年攻陷广陵的时候,赏赐丰厚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蘧法生微微一笑,“朝廷缺钱是众所周知的,之前攻陷广陵,尚且只能掳掠城中的女子作为战胜的赏赐。这次攻陷彭城,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他盯着那士兵的眼睛,微笑着一字一顿道:“这次没有彭城可以掳掠,朝廷又从哪里变出钱来赏赐队主呢?”

    沈庆之的确是一员沙场宿将。

    当那个士兵显露出忧虑的神色,匆匆离去时,蘧法生心想。

    但他毕竟不能凭空变出军队最需要的钱来。

    而蘧法生身为可以代行刺史之职的典签,深切地知道南朝的货币制度已经败坏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

    而想要扰乱这些士兵,他只需要把这些真相说出来就够了。

    ……

    “陛下!”

    当华愿儿小心翼翼地揭开帐门时,刘子业正带着他的宠臣们和刘裕玩摴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乱转的五木。

    “陛下,沈庆之派使节前来请罪。”

    “哦,沈老将军有什么罪呢?”刘子业漫不经心地道。

    “似乎是没有约束好手下的士卒,”华愿儿答道,“颇有几个人在彭城大肆劫掠了一番。”

    “这种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刘子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他那个使节回去,不要再来烦我。”

    “陛下!”华愿儿并没有依言离去,而是凑到刘子业的耳边道,“依奴看来,这件事大有蹊跷,万不可等闲视之啊!”

    “那你怎么看呢?”刘子业满不在乎地问道。

    “刘昶在彭城经营多年,哪有这么容易平定,”华愿儿应声答道,“定是城内还有叛逆余党作乱,沈庆之不愿意赶尽杀绝,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才报了个军士劫掠,想掩盖城内骚动的事实!”

    “定是如此!”站在一旁侍立的宗越也上前道,“大军一过,本来就会略略惊扰百姓,这种事情哪值得特意上报?定是沈庆之想掩盖什么,这才不得不报告朝廷!”

    “这个老吴狗!”刘子业气得将手里的赌具掷在地下。

    “陛下,那老奴虽然骗您,”华愿儿连忙道,“但他现在可是拥重兵在外,还是赶快派一名使节加以安抚,让他早日解兵回朝才是啊!”

    刘子业胸膛起伏不定,深吸一口气,将游移不定的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几位将领,最后停留在那位徐侍郎身上。

    “徐侍郎,就请你走一趟吧,”刘子业走到徐侍郎的面前,犹犹豫豫地说,“还请你对沈公表明朕的心意,让他早日到朕面前来。”

    徐侍郎接过符节,点头称是。

    “只我一人,还是不够稳妥……”徐侍郎思考了一下,道“最好还得有位宗室,才能取信于沈公。”

    “让我去吧,阿弟,”刘裕坐在刘子业对面,捉着黑色的五木道。

    “这……你可能胜任?”刘子业看向他,有些狐疑。

    “诸位叔伯都是高才,我自然不及,”刘裕回望他,笑道,“但当日在华林园中同游,只有我们和沈公最为熟稔,派其他宗室诸王,哪有派我前去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