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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婆卜八方(二)

    冉不秋走进更衣室绕着衣服转悠了一会儿,不知道该穿什么好,拿了几身衣服照着镜子比划了几下,又面无表情的放回去。

    他半天没听到外面的声音,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站在窗边,看到邻幢别墅院子里,宋可遇正和刘秘书嬉笑聊天,宋可遇的略向这边一转头,他连忙避到窗帘后面,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的表情越来越木然冷淡下来,双眼瞳孔由黑白分明慢慢转为墨绿色的两个深坑,十指间也有墨绿色的浊气泄漏出来,腐臭的味道瞬间向四周弥漫开来。

    墙壁上开始渗出“滴答滴答”的水珠,所滴落之处,渐渐生长出莹莹苔藓,低矮密实,湿阴幽恻,顺着冉不秋的腿脚一路向上生长。

    冉不秋眉间阴郁凝涩,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宋可遇又被刘秘书踹进泳池里,这回有了经验,游到另一侧边沿才爬上来,讪笑道:“你踹我也没用,为领导终身幸福筹谋,我义不容辞!”

    看刘秘书状似要起身过来,宋可遇脚下一个踉跄,连忙向冉不秋的别墅跑去,“换个衣服怎么这么长时间,我去看看冉总,刘姐姐,咱们回聊啊,回聊!”

    刘秘书原本也没打算和他较真儿,看他夹着尾巴跑了,走回躺椅躺好,照旧看起书来......刘秘书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用力的吸吸鼻子,疑惑的向宋可遇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觉得是自己多心,又悠闲的看起书来。

    宋可遇见她没追过来,松了一口气,乐呵呵的跑回冉不秋的别墅,一推门走了进来,一股陈腐的浊气宛如强大的气浪,排山倒海的将他推出房门,拍倒在地,又在空中忽旋一下,消弭于无形。

    宋可遇被气浪袭击的大脑有几秒钟空白,稳稳心神站起身来,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推门之后发生了什么,瞠目结舌的拍拍自己的脑袋,原地转了两圈,回头望向泳池,只见刘秘书好端端的躺着看书,再回头望向门内,冉不秋也正举杯喝水。

    宋可遇迟疑着走进室内,狐疑的看了看房间,没有任何异样。

    “冉总,你还好吧?”宋可遇问。

    冉不秋在吧台后又倒了一杯水,走过来递到他手里,“我挺好的,我看你和刘秘书聊的也挺好的。”

    宋可遇笑了笑,心想自己刚才大概是一系列动作幅度太大,有点晕了头,接过水喝了几口,才想起正事,上下打量了一下冉不秋,不满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啊,诶,你是不是觉得没穿过,不好意思,我和你说,生命在于尝试,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要不,我给你选一套?”

    冉不秋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笑睨着兴致盎然的宋可遇,“我刚订好了游艇,咱们大家一起环岛转转......还是你只想和我单独出去,也是可以的。”

    宋可遇还没有open到这种地步,又刚和刘秘书聊了隐秘话题,这青天白日的,想想自己的小心思就有点心虚,眨眨眼,坐到冉不秋身边,“说了是团建,还是大家一起玩比较有意思。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去冲浪,只是希望你和刘秘书能真正放松放松,别总这么绷着,太累了。”

    冉不秋没接话茬儿,稍稍立起身,侧头向宋可遇的方向凑近一些,轻声说:“我让厨师晚上烹煮附近海域特产的海鲜,都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做,环岛回来正好开饭,你多吃一点,最近太辛苦,都有些瘦了。”

    宋可遇可真hold不住这种关心,低头一阵脸红,冉不秋便微笑着恢复了原本的姿势,吉光片羽般的温情旖旎,虽稀薄含蓄,却也动人心魄,糖稀似的将宋可遇的一颗心包裹缠紧。

    宋可遇侧头向冉不秋回望过去,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无需言语,却已经了然于胸。

    电话铃响起,通知游艇已经准备就绪。

    “咳咳,”宋可遇随着冉不秋站起身,试图找个话题打破尴尬,心念一转,想到刚才冉不秋俯身凑过来那一瞬间的异样,忙问道:“冉总,你最近怎么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这么重啊,以前没见你有这习惯啊。”

    冉不秋随意回道:“你不喜欢这味道,我改天换个牌子用。”

    宋可遇差点脱口而出:什么味道也比不上你身上的草木清香。暗暗捏捏自己的脸皮,还是没有厚到那种程度,只得作罢。

    几人愉快的在海岛上待了几天,椰林海风,艳阳沙滩,佳肴美酿,怎一个舒畅美好了得!

