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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徐来(二)

    弗如最终选了一家吃卤鹅的馆子,那种卤制过再刷油蜜、炭火炉烤出来的鹅,只只油亮肥美,通体散发着酱红色的光泽,卤汁与鹅油顺着尾端滴落下来,端上桌来时肉汁满溢,甜香醇厚,剁一条鹅腿铺在米饭上,光看看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宋可遇不得不佩服弗如选店的功底,一边夹了一块晶亮的鹅腿,放入嘴中,一边环视了一下这小店的环境,“你选的虽然都是些苍蝇馆子,不过这味道是真好,看来你不是赚不到钱,而是只要兜里有两个钱,都全部用来吃喝了是不是?”

    弗如不无得意的笑着向宋可遇招招手,一脸神秘的向厨灶台旁边指了指,“你别小瞧苍蝇馆子啊,不是有那么句话嘛,真正的味道都藏在岁月里!你瞧那口卤水锅,看着怎么样,脏吧,油腻吧,可是我告诉你,没有个百十来年的老卤水,根本出不来味道地道的卤味!”

    邻桌两个年轻的小女孩,你推我搡的,压抑着笑,又忍不住脸上的羞涩,好半天终于推举出一个短发的女孩,走过来,小声的说:“能不能要一下你们的联系方式,留个电话什么的,以后有空了,可以一起出来玩?”

    弗如“啊?”了一声,向女孩看了看,又拍拍宋可遇,“找你的吧。”

    宋可遇无语,被他推卸责任的无赖行径打败了,又不想让人家女孩难堪,友好的说:“不好意思,今天没带电话。”

    那女孩听明白了,倒是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就走了。

    “还真的挺大胆的,诶,不过明明冲你来的,干嘛推给我啊!”宋可遇吐槽道。

    弗如笑了笑,“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了,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回头你要是去你领导那里打个小报告,我怎么办呢?”

    “八字还没起笔呢,就算有家室了?”宋可遇为他的乐观精神大大的点了一个赞,那边老板娘端着一盘油亮的青菜,放在了他们桌上。

    说起卤鹅伴侣,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这里卤汤汆过的青菜,香而不腻,脆生生的口感仍在。

    那老板娘郁郁寡欢的样子,沉着脸,比青菜还绿。

    弗如伸手一把抓住了老板娘那略微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指指尖,老板娘一愣,有点不情不愿的定了一下,好在看了一眼弗如和宋可遇,不像是真正的龌龊登徒子,只粗着嗓子问了句:“怎么了?”

    弗如佯装摸摸下巴,又看了老板娘的手指几眼,微微摇头,“一般人我可是不愿意多这个嘴的,这位姐姐,敢问你最近在做菜做饭的时候,是不是常觉得疲累,尤其晚些时候,还会脚踝浮肿,四肢麻木?”

    老板娘看了一眼弗如,眼神都亮起来,“小伙子,人不可貌相啊,瞧着你柔柔弱弱,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还会算这个!”

    弗如松开了手,“不瞒你说,我是祖传的,可是这祖传的就更轻易不开口了,毕竟说多了,泄出去的都是自己的福运。可是我看着你就觉得面里带煞,忍不住就多一句嘴了。”

    “是是是,我们家原本就在隔壁的铺面,结果半年前那铺面的老板到期收回了房子,怎么都不肯再放租了,我和我那口子就狠狠心,拿出全部积蓄,又借了点债,勉强买下来现在这家铺面,想着再也不用看人家房东脸色了,累一点也值得。过了这几个月,生意倒是没受影响,可真像你说的,我常常一早起来就全身疼,时不时的手脚麻木,小伙子,你如果真有法子,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弗如回头在老板娘看不见的角度里向宋可遇挑了挑眉,将脖子上带着的小罗盘拿出来,神神叨叨的念了几句,又将一碗清水在后厨的四个角落分别倾倒出一部分。

    老板娘拼命招手,叫出她那下身有残疾的丈夫,跛着脚也跟在后头,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又想问,又不敢问。

    弗如这边暂时故弄玄虚够了,站住脚,拿刷鹅的刷子蘸着水,在后厨密封的后墙上画了个巨大的叉,才朝那老板娘说:“这里的位置对着**,需要打通了,断了窝在这里的煞气,才不会继续伤害到你的精血。”

    “你的意思是说,要在这儿打出一扇窗来?”老板娘似懂非懂的说。

    弗如点点头,“这扇窗还需得日夜敞开,另外,你的身体里已经浸染了煞气,一时只怕难以根除,我给你写几句符咒,你要记得片刻不能离身,尤其是子夜时分,煞气和本体常有冲撞。”

    也不等弗如说完,那老板娘就不住的点头,“是了是了,我一到半夜就常会呼吸不顺畅,到时候我就坐起来念符咒!”

    弗如抿着嘴,拿起桌上的原子笔,在一小块菜单边缘上写下了几句鬼画符,撕下来放在老板娘手里,思忖了一下才说:“要除煞气还得净身,尤其是净口,往后的半年,你就不要吃油腻辛辣冰冷的东西了,多吃果蔬多喝水,嗯,差不多也就能缓解很多了。”

    老板娘不知说什么好,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也不管丈夫在后头频频拉拽她的袖子,只顾不住的道谢。

    临走时,宋可遇摸摸鼻子,喊着老板给打包一条鹅腿,弗如忙说他也要。

    “你也要?你还没吃饱吗?一整只鹅可几乎都进你肚子了!”宋可遇看着桌上的伶仃骨架子。

    弗如无辜的眨眨眼,大言不惭的说:“现在吃饱了,万一一会儿又饿了呢?怎么,你也没吃饱吗?只许你打包,就不许我打包?大家就大哥不笑话二哥得了。”

    打包好鹅腿的老板娘跑过来,笑的诚挚,“没想到在我这小地方还能碰到大师!”

