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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在这春日里和她这么说话,温暖阵阵袭来,若在小园戏蝶,在海边踩浪,有那么一阵子,我都觉得酒不醉人自醉,真的有些微醺了。

    她顺口关心了下我毕业后的情况,我轻飘飘把几年的时间三两句带过,重点落到目前是给人打工,不过,没提是给吴冲。就像是在打牌,吴冲就是底牌,要留着在关键的时候用!她也没有去追问我是在给谁打工,她的观点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打工,连电视中他们每天报道的那些人都是。

    她大概是感觉到了我要问她的状况,便不等我去问,自己就说了。她强调自己在上班,一直在这电视台上班,好像她和这个电视台有着解不开的仇恨,她若有足够的力量,一定会把它给一脚踩成渣。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总是认为未来会五彩缤纷,结果色彩一点都不缺,就自己还没来及勾画前,已被别人提前给使劲搅和,乱了。说着说着,她忽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结婚了。”

    我表现得很吃惊,当然是故意夸张出来的,站起来,努力做出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说:“喂!你怎么能结婚呢?你知不知道这伤了多少男人的心,我敢肯定,你结婚的那天,天底下也就只有一个男人开心成了傻子,其余的从那一刻起就都成了行尸走肉,余生再连个美梦都不敢再做。”

    成茵在我说话的时候,就拿起了报纸卷成棍状,笑着看我说完了,对着我的头就敲了起来。

    她好像并不愿意说起了她的丈夫,但是我却不知好歹,引得她不得不说。她丈夫是原厥州市一位副市长的公子,人长得不错,大学毕业后在电力局上班,后来辞职开了一家酒店,另外还兼做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意。

    我觉得她是鱼和熊掌兼得了,应该是实现了要嫁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的理想!

    我说:“你好像还不知足似的,难道还想养几个男宠不成?”

    她说:“你也不再是上大学时没完没了做检查的那个男孩了,怎么还对这世界有着如此幼稚的想法?他可能爱过我,但事过境迁,我已是昨日黄花,围着他转的女人多的是,有的比我年轻漂亮。”

    我的头又被她敲了一下子,但这次敲到我的不是卷起的报纸,而是孙大圣的定海神针,我有些发呆地看了她几秒,不知说什么好。她却似乎什么事都没有,还微笑着给我杯里添水,脸上依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好像她正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和我们都毫不相干的人,不是报纸上的花边新闻,就是一部电视剧中的人物。

    由此我毫不费劲地想起了吴冲。这个世界确实有让人着迷的一面,吴冲如此痴迷地暗恋了多少年的女人,却被自己的丈夫打入到了冷宫。想到这里,我摇头笑了。

    她已经看出我所笑的事一定和她有关,却故意显得并不是很关心,只是随口问我在想什么。

    吴冲已经来到了台口,我让他做好了登台的准备。不过,在他正式出场之前,我还得欲擒故纵几下。

    我说:“你在他眼里是昨日黄花,但依然会有人为你痴狂。”

    她可能觉得我是随口乱说,表现得无所谓,是的,她应该是无所谓的,因为她并不知道我下一句会说出什么。可她越是无所谓,我就越想要说出来。我大概也是希望看到一个很戏剧化的效果吧!

    可能按吴冲画的路线,在我见到成茵后,他应该立刻就成能成为主角,左右我们的话题。可是,我推迟了他的出场,在他终于全副武装地出场后,成茵摆出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般的平静,甚至那面大旗也没让她显出意外的表情。她质疑了我说话时的语气,认为没有什么人是了不起的,还把我归类到盲目崇拜的幼稚群体中。她的观点倒也没有多新颖,无非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谁比谁能差多少,在如今的环境中,所谓的成功,多数都是被动的,不过是为时势所无意间造就。重点是她的态度,所有这些都和她无关。

    她也想起了吴冲,只是在她的记忆里,吴冲的形象更糟。她见过他流鼻血时的无措,还记得他用蹩脚的英语给外国人指路。

    前面我只说了作为老板和同学的吴冲,接着,我说出了吴冲告诉我的草坪上的那一幕,还没说完,我就后悔了。在我和吴冲的通力合作下,我觉得自己已成功地转型为一个皮条客。我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故事拉开了序幕,若是阻止不了故事的发展,那么只希望它离我远点,越远越好。好在我还有机会,我开始在吴冲的感情中添加佐料,把一段刻骨铭心的暗恋引向是暴发户的执念。成茵很配合我,她表现出不在乎吴冲的成功,更不在意吴冲对她所谓的爱,她唯一感兴趣的只是这件事的意料之外。在她看来,曾经排在她眼前的那支队伍中,应该没有吴冲才是合理的,吴冲的存在,影响到队伍的整齐。

