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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婆卜八方(三)

    小道士腰肢如柳条一般曳荡,十分条件反射的左闪右避,几乎完美避开了冉不秋所有的袭击,嘴里高喊着:“贫道‘弗如子’,哪里来的鬼魅邪祟,敢不敢报上名来,休要无理取闹,‘三清道尊在上,今已知汝邪祟,汝快速归去,急急如律令!’”

    冉不秋动作没有小道士灵便,追打着却一直打不到,手按在肚子上喘气,趁他不备,手里的鞋准准的朝着小道士后脑勺一飞,“Duang”的一声,正中红心!

    冉不秋双手叉腰,几步走过来,对着倒地眼冒金星的小道士“啐”了一口,手指一下下点着他的脑门儿骂道:“你开宗立派了吗?还‘弗如子’!你小子出生时,你老子娘穷得三顿饭就吃一块豆腐乳,给你取了个名叫腐乳,还是后来活不下去了,把你送到我这里学艺,我才嫌弃难听,给你取了名叫弗如,啊,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跟我这儿急急如律令呢还,我看这一年你小子是欠抽欠大发了!还让我报上名来?告诉你,听仔细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八方桥冯神仙’就是我!”

    弗如挥了挥眼前的金星,猛的坐起身,指着冉不秋哆哆嗦嗦的说:“你!你是太婆婆?不能够啊,我太婆婆都作古一年了,难道是我的阵法应验了?不对啊,我这阵法是驱鬼的啊......”

    宋可遇无语的完全不想说话了都,从他们一进到大堂,他就看到冉不秋给中间法坛周围设下了结界,外界无关人等怕是看不到这场大戏了。可怜了吴秘书一直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找人,最后谁也没找到,只好独自上楼去了。

    鬼差更是过分,也不知道上次冉不秋还他那颗尸莲子又怎么捅到他的腰眼儿上了,这次连身都不现,扔了魂魄就走。

    那边弗如还在碎碎念,刘秘书面无表情的捧起香案上那只海碗,连水带碗扣在了弗如脑袋上,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了。

    “刘姐姐,你别走啊,这烂摊子......”宋可遇嘀咕了一声,见电梯门毫无感情的闭合,无可奈何的又转向弗如,“我说你真是没事闲的,那天在咖啡馆往我脑袋上贴的人也是你吧?你怎么追这儿来了?”

    冯婆伸手拽着弗如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宋可遇有点为难了,眼下这处境,要不要带这小骗子一起走?

    冉不秋的神识从身体里浮出来,弗如突然大叫一声,指着那淡紫色的光晕叫唤着:“鬼啊!鬼!”被冯婆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闭嘴!”他这次倒是听话,头顶的大海碗向旁边一斜,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不用冉不秋说话,宋可遇也明白了,耸耸肩,“得了,一起走吧。”

    一行人回到办公室,弗如的道袍在撕打中弄脏了,还扯出了一条大口子,冯婆吼道:“还不快把那碍眼的袍子脱下来!”

    宋可遇和弗如一起抖了抖了。

    宋可遇递过一件自己的白T恤,看弗如换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先入为主的嫌疑,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那种“道长”气质更适合他。

    宋可遇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一声轻咳,才发现房间里仨人都疑惑的看向自己,忙掩饰性的挠了挠脸颊,笑着问冉不秋,“我有两个问题......”

    “我也有两个问题!”弗如忙举手。

    “你闭嘴!”宋可遇被打断很不爽,还夹杂着一“贴”之愁,可没想到一旁冯婆的脸色却变了,连忙又和煦道:“那个,我说完你再说啊。”见弗如点点头,才问道:“第一个问题,八方桥冯神仙,请问您这次回来是为了消除什么执念啊?”

    冯婆盘腿坐在沙发上,摆摆手,“你和这小兔崽子年纪差不多,你就跟着他叫我一声太婆婆吧,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完成我生前的最后一卦。”

    “啊!你是说顾之之的那一卦?”弗如恍然。

    “对,我既然收了她的钱,这点职业道德和专业精神还是要讲的,怎么说也要回来帮她解决了那件事,保住我冯家12辈祖传的口碑!”冯婆自傲的说。

    宋可遇阴谋论的立马想到一种可能,忙问:“你是怎么去世的?是不是有人陷害你?”

    “那倒不是,”冯婆摆摆手,“我走的时候102岁,是寿终正寝,我12岁时就算出来了,只是没算准时辰,早走了一小会儿。”

    “1......02岁?”宋可遇谄媚道,“您老真矍铄。”

    冉不秋看过来,“第二个问题呢?”

