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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风尽 狱中磨难

    “那张案入局一事又从何谈起呢?”

    “圣上这些年虽表面与众人虚与委蛇,暗地里却搜罗了不少狗官的罪证,也慢慢养起了一支禁军,迟迟不动作便是怕除害不尽,反噬更甚,这才一直在等一个能够斩草除根的机会,圣上自以为没有安宁长公主那样的气魄,能够握长剑,刹百官,便只能徐徐图之,耐心等待,眼下时机成熟,可仍有变故妄藏其中,想要将鱼都钓出来,便需要一个好用的钩子,张案便是那个挂满诱饵的钩子。”

    温琰有些担忧:“所以他会有性命之忧?”

    一旁暗卫幽幽来了一句:“皮肉之苦肯定少不了。”

    暗牢内,张案遍体鳞伤地瘫在牢狱一角,他刚被狱卒从刑房拖回来,血珠滴答了一路。不过短短两日,就来了十几波人轮番折磨他,好在圣上亲卫盯着,他们有所忌惮才不敢下死手,不然他可早就魂归西天了。

    “噔、噔、瞪。”有脚步声靠近,皮靴踏在地面上的闷响震得张案耳膜有些疼,他费劲地抬眼望向来人。

    “还扛得住吗?”来人戴着面具掩住下半张脸,其余五官都蒙在黑纱里,只余下一双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漠然锐利,声音也是淡漠至极。

    他穿着束腰玄色精装,皮革的腰带上挂着刻了弦月的绿玉镶边令牌,背后还背着双刀鞘,气势凌人。

    “死不了。”张案气若游丝,喉间干涩,说话很是费劲。

    那人沉默着注视良久后,舀了碗水喂到张案嘴边,张案喉结滚动喝完水才总算缓过劲来。

    “阁下哪位?”这不是从前看押他的圣上亲卫,其实看装扮,张案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摸着面具上起起伏伏的纹路,说:“赊月,代号云水。”

    张案望着云水呼吸一窒,随即低头一笑,他果然没有猜错。

    “几百年来见过赊月的只有每任赊月长老和每位能坐稳皇位的皇帝,你是第二个例外。”

    “第一个是谁?”

    “是那个常同你走在一起的人,好像叫……梁裘。”

    “怪不得他说起赊月,原来是见过了。”张案想到什么,“还以为你们这样隐秘的组织会对见过的人斩尽杀绝呢。”

    “我若不想他看见,他就什么也看不见。”

    “呵……”张案轻笑,“原是故意的,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等待大戏上场。”

    “咳咳——我有个问题,赊月从属于圣上,可有替圣上收集各路官员信息或者是贪官罪证之职?”

    “你说的那些另有他人在做,而且你说错了一点。”云水压低声音,“赊月并不从属于圣上,赊月是安宁长公主留给凌朝最后的底牌,我们只忠于长公主遗志。”

    “赊月有一套完整的运作体系,包括情报搜集、信息传递、监司刺探、轻甲重械、机关诡术等等,我们所有的决议命令都是由赊月内部商定的,其中也包括皇命。

    赊月每一批能够通过炼狱测验而承袭代号的成员只有十二人,其余没有通过的人会被调去万象楼专司情报刺探,因而我们主要情报来源便是与万象楼的交易。

    至于皇帝,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主子,要知道,没有能力的皇帝都不会知道赊月的存在。”

    “赊月便是有了手眼通天的本领又如何?躲在暗处也不见为王朝做些什么。”

    “你可知烬威堂?烬威堂曾是皇帝利爪,你猜下场如何?被囚数十年最后焚于烈火尸骨无存。”云水极有耐心地说,“自凌昭帝之后,帝王之心大多不正,他们既兴奋于能有赊月这个帮手,又忌惮于赊月的能力,一面索取情报、下达各种刺杀任务、揽取钱财利益致使朝中无能臣可用,凌昭帝创下基业延续不过三代就开始亏空,留给今人的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烂摊子,一面企图拔了赊月的獠牙以绝后患。

    所以后来赊月改制,只有藏进暗处才能等到要等的人,你瞧,当今圣上还算贤君,所以此次宫变赊月会是最大助力,只有京城再起一把烈火,赊月手里的东西才能起作用。”

    “你们要效仿安宁长公主杀百官?”

