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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徐来(十二)

    公司108层一个生机盎然、极其有意境的荷塘已经建好了,垒砌的池塘古色古香,在竹林掩映中间,是下嵌式的,里面的植物都是整体移栽过来的,此时荷塘里面已经铺满了圆圆重重的荷叶,亭亭玉立的荷花。

    只是宋可遇站在边上,有点为难起来,他拿着那株尸莲,怎么看怎么和满塘的荷花不太相称,这些荷花粉中带白,黄黄的花蕊,有几株移栽过来的时候还结着翠绿的莲蓬,远远看过去,真是漂亮。

    可是这手中的尸莲就不一样了,它不仅颜色看起来冒着荧荧的绿光,还带着微微的让人难以察觉的馥郁的气味,那气味说香不香,说臭不臭,总之很是奇怪。

    而且它的枝干已经枯萎消逝,宋可遇比划了几下,也不是说插在里面就插在里面的事,真是让人头大。

    宋可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培育它,一个人盘腿坐在荷塘边,只把那一株尸莲远远的向那荷塘里凑过去,不住的跟它念叨,“你看看你,你再看看别人,怎么就那么不合群呢?啊?你看人家开的多好啊,朝气蓬勃的,你呢,怎么越长越没精神了!”

    他看着手里的尸莲,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剥开紧密闭合在一起的花瓣,可是那花瓣像是骨质的,不仅有一种如同象牙打磨过后的亮泽,连坚硬程度也相似,用手怎么去剥也剥不下来。

    唉,宋可遇叹了一口气,看着这尸莲,真是彻底不知道拿它怎么办才好了——这都多少天了,怎么就一点进展也没有呢!

    他转身又走回竹屋,看见冉不秋的肉身,冰冷僵直的平躺在竹榻上。

    他向前走了两步,想把尸莲放回到枕头边上,可是脚下踩着不知哪里来的微小石砾,一个踉跄前扑,整个人便压在了冉不秋的身上。

    那手里坚硬不可摧的尸莲居然被压了个稀巴烂!

    一片片花瓣像是脆皮薯片,碎的七零八落,“这可怎么办啊?”宋可遇惊呼起来,“我我我、你的神识会不会也被我压碎了?”他向花心里面看,只见里面也是空无一物。

    宋可遇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慌乱狼狈的扒着那尸莲,真的都碎成渣儿了,刚才他用手去掰时还坚硬如铁的,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这么一摔就碎的什么也没有了呢,这尸莲是神经病吗?

    宋可遇哭丧着一张脸,“冉总,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生气......我这可怎么办呀?哎哟,我得去找刘秘书,对!我去找刘秘书商量怎么修复一下!”他要去捧着那堆碎成渣儿了的花瓣,只是那花瓣越碰越碎,实在是拾掇不起来。

    他只好拽起一件衣服,随意包了一些,转身快速向外跑去,就听后面低低的唤了一声,“你要去哪儿?”

    宋可遇原地吓了一跳,他心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木然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叫着,“冉、冉总?”

    他眼前濡湿,真的是冉不秋,真的是冉不秋醒了!

    只见冉不秋微微皱着眉,慢慢坐了起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就向宋可遇望了过来。

    宋可遇双手一松,那一包碎成渣的花瓣便掉到了地上。

    宋可遇全身都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向前走了几步,不敢确认的惊喜尖叫道:“冉总,你醒了,你居然醒了,早知道这样,我早就把这玩意儿弄碎了!”

    可是冉不秋却没说话,他眨了眨自己狭长的眼睛,那忽闪忽闪的睫毛后面仿佛充斥着对这一切难以言说的疑惑。

    他张张嘴,看着