    宋可遇隐晦的向弗如方向看了看,“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回头再说。”

    冉不秋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下,兀自说:“冯婆往上的第12辈祖先,有过仙缘,他们家的后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异能,因为从未做过恶事,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被收回。”

    剩下几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异口同声道:“原来是这样!”

    “你问完了,到我了!”弗如最先回神,举手,见冉不秋点点头,连忙说道:“第一个问题,我太婆婆是借尸还魂了吗?”

    冉不秋面色一僵,冯婆劈手又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子,“好好说话,长辈面前不要这么没有教养。”

    弗如说的是自家太婆婆,冯婆说的是爻渡大人,两人要表达的南辕北辙,却都以为表述明白了。

    宋可遇只好代答:“你太婆婆是借我们冉总的身体回来了却夙愿的,只有10天时间。”

    “哦......”弗如深情暗淡了一下,“只有10天啊,就不能有什么方法,让太婆婆永远留下来吗?”

    冯婆叹了一口气,第一次露出慈祥的神态,“命数由天定,强求无意义。”

    弗如嗫嚅道:“你走后,咱家生意越来越差,我都半年多没有吃过肉了。”

    宋可遇手疾眼快的阻隔开了肉眼可见的一场腥风血雨,将弗如推的更远些,“快快快,说第二个问题!”

    弗如眨眨眼,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距离有点远,宋可遇没听清。

    弗如清清嗓子,“我是想问,你们谁有刚才被我喷水的那个红裙子美女的联系方式?我刚才掐指算过了,我和她命中有缘!”

    这次冯婆揍弗如,谁都没有拦着。

    等冯婆冷静下来,宋可遇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一天,按照之前算好的卦象,冯婆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行将就木的命数,原本正在家里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装裹用的衣物器皿,还将自己趁手的一些卜卦器物分别打包,在上面贴上标签,写明了哪些东西,弗如不到什么岁数,就不能擅动。

    说起弗如,冯婆就心情不佳,如今她这一族里,只有弗如这一个后人了,等自己再一走,就只有那个傻小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偏他还从小就有些不着调,总是梦想着能够一日得道,最爱穿一身道袍四处给人摆阵做法,可又没有学到她一分精髓,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丢回来。

    唉,冯婆真是越想越愁,摩挲着存折上的那一小串数字,也不知道够那混小子吃几天饭的。

    正寻思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胆怯的拍拍门走进来,冯婆正了正神色,问:“有事吗?”

    小女孩说自己叫顾之之,几经打听,听说冯婆这里卜卦最准,所以专程赶过来,想让冯婆帮忙卜一卦。

    冯婆为难的指指一旁的袋子,“我这儿都收拾妥当了,从今往后不卜卦了。”

    “这样啊,那.......好吧。”顾之之淡淡的点点头,像有些意料之中的安然若素,道过谢,便要离开。

    冯婆有些不忍心,她家住的是老宅,她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下来,抿一抿耳边的白发,说:“我虽然不算卦了,但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我听听,看我一把岁数了,能不能帮你支支招解解惑。”

    顾之之脚下一顿,“那要多少钱?”

    冯婆笑道:“就当是你陪我说说话,不要钱。”

    “那不行。”顾之之倔强的摇头。

    冯婆招手让她上前来,让她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1块钱,“这就够了。”

    顾之之终于放松下来,也在门槛上坐下来,垂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久久不说话。

    冯婆依据经验,心想这么大的孩子,不过就是家里的事,学校的事,除此大概也没什么能够犯愁的了,“是家里头不顺心?还是......”

    顾之之手一抖,“是、是我爸......”

    “哦?你爸爸怎么了?”冯婆顺着她问。

    顾之之咬着嘴唇,面露惊恐道:“我怀疑我爸爸不是我的真爸爸,我怀疑他是假的。”

    冯婆心里笑了笑,没太把这孩子的话当真,只是嘴里哄道:“他是不够疼你了?还是给你零花钱少了?你和婆婆说说。”

    “他......”顾之之不住的搓着手,“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哪里都不对,和以前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冯婆劝慰道:“大人有大人的辛苦啊,你现在还没有独立,还没有赚钱,不知道这在社会上谋生计的艰辛,你爸爸偶尔疏忽你,你也要理解......”

    “不是的!”顾之之打断她,“我亲眼看到,他、他最近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悄悄躺进床下藏着的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