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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日魅影

    祁涛站起来,看见一个穿着小碎花连衣裙的女人从房子里走出来。

    祁涛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再仔细看,才看清她头上戴着白色的纱帐,纱帐从帽子上垂下来,覆盖了她的整张面孔。

    但是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被连衣裙包裹着,这对于一群青春懵懂的男孩们,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起了一阵风,从祁涛背后吹过,只吹到那人脸上的白纱上。

    白纱被风吹起,露出的不是美丽的面孔,而是一张如枯骨的面孔,脸上有许多烂出来的孔洞,孔洞里正往外渗着黄红色的液体,鼻子整个变成血肉模糊,隐约可以看到血肉之下的软骨。

    一双纤白细嫩的手紧忙把吹起来的面纱按下。仅仅是那一瞬间的注视,足以震撼心灵。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美好的事物,人们有着天生的好感,对于那些丑陋的,不堪的,人们往往选择忽略,甚至把它们掩藏在一些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厌恶并唾弃丑陋的东西,却浑然不知他们也是丑陋的一部分。

    祁涛觉得有些恶心,转头吐在了脚下,李波和王磊也吓住了,李波只大喊道“鬼啊。”转头跑了。

    只有姜超在一旁大笑,笑祁涛他们胆小。

    那个女人听见响动,紧忙跑回了房子里。

    祁涛问姜超“你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她,她也太吓人了吧,你不害怕吗?”

    姜超依旧盯着那个诡异的院子,轻轻微笑“一群胆小鬼,你们难道不觉得她很神秘吗?神秘的像断了手臂的维纳斯,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残破的美。我很好奇,她是谁,她从那里来,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王磊说“不,我们一点也不好奇,甚至觉得恶心,她丑的像鬼一样,不,她比鬼还吓人。”

    祁涛当天回家就大病一场,一连发了几天的高烧,烧的他不知道那天在天台看见的人,到底是他真实看见的,还是他梦见的。但是他清晰的记着那张腐烂的脸和姜超的笑。

    突然,隔壁卧室的门像是被人用力关上,发出一声“彭”的一声巨响。把祁涛的思绪给拉回现实。

    夕阳已落,房子里变的更加昏暗,祁涛手心里有些汗,他从口袋拿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拿着手机往门外走。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有的只是人内心里黑暗的角落。那些莫名其妙的恶意隐藏在其中,等待着一个时机,蹿出来狠狠的捅人一刀,然后重新藏起来。

    黑暗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因为你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或许是一条滑腻冰凉的毒蛇。

    祁涛想起自己第一次出警。第一次面对尸体的慌乱,惊惧,恶心……后来他慢慢的习惯了,习惯了与尸体打交道。甚至觉得尸体比活着的时候更可爱,更可亲,因为他们不会喋喋不休,狂妄自大,只会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趴在那里,像是熟睡中的孩子,而又行使着母亲的慈爱,宠爱着他们身下的万物,虫子,微生物,在他们眼里一视同仁的爱着它们,把自己的血肉喂给他们。

    他们完整着,又破碎的离去,他们呼出最后一口气,当脉搏停止了跳动,他们就是一堆物质,和散乱的乐高积木无异,没有灵魂,却比任何一件工艺品还要精美。

    祁涛一步一步迈出,直至走出这间卧室,站在门外,注视着对面那间已堆满杂物的卧室。现在卧室的门关上了。

    是谁,在那间屋子里,是人吗,不,应该没人会来,祁涛认真的注视着那间卧室紧闭着的门。

    他一副防范的姿态,猛的一步迈过去,一下把门打开,卧室里依旧如刚才所见,堆放着杂物。祁涛巡视一周,回头看了直通厨房的客厅,南北的窗户都开着,穿堂风把门用力关上。

    祁涛额间有薄薄的一层汗,此刻风吹过只觉得凉浸浸的。

    祁涛收拾起那些笔记本,准备带回家,这时电话响起,他碾灭烟头,下意识用纸巾包裹起来,塞进口袋里,才接了电话“奥,我知道了。”

    祁涛回到家,把日记本放到卧室,仰面躺在床上,只听祁母大声喊“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祁涛应了一声,走出房间。

    “我爸呢,他不吃吗?”

    “你爸上夜班去了,早吃了。”

    “我爸也真是,这么大年纪了,还出去上班,在家又不是没钱花,医院那么多病毒,生了病,反倒要花上多少钱,这个账都算不过来。”

    祁母叹了一口气“你爸闲不下来,在医院当保安,有车就抬抬栏杆,又不是什么重活,你还没完事,没结婚,以后换房子,换车,下彩礼,结婚生孩子那一件不花钱。我们多攒一点,你就少受一份难。”

    她向祁涛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又道“哎,对了,我今天和你刘姨说了,说你回来了,人家姑娘明天有空,你去见见。人家姑娘长的漂亮,又有正经工作,是在咱家后边一中当老师的,脾气还好,以后有了孩子肯定能好好教育孩子。”

    祁涛只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你看看李波,长得也没说多么好看,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里条件也不如咱家,你看人家二胎都两三岁了,一儿一女多好啊!你也不差那啊,怎么就能打光棍,你是不是身体那里不好啊,真是愁人啊!”