    后来我们把她在草坪上说过的话挑了出来,因为它是吴冲奋斗的动力源泉。这时候,她忽然变得很开心,此时,吴冲及其代表的一切似乎终于和她有了关联,不过她很快就认为我是编了一个无聊的故事来戏弄她。她说:“你也别拿我寻开心,虽然这听起来有点意思,我要真有这种出口成金的本事,怎么着也先得让自己有一个比大旗还大集团什么的,然后再养他十来八个男宠玩玩。嘿嘿,算上你一个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从现在起,我就跟定你了。”

    “你是有时候喜欢捉弄人,若是那草坪上的情节存在,你当时可能会那么问我,那你可记得我真的在草坪上说过那句话吗?我可是记不起那句魔力如此之大的话了,我只记得那个草坪,也曾到草坪上呆过,这么多的时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起这些。”

    我说:“他真的就记得。还有啊,你人生中说的这句话,在我来,这些年在电视台上说的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比上它。”

    “哦,既然这么重要,你是不是找个书法家啥的,把它认真写下来,再找个比较靠谱的裱糊匠装裱好,挂在你床对面的墙上,你每天醒来的一睁眼就能看着,说不定我的同学中还能再出现一个吴冲来。”

    我一边想象起自己的床头,一边说:“按照这个逻辑,我觉得你的这个想法还是有点小气,怎么着这样的好的东西应该是在你们电视台的黄金时间,每天播上它若干遍,让所有能看到你们电视节目的人都幸运起来。”

    我们都笑了,笑得没心没肝。

    阳光懒洋洋地穿过玻璃窗户,照到成茵铺着玻璃的办公桌上,再反射到她无时不刻都挂着笑意的脸。有几个要找她的同事都被她一一微笑着打发掉,多年没见过面的老同学来了,是事实,也是个好的借口。可以看出,她是被周围的人都认可的一个不错的同事,即使她的拒绝,也不会让他们感到不愉快,反而对她很体谅。她在同我说话时偶尔会表现得天真和固执己见,这又不失分寸地显出她可爱的一面。她的手机有几次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她看也不看它,直接摁断后继续和我说话,但桌上电话铃却不通情达理,又响了起来。最后,她不得不接起电话,也不顾忌来电话者的心情,很平静地说:“我忙着。”

    应付完那个电话后,她像是刚从某个遥远地方旅行回来,有些情思还流落远方的风土人情之中。她不好意思地摇了下头,几根葱白的手指向我划拉着,意思是让我接着说下去。

    我绕过了吴冲,随便找了话题和她说开来,也引她说起了节目主持人的酸甜苦辣,电视台的工作流程,也间或说起我们的同学。可是,吴冲就像一个搅局者,一次又一次顽固地掺和进来。事实上,他才是主题,别的人和事才是搅局者。我悄悄地想--这么颠倒着玩其实也很有趣。

    在这期间,成茵把吴冲定义为奴隶,因为他们本来是钱的主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就做起了钱的奴隶。她也终于知道我现在是给吴冲打工,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觉得我和吴冲是一类人,只不过,我还没真正成为吴冲。她也定义了吴冲--根本就还没做好成为一个有钱人的准备。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电视台的上班族在笑声和闹声中陆续离开。成茵戴上墨镜,穿上外衣,对我说:“走吧,吃饭去,谁让你是个经理呢,今天我不好好宰你一回,就对不起自己。”

    我打发掉公司的车,随她坐出租车去了几乎到郊区的一家餐馆,虽然是偏僻了一点,却很安静,刻意装饰出了乡土风情也多少增加了几份亲切。等菜的时候,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眼望着餐馆的外面。看得出,她想极力看得远一点,然而,即便是在城郊,远处的林立着的楼群依然毫不留情地挡回了她的目光。

    临离开时,她很认真地问我:“你是继续当广告公司经理呢?还是回虹光公司?当然,是在虹光公司恢复你岗位的前提下。”

    我也觉得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