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岁月的滴响 » 94

94

    这一回,我听从了陈丽容的指导,刻意修饰的足够精神,仰着头出了家门。我和每一个我认识的都客气地打招呼,若遇着以同情姿态待我的,还会定下身,和他们寒暄上一会,对他们的姿态一再表示谢意。他们都是在口头上表达着对我的同情,至于他们心里真实的想法,也许各有不同,并且隐藏很深,我也懒得去下功夫知道了。就像陈丽容说的,我只要给他们一个并未倒下去的形象,就够了。

    我不止是高调地走在路上,还放浪形骸,几乎把所有能想起来的同学和朋友都以挖地三尺的精神给发掘出来,游走在酒店、歌城、洗浴中心等等场所。检察院的人只是把我存在仓库的镨钕给封了,而我手头的现金,他们一分没动。因为他们认定我贪污的数额是三百二十万。我记得一个女检察官在看守所提审我的时候对我说:“说起来,你还挽救了不少人呢!”我还记得,我自己也曾经这么感叹过。

    有些事就像是暴风雨一般,忽然间汹涌而来,又忽然间烟消云散。竞争上岗结束了,也就没人关注我了。陈丽容也说:“这个事就过去了,相也亮够了,现在,到我的公司来,或者,我把公司交给你,我就当阔太太好了。”

    我说:“我现在真的想吃软饭了,就是他娘的我还是犯罪嫌疑人呢,这对你的公司不好。”

    “还真是。”她摇了摇头。

    我从看守所出来后,一直没见到过江露,我给她打过电话,她好像有意在躲我。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意外地看见她从一个酒吧出来,黯然神伤。

    当时我正在出租车上,而出租车却又在车流中无法脱身,我只能一直远远地望着她,出租车和她一个方向,并且比她步行的还要慢上一点点,后来司机找机会把车靠到路边上,我打开车窗,使劲喊她。

    江露上了车,我闻到她喝了酒,但没有一丝的醉态,大约只是喝了一点。她上车的那一瞬间眼中还掠过一丝的惊喜,但很快就很散去,一副清汤寡水的样子。我们淡淡地说着话,她问我怎么样,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很好,真的很好。”

    她说:“全世界的监狱都一个样,进去后的该遭遇什么的我也听说过。”

    我说:“我进的是看守所,不是监狱。”

    “哦……”

    我提出找个地方坐坐,江露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去了一家不大奢华的餐馆,找到一个火车座位样式的小包间面对面坐下。

    她本来就喝过酒,又喝下去几杯后,丝丝醉态从脸蔓延到了眼睛,她喝了杯茶,掩饰着醉意说:“也许,是我错了,最开始,就不该给你什么检查,后来,更不该提出让你去成都……”她忽然笑了,使劲笑了好一会说,“想对我报仇不,想报就报,要不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对了,我们认识貌似很有些日子了吧!”

    “还真的想抱。”嘴里还说着话,我已经走到她那边,在挨着她坐下的同时,把她拉到了怀里。她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眼睛盯着我,我要去亲她,她先亲到了我脸上,如鸡啄米一般,嘴唇刚接触到我的脸,就立刻离开。

    江露依然黯然神伤,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我,她只偶尔表现出一些开心。她说:“今天我真想喝醉了,或者,我想一直醉着。”

    我说:“你有事?”

    她说:“当然有,但和你无关。”

    后来,我还是知道了,而且还真的和我无关——她的男朋友是厥州本地人,是她在上研究生的时候认识的,他也上研究生,比她高一级,他先她一年来,在市委工作,后来她追随着来到厥州,就在我呆在看守所的那些天,他们分手了。至于分手的原因,他告诉她的是他们不合适,而告诉别人的是嫌她招摇,怕有一天被绿或者已经被绿了。

    而事实上,她后来知道,是她被绿了。我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能让那个家伙放弃江露,而拥她上床。但是,我知道,爱和性的事从来都不可理喻,一个人眼里的女神可能是另一个人正在经历的噩梦,无意间的一瞥会成为解开同心锁的钥匙,经典的经验被一杯酒轻松消融,总之,试图总结爱和性是危险的,也是徒劳的。

    后来,她大多的时候都呆在我怀里,连喝酒喝茶也是让我送到她嘴边,甚至是喂她喝,我也没有再试图去亲她,因为她即便是喝了酒,也用她鸡啄米式的亲我表明了底线。我们都喝了很多,也一直说着话,都拣开心的说。离开饭桌的时候,她的醉态又加深了不少,还好,她穿的是平底休闲鞋,站立和行走都无大碍,若是上班时的那种高跟鞋,怕是无法驾驭,我打算叫车送她回公司宿舍,但是,她不让。她说,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她想去酒店。于是,我们去了酒店。

    从饭馆到酒店三百多米的路,似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量,一进客房,就像一堆衣服散落在床上。想起前一次她喝醉的样子,我拧开了瓶水给她,大约是水一时压制住了酒意,她说:“你别这么看着我,这回没多大事,洗个澡就过去了。”

    江露就要洗澡,我装做很正经地说:“那你洗着,我就回了。”

    她勾魂摄魄地看着我说:“不!”这个字说出后,她又忽然显得无奈和可怜,轻声说,“你先别走,你走了,我要是醉倒了怎么办?”

    我顺势就呆了下来,打开了电视,卫生间哗哗的水声让我不得安宁,电视机里的任何一个画面都无法在我脑中驻留。

    后来,她扶着门框出了卫生间,披着浴巾,有些站不稳,她说:“你帮我一把。”我过去,在触着她腰的那一瞬,怔了一下,有些手软,让她差点跌倒。她娇嗔着对我说,“不会吧,就这点定力,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有点晕……

    我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副行长,还有看守所的日子,于是,就跟一股没有灵魂的风一般从酒店出来,扫过大街,冲到家后直接扑进陈丽容的怀里。

    两天后的早晨,我收到她的一个短信——我回重庆了。

    我只回了一个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