    祁母边吃边念念叨叨“你们四个,还都没人家李波有本事,小磊也是。”

    “王磊怎么了。”祁涛抬头问。

    “他挺好,人长得文文静静,待人接物也和善,去年,在市场边上开了个水果店,收拾的干干净净,嘴也甜,每次我路过他店,他都要给我些水果,就是老大不小,也不结婚,他妈也愁的不行,托了多少个媒人介绍不老少女孩,在人家女孩面前放不开啊,一说话就脸红,也不知道这个样还是做买卖的呢。”

    祁涛点点头,又向嘴里塞了一口饭只听祁母又道“我记着你们小时候,你就和小磊最亲了,像亲兄弟一样,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怎么现在反倒不来往了。”

    “可能是圈子不同了吧,没话说了,见了面也是说小时候的事儿,怪没意思的,倒不如不见。”

    “圈子,什么圈子,还要把你们圈在一块儿才能说话吗?这叫什么事儿,从小的情分在哪里呢,你看我和你刘阿姨,我们多少年了,不照样一块儿买菜聊天啊。

    祁涛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小超什么时候办事啊,你去他家看了吗,听说他爸妈都住院了,他的事儿都是他姐在帮着呢,之前打成一个蛋,出了事儿,看出谁是亲人来了吧。”祁母吃饭也挡不住她那连珠炮似的话儿。

    “后天出丧,去他家里瞧了,只她姐在家里。”

    “嗯,你反正现在也有空,你就去帮帮他家,也怪可怜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祁涛点点头,把碗里饭吃完才有说“妈,你记不记得之前,姜超邻居家里之前是不是住过一个烂了鼻子的女人,就是满脸全是洞的那个女人。”

    “好好地说她啥,怪恶心人的,那是个麻风病,可是把你吓得不轻,下掉了魂儿,连着发了四五天的烧,是别的村子来的,租住在那房子里,不过后来听说她已经死了,要是搁现在那病也能治了,可是那个时候大家可吓得不轻,你上高中的时候,村里的人把她从这里撵走了,听说都烂到了骨头,看的让人恶心又心疼。”

    祁涛听了不禁觉得后脖颈发麻,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沉了一会儿才说“妈,我吃饱了。”

    “嗯,你快去歇歇吧,我收拾桌子。”

    祁涛应了一声,回到房间。

    许久不住的卧室,还似小时候的那个模样,从小时候的小人书,玻璃弹珠,到高中时的奖状,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整整齐齐的摞在那掉了漆的书桌上。有一瞬间的恍惚,让人觉得时光还停留在那些时候。

    祁母可能是个收集狂,她认不得许多字,但是只要有字的纸,她便觉得是一些了不得的东西。祁涛所有的书本都被祁母细细包了书皮,看到书有了卷脚损坏就念叨祁涛不爱惜书。就连祁涛胡编乱造的作文都被祁母一本一本整平整了放在盒子里。

    她说“你都写那么多字了,真好,我都给你放好,等那天你再看到那些字的时候,你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儿,脑子里记得会出现差错,这些字不好骗人。”

    字不会骗人吗?祁涛笑了笑,字才最会骗人,有个词叫文过饰非,文笔好的人最会拿文字掩藏自己的黑暗下流的内心,反倒把所有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打开书桌前的台灯,随手拿了本姜超的日记本,试图从日记里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日记本的皮是深蓝色缀白色小花的风格,上面有一句外语,是手写的,祁涛拿出手机搜索一下,是法国诗人兰波的一句话“我即他者”。

    翻开第一页写着“3月22日这是第二十天,我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从我的背后注视着我。我知道,我就是肯定有人看着我,在我睡觉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个人的眼睫毛,轻轻划过我的额头。我很确定这是一张脸,是一一双眸子整个扣在我的脸上,这绝对不是一个羽毛或者是一只昆虫爬过我的额头,我知道这就是一个人,我甚至感觉到了他喷在我脸颊上的呼吸的热气。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预警,我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被一只无形却有力量的手,紧紧的按在床上。我能闻见一股熏人的臭味,那是血,汗,尿液揉杂在一起的味道,一双手捂住我的口鼻,让我呼吸不畅,我会死的,我这么以为着,可是我没死,早上我在床上醒来,整个人泡在汗里一般,我洗澡,那种感觉又来了,我感觉背后有一个人微笑看着我,我没回头,如果真的有一双眼,我该怎么办。”

    这本是最近的日记,只写了这一篇,后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全是乱划的的笔痕,是在发泄着什么,怒气还是恐惧还是什么。

    翻了几页,又有一片是5月27日“5月27日楼上的那个疯女人再也不能一天天在家里穿着高跟鞋来回走了。我买了图钉藏在了她家的地毯里,第一天她竟然没有踩上,第二天,我多放一些,我趴在门上,如愿以偿的听见了她的惨叫声,我捂着嘴呵呵的笑,她在业主群里发泼,说是谁那么缺德在她门口放钉子,有人回她是不是被迫害妄想症啊,她气的与人在群里大骂,搞笑,这个泼妇。”

    这一篇写的很随意,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祁涛拿起钉子把姜超的名字钉到了5月27日这天,把3月22日到5月27日这个时间段打了三个问号。

    祁涛又重新翻了一遍,以确定没有遗漏,用力抖抖书,在夹页里掉出一张不规则的纸片,上边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看见你了”。

    什么意思,谁看见谁了。果然。

    祁涛把这张纸条钉在了三个问号之上,是有一个人存在的。

    重新再翻,把书皮剥开,干干净净再无其他。

    转身又重新拿了一本棕红色笔记本,表面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胡乱的打着几个叉叉,再翻几页日期是2月25日。

    “2月25日,快递来了,我迫不及待的把它组装起来,以后它便是我的眼睛了。我终于可以看到真正的人了。每个人出了那扇门,穿上那身皮,他们就变成了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好人了,我才不信呢。全部都是骗子,打开那扇门,把那身皮丢在一旁,他们好像从新变成野兽。饥饿,暴力,欲望,懒惰,争吵,自大,精彩极了。我觉得那不是一间房子,是困兽的笼子,赤-裸,恶心,丑陋,真实,动人,”

    祁涛看到这儿,门突然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