    弗如连连摆手,“我们不兴叫大师。”

    “是了是了,瞧我嘴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啊,只是这顿饭就免单了,千万别跟我客气,也让我尽尽我的心意。”老板娘实心实意的推拒了一番,两人没有办法,宋可遇只得悄悄地将饭钱压在了盘子下面。

    两人出了门,弗如没看见宋可遇的小动作,真以为对方没收钱,一路上心情大好,“怎么样?我这手艺,虽然称不得大富大贵,可是养家糊口也是没问题的。”

    宋可遇嗤笑出声,“养家糊口?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你要是真的跟刘秘书在一起了,就要靠着坑蒙拐骗的法子去混饭吃?”

    “怎么就坑蒙拐骗了?”弗如不高兴了,“我这靠的可是真本事!”

    “得了吧,还真本事呢,”宋可遇直接拆台,“我刚才是没有忍心打断你,要是让我说,我也能给老板娘指出她的问题来。”

    弗如不走了,挑衅的看着宋可遇,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宋可遇也不逗他了,直接说:“那老板娘指甲发青,多半是心肺功能有问题,我以前碰到过一个熟人,他去医院诊断就是这个机体乏氧,血液含氧饱和度低导致的。这病平时没有什么大的症状,但是不能太劳累,要多呼吸新鲜空气,少吃辛辣,多吃水果蔬菜,坚持一段时间多少都能有所缓解。怎么样,我也能去支个摊子,当当大师了吧。”

    弗如“切”了一声,也不再辩解,只是扬扬头,作出玄妙莫测的样子,“阴阳正邪向来只在乎一心,随你怎么想好了。”

    两人在分叉路口分了手,宋可遇开车回了公司顶层,将那打包回来的烧鹅腿,小心放到冉不秋枕边,打开盖子,用手扇扇里面的味道,坐在一旁微笑着轻声说:“你别说,弗如这小子别的本事都是虚的,可就这找美食的本事,还真是灵的。今天他带我去吃的那家小馆子,就在我们曾经出城的时候路过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冉不秋青白的脸色不见任何反应。

    宋可遇微微垂头,“我当时就想,要是你也在就好了,你吃东西向来挑剔嘛,可是只是吃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我看着总觉得有点乏味单调。其实弗如有一点说的挺对,这人间烟火气,必须在市井之中才能体会得到。”

    他说着顿了顿,看着那毫无声息,没有半点反应的人,执起对方一根手指盘在手里玩弄,又重新扬起笑脸,“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我以前不觉得,可现在每天都觉得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要和你一起做。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也不是,像今天也有弗如陪着,只不过陪着我的人不是你,我就觉得身边纵使千千万万的人,也还是孤单的。冉总,你以前都是怎么度过一个人的夜晚的?哦,对了,我们今天还糊弄了一个老板娘,人家小本买卖,也不容易,我就悄悄地把钱留下了,弗如这小子,明明答应了他太婆婆,要做点正经事的,可就是正经不起来。冉总,你快点醒吧,再晚一点儿,只怕弗如都要追上刘秘书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你不在一旁说说风凉话,多遗憾啊。”

    他静静地又望了一会儿竹榻上的人,索性就趴在了边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面朝着冉不秋,渐渐带了困意,喃喃道:“话又说回来,我觉得弗如也挺好,要是心思特别深的,还真不太适合刘秘书。还有戾鉴,你不醒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真怕它哪天又要来闹事惹祸的。”他尽情的絮絮叨叨,说着渐渐连他自己也听不清的话,坠入了梦乡。

    而另外一边,弗如就没有这么安逸了,他大晚上的在这个路口来回来去地晃荡,都快招来警察了。

    终于遥遥看见刘秘书从车里走出来,朝着这边走过来,弗如的眼睛一亮,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刘秘书脚步一顿,像是被吓了一跳,随之皱眉,脸色不悦的说,“你怎么在这儿?”

    弗如眨了两下眼睛,“我打听你家住哪儿,可是居然没人知道确切的地址,都是只大概知道你家住的方位,我就自己摸过来了,还想着能不能碰上你呢,结果你看,咱俩都没约好,居然还能刚刚好碰到一起,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刘秘书不想听他鬼扯,转身快速走开。

    她住的公寓楼,住户大都是在都市中打工的白领,当然以她的身价,完全可以住得起豪宅,可像她这种经历过沧海桑田的人,就算住了豪宅还能觉察出什么独特的意趣来不成?房子再大,也承载不下寂寞。倒不如紧凑房型,早晚都能看到人群出入来往,还能蹭点人气儿。

    当然,这只是刘秘书自己隐秘的小心思,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弗如一直紧紧追随在后边,刘秘书一转头,很有些杀气的说:“你再跟着我,我就要报警了。”

    “怎么了嘛!”弗如受了委屈似的扬扬手里的袋子,“我和宋可遇去吃美食了,味道特别好,就想着你肯定不常去这种地方,特意带了一份给你,你就当我是送外卖的,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