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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冲来电话的时候,我在司机办公室。我已经不去想王二坏了,大脑中天马行空,想着宇宙万物的生死存亡之类。他的电话一来,我眼前立刻出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女子。宇宙真该灭亡了!我诅咒般地这么想。

    再次应约去和吴冲见面的时候,发现大厅里美丽的女子不在,我眼里升起一丝失望,而且吴冲出现时连杨主任也没带,我都想问他为什么了。可又一想,就算是他真的带她来了,我还是我。唉,不带这么玩的,和土豪作朋友,若不是一厢情愿,就是个调侃,事实上,我觉得连给土豪做同学都玩不转。

    和很多囊中羞涩的人一样,我很多时候也能把视金钱如粪土这件事弄得跟真的似的,并从道德法律等角度鄙视有钱人的无耻,事实上,他们中也真有不少无耻之徒,要不怎么连拍电视剧都总是要找有钱人做一号反派。我还是在深圳的时候,余力就说过--我们对他们似乎是又恨又爱,一方面给他们拼了命地泼脏水,追究他们的原罪,并把一些不留名的坏事都记在他们的名下,另一方面,却又不断给他们贴金,甚至不遗余力地捧为样板,做梦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听着吴冲在谦虚地吹嘘大旗公司的历史和将来,我有些半醉半梦,也让我审视起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对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感到排斥和厌恶。我一直很烦一件事--有的成功者总是刻意夸张自己一路上的艰辛,但更讨厌吴冲这种妖孽似的口吻,把成功的历程说成像是在玩的时候顺手拣的。对了,他只是觉得他做了该做的,他说:“若我也算得上是成功的话,那主要上天垂青,和别人不一样,我每走一步都能撞上狗屎运。要说换个人,可能还真的不行,这世界,没几个人会有我这样的运气!”

    简直是赤裸裸地欺负人!土豪们如今连欺负人的套路都已经升级了。

    这一次,我还跟着他在这座大厦的上上下下粗略地看了一遍,主楼七到十层是他公司的办公区,十楼以上是酒店客房,直到我要讲这个故事前,也没搞清楚有多少层。裙楼有六层,和主楼的六层连在一起,都是酒店的接待厅、餐厅以及购物中心什么的。到处都能遇上虚与委蛇的笑容,习惯性的点头哈腰。我们还上了楼顶,和那面蓝色的大旗一起并肩俯瞰红尘。

    后来,他又问起了我的状况,我清楚地记得他之前已经问过我了,而且我还给了他一个自认为是不错的回答,我真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无聊,浪费一点算不上宝贵的时间,所以我几近恶毒地笑了。他肯定是理解错了我的笑,认为我是以笑容来掩饰自己空荡荡的钱袋,他说:“生活大约原本就这样子,想想也不过如此,很多时候,我也想倒回去重来!”

    这种矫情我也会,若是真的让我来表现,就算是拿不到奥斯卡的小金人,但效果肯定不会比他差,可我没机会,机会毕竟是建立在某些坚实的基础上的。机会就是一杯茶,在我面前,它就是解渴的,可在吴冲面前,它是一种身份,一种可以拿出来展示的资本。

    我们说着话的时候,已经从楼顶下来,在他的引导下,去了他在这里的宿舍。他的宿舍就是客房的一个套间,当然,除了硕大、奢华和阔绰外,还真再难找到合适的词。

    到了他宿舍后,杨主任终于出现了。这一次,我的眼光落在了她的屁股上,我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但吴冲肯定是意识到了,他拍了拍我的腰,然后伸手向她招呼了一下,她便凑近他,在几句我听得不甚清楚的对白后,她向我笑语盈盈告别。我以后再也没见过她,后来听说她帮吴冲和新加坡来的薛老板谈妥了一笔很大的生意,那薛老板很欣赏她,并由欣赏晋级到喜欢,再由喜欢升华成了爱情。她扭扭捏捏跟吴冲说了声对不起,吴冲大气地挥了挥手,她就跟薛老板走了,有时候住在深圳,有时候住在苏州。

    我在他的宿舍又听他讲了一会儿他的大旗。他也终于看出我对此并无多少兴趣,便不再继续。我们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开始很平和地叙旧。他知道我们同学这些年发生的很多事,而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和我一样,他也都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等到同学们都让我们差不多回忆完了,吴冲又起来拍了拍我的肩,灯光下他眼神飘乎不定,似是想要对我说什么重要的事,但又无法下定决心,还像是我会把他的事给搅和了似的,几番挣扎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看着他这般,我确定他是想起了些什么,就顺便问了一下。他不想回答我,或者说他根本就想绕过我的问题。这也算不上是必答题,不答也不会扣分。他轻摇着头,又拿指尖轻敲了几下额头,闭上眼睛,在慢慢睁开时问我结婚了没有,神情认真得让我想起大学时代的他。

    我也没有什么也要隐瞒的,我是还没结婚,但似乎大势已定了。他觉察出我的言语中流露出的不甘心,并表示有些不可理解,好像在他心里爱情婚姻什么的还跟艺术作品中的一样,而我显然第一次找到了能俯视他的感觉。我想告诉他--艺术作品中的爱情都是很辛苦的,没几个人真能消受得了。

    他主动说他不缺女人,但可能不会结婚了。他话说得似乎连自己也觉得有些画蛇添足,便低下头,拿起一杯水,没有喝,又抬起头,看着房顶的灯,摇着头自嘲般地轻轻笑了笑。

    我觉得他的目标可能定位在演艺圈了,不过,就算如此,以他目前的身价,大红大紫的怕是不行,那些皮囊不差,只差人脉和钞票就能红起来的七线八线,估计认真努力一下,让委身于他也不是太难。

    我们对望着笑了,他在笑容未散时提议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和他终于在这点上达成了一致,并进而有了一致的目标,当然,用他的话来说是进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