    吴秘书还是第一次和冉不秋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么长时间,这趟旅程属她玩的最开心,按照她自己说的,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打从来了千世集团,就没休过假。

    回程的专机上,她大着胆子说:“真没想到冉总是这么亲切随和的人,我还以为霸道总裁凡事都必须说‘听我的’呢!”

    刘秘书朝宋可遇那边睨了一眼,微微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宋可遇小声对冉不秋说:“看来吴秘书对你有误解,你以前可比‘听我的’还让人受不了呢。”

    冉不秋挑眉向吴秘书朗声说:“你这样妄议我,是不想干了吗?”

    吴秘书讪笑两声,到底有些怂了,朝刘秘书身后躲了躲,只探出半个脑袋,嗫嚅道:“冉总您别吓唬我,我胆子小,要是这次度假前您这样说我,我都要相信了呢。”

    冉不秋没说话,宋可遇却有些高兴,见吴秘书没注意,拉着冉不秋笑说:“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种氛围特别好?”他神色稍许黯然,“我以前一直把乔妈妈她们当成家人,可现在她们都不在了......你也和我一样,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不过现在好了,至少我们几个这样,我觉得特别像家人,像朋友,总之就是能彼此有所依托仰仗的信任感,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冉不秋听着他的描述略微愣了下神儿,茫然问道:“家人......信任感?”

    “你没有心,所以不太能理解那种感觉,信任感就是,”宋可遇解释道,“就是彼此真诚,没有猜忌,互相珍惜......这也不能全靠形容,你得自己感受,”他拽着冉不秋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前,“你得感受!”

    宋可遇起身去洗手间,冉不秋将手掌更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脸上迷茫之色更重,余光瞟见刘秘书侧过头来,连忙将头转向窗外。

    车刚驶进公司地库,一个小保安虽不太认识别人,但觑着刘秘书下了车,就连跑带颠的上前急道:“刘秘书,您可回来了!”

    刘秘书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保安苦着脸说:“这几天,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士,在咱们公司附近设坛作法,起初我们也没理他,以为他哗众取宠,闹两天就完了,谁知道他越来越过分,今天早上开始,把那堆花花绿绿的符纸法器,都搬进公司里面来了,您是没看到,一楼大堂都快成道观了。”

    刘秘书一愣,“你们这么多人就由着他闹?”

    小保安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些说:“您不知道,他还有点法术,我们根本靠不到近前,而且那符纸也邪性,我们撕下去,别管扔到哪儿,都会自己飘回来贴回原处......所以后来我们也不敢管了。”

    刘秘书冷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界哪有什么法术,还法器呢!都是变戏法的,专骗你们这些人,你怕了,他就得逞了,回过头来要钱要物,都是套路。”她回头恭谨的对冉不秋颔首道,“我去看看,您先回公司吧。”说完便随着那小保安走了。

    宋可遇有点担心,冲吴秘书说:“我去帮帮刘秘书,你陪冉总回去吧。”

    吴秘书刚要说话,冉不秋便道:“我去瞧瞧,你回去吧。”

    吴秘书顿了顿,“咱们一起去吧。”

    刘秘书随着小保安走到一楼大堂,只见一个身型清瘦的黄袍道士,正背身站在大堂中间,胳膊上搭着一只拂尘。

    再环视大堂四周,还真是没眼看,前台前面立着香案祭坛,两侧贴满符纸,地上用18只桃木小剑摆出不知道什么名目的阵法,每只桃木小剑上方悬挂着一只铜铃,此刻他正从香案上端起一只大海碗,嘴里念叨着:“清净法水,日月华盖,中藏北斗,内安三台,浊去清来,常清常净......”

    刘秘书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穿过层层所谓“阵法”,从后面猛一拍那道士的肩膀,道士正微微低头,被吓了一跳,头虽转过来,嘴里的惯性却没停止,“噗”的一下,将嘴里含着的一大口水全喷刘秘书脸上了,然后微张着嘴,硬生生把“化”字说完,半晌才举起袖子来要给刘秘书擦脸。

    只是刘秘书还没说话,那边跟上来的冉不秋却眼前一虚,下一秒就皱着眉,哆嗦着嘴唇,猫着腰,脱下自己一只鞋握在手里,冲着小道士追打过来,嘴里大骂道:“好你个臭小子,你太婆婆我死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别一天没事就装小道士出来骗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早晚得给自己贴张催命符,你把我的话都当糖豆儿就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