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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前一段时间零散的客户纷至沓来一样,随着那个大客户来过后,其它的大客户们也HD学步似的跟着来了,我们已经又签了三个大客户,没有提及回扣,也不说缘由,任凭是谁都觉得我们是踩上了狗屎运。其中的一个还是新开工的合资企业,我们甚至还认真地聊了一下他的母公司在世界上的位次。在我的意识中,合资企业一般都牛气冲冲的,他们只信任自己那边的生产线和零部件,我们这种国字号的企业的产品,他们都懒得去看上一眼。他是这样告诉我的——所谓合资,应该是指和外国人在资金技术上的合作,这是对的,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公司实质上是先把一部分资金弄到国外去,在那些号称避税天堂的小岛上,弄个执照,再杀回来自己给自己投资,就是这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标开始变得不再是无法企及的水月镜花,一条铺满了鲜花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就在脚下。或者说,以前我们看一眼自己的目标,就像是看一颗星星,需要望远镜,如果想要模一把,就得用到某型号的长征火箭,把我们发射到位才行。此时看起来,它就是某棵树上的一个快要红透了的苹果,只需要一个普通的梯子,轻快地踩着上去,用最诗意的动作把它摘了。

    几天后,有关狗屎运的秘密终于揭开。事实上,这也算不上是个迷,只不过我们是当局者罢了。有些事是当事人知道最早的,而有些事却是当事人知道最晚的,这是规律,也是我们这个世界最精彩的表演。当然,是最先知道还是最后知道,得看消息的性质。比如,在官员的圈子里,一个人要被提拔了,当然提拔他的人会最早给他消息,然后,被提拔者就会做自己该做的事。但如果是某个人得了癌症,那么,也许到永远闭上眼的那天,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病情。还有,一个人有了婚外情,一般另一半是最晚知道的。

    我们就是那个迷迷瞪瞪的另一半。

    事情还是因我们而起的,只不过这永远都是机密案情,没有人会曝光这个。在耀华公司破坏了我们势力范围的平衡后,我们有过一个举报,后来,就像是人生中放弃掉的很多岔路一般,时间过去了,路也走远了,当初的岔路不知道是通向太平洋还是空中花园,都和我们无关了,于是,我们再也没有去正眼看那条路,甚至都没有想起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就像心中装了一个女孩,某一天,她成了别人的床上人,也就只能把她埋葬在心里。只是蝴蝶效应的原理有时候真的是正确的。就在我回厥州的时候,耀华公司抢去的那个公司里有人被请去协助调查,最后,有一个业务员和两个部门负责人被关了进去,耀华公司驻成都的负责人也进去了。

    这件事在业内应该是一场地震,我们没有理由不知道,只是耀华公司为了脸面,消息封锁得非常到位,再加上官方的消息总是来得晚许多,我们当时又被自己的目标给缠住,没有认真地梳理某些已经显而易见的细节。这件事带来的一个直接结果是耀华公司的全部人马在一夜之间把自己封锁在一座城堡里,即便是已经签订的合同都一时得不到有效的履行,更别说是潜在的用户了,于是,为了应急,原来耀华公司的客户找到了我们,他们先是少量订货救急,观望事态发展,这是那些零散客户上门的原因。再往后,事情已经明朗,耀华公司已经不能给客户安全感了,于是,大宗业务也跟着转移过来了。

    无止境的忙碌,忙碌一旦朝着目标前进,就自带着兴奋和不知疲倦,满满的成就感消融了时间,我都没意识到秋天已经过去了。

    这期间,我和王明海在一个茶楼上有过一段对话。

    我说:“好像是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如此的故作轻松,和很多时候的我判若两人。

    王明海比我还轻松,甚至语气中有些自嘲和暗讽。他说:“其实我们还没来得及认真做上些什么,我们甚至还没祈求上苍,上苍就已经认可了我们的需要,并派使者送到了我们手里,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所以,在很多时候,成功者其实是不需要太辛苦的。”

    王明海说着完后,嘲讽也随之而去,他开心地笑了,扔给我一支烟。

    我点上烟,吐出一个庸俗的圆圈后说:“缠着我的倒霉大神可能对我也厌倦了,终于弃我而去。”

    这种突如其来的成功让我和王明海都有些自负,他把目光投向了更远处。他说:“其实成都附近这个圈子,也就这么大的业务了,要真的实现目标的话,我们得走出成都了,我们不是西南片吗?整个西南怕是五个成都的量也有。”

    我和王明海傻笑着,虽然已是冬天,但是透进屋子阳光依然让我感觉到了温暖。

    事后想起来,我们对生意的迟钝简直让人无地自容,对了,还有同样让人无地自容的可怜经验,并且这些经验还左右了我们,王明海关于成都的业务量估计完全是错误的,而这一切却又是因为那场大地震。

    按我上大学时学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我们这个世界的生产有两样,一种是生产生产用品,一种是生产消费用品。随着灾后重建的全面启动,生产用品终于迎来了爆炸式的增长,我们的产品大多是生产用品,迎来门庭若市几乎是铁定的,而在这之前,不仅我们没有想到,怕是运销公司甚至集团公司也没人想到,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还真有人想到过的话,那么这个人大约就是江露。

    我努力回忆江露说让我去成都时的眼神和语气,有趣的是我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材上。我给江露打了个电话,很想给她晒一下销售进度,想到每周都给运销公司有报表的,这些她该都知道了,于是,还是恬不知耻地说了些低级趣味的话,她也很好地配合了我。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四个人都处在极度的劳累和亢奋中。每当想到那个就要实现的目标,依然觉得我们就是处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小船,我们可怜的动力和所有装备根本就不是为跨越到对岸而准备的,我们只是在河里扑腾,不成想冲到了海中,但是在浪涛中颠簸时,却忽然遇到了一阵顺风,它没有任何理由地把我们送到了对岸,期间很多时候我们还是不由自主的。

    这时候,我也开始认真思考那个目标后面的事了,目标只是一个前置条件,我似乎看到了自己正坐在门口挂着副经理牌子的屋子,而江露的门口也不过就是挂着一面这个牌子而已。

    老子也会有今天!我暗自笑出了声,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