    “不至于。”云水拍了拍衣摆,“北戎近年来国力增长迅速,边境驻军日益增加,两国十年内恐有一战,所以我们赌不起,将养国力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只能斩杀些个明面上的以儆效尤,余下那些会被记入名册,慢慢拔除。”

    “你同我说这些是圣上授意吧。”

    “是。”云水倒是坦荡,“圣上说你性子刚直,若是事情结果没有达到你的预期恐会对朝廷灰心,此次行动过后,朝廷急需新鲜血液,更需能才忠臣,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答应过圣上,会回来的。”

    “那便最好。”

    “啰嗦什么呢?”一道女声传来,有一女人戴着相同样式的面具拿着长枪站在阴影中,长枪咚的一声捶在地面,昭示着主人的不耐烦。

    “宫变之时会有人来接你出去,新身份已经做好了,你须尽早离开京城。”

    “谁会来?”

    “你的老熟人。”

    梁裘听完温琰的话,敛下眉眼,沉默良久才说道:“那便只能等了。”

    “笃笃。”窗棂被敲响,一只冷箭嗖的一声穿过窗纸钉在中栋上,屋内两人猝不及防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梁裘上前取下箭尾绑着的信纸。

    “计划开始了。”

    温琰拧着眉,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外,从张案殿试列罪状开始,一切都朝着不可以预料的方向行进。

    “上面吩咐要去暗牢救张案。”梁裘将信纸点燃,火苗跳跃着烧到指尖,直到纸张全部化为灰烬,梁裘才摩挲着手指吹去残灰,“我得去,你自便。”

    温琰沉下气,说:“我也去。”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霉味、烧焦味和血腥味充斥着鼻腔,不远处的刑房里不时地传来拖拽声、鞭挞声、叫喊声,甚至还有烙铁附上皮肉的兹拉声。

    张案静静地端坐在牢房一角,脖颈上沉重的锁链桎梏着他,长尾的老鼠在湿漉漉的稻草里窜逃,一头撞在了纤细瘦弱的腿骨上,吱吱地叫唤着又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声音渐歇,又是一片静默。

    这是在恐吓他呢,张案想着。

    良久,远处才响起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渐近。

    “刺啦!”狱门拖着沉重的锁链被打开来,张案掀开眼皮费劲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玄色金线蟒纹长袍的男人背手站在他面前,一名内侍端着一壶酒跟在身后,旁边还有两个侍卫。

    “小民见过太子殿下。”张案张了张干涩起皮的双唇,没有起身,只抬手行了一礼。从宋羌踏进暗狱起,张案就清楚亲卫怕是已经凶多吉少,现在只能靠那个老熟人了。

    “张——案?”宋羌掩鼻皱眉,想来是血腥味太重,“孤还真是小看了你,罪臣后代竟能有资格科考走到今天,孤猜猜是谁在保你?”

    “这么大能力,想来只能是父皇了吧。”宋羌佯装思考得出论断,“父皇还真是重情重义,杀了你的祖父便将恩师情义补偿在你身上。”

    “可惜了。”宋羌从侍从手里接过狱杖,掂量了一下,直直地戳在张案的肩头,语气森冷,“他自身难保,何况是你。”

    “来人!上刑!”

    张案被解了锁链架着拖去了刑房,很快,他被死死地绑缚在刑架上,狱杖带着凛风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他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发出闷哼声,血水混着涎水滴落,他竟还想着:“怪疼的。”

    宋羌抬手示意,狱卒赶忙收了狱杖。“张案,是谁指使你在殿试答卷上诬告朝廷命官?”

    “小民背后无人指使。”

    “你觉得孤会信吗?”宋羌冷哼,“有谁会赌上前程与性命来做这种事?”

    “其实现在你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宋羌踱着步子蹲在他身边,附在耳边轻声说:“你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张案颤着眼睫,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对上宋羌双眼,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地说道:“世人都说殿下菩萨心肠,原是佛口蛇心,殿下,闻着无相殿内的焚香也会心中不安吗?”

    宋羌闻言掐住张案的下颌,招来内侍恶狠狠地说:“那又怎样,和你一个死人有什么关系?”

    说着将酒壶里的酒灌进张案嘴里,毒酒溢出顺着下颌滴落,可能是喝得太急,他呛着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四肢脱力倒地再无动静。

    “把这烧了。”侍卫踢翻火盆,火苗窜上散在地上的干草,宋羌睨了眼便撩着衣摆要出去,身后内侍却踩空了脚摔在宋羌身上绊了宋羌一个踉跄。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内侍跪倒求饶。

    宋羌不耐地踹了他一脚,将人往火堆里踢,也不顾身后哀嚎头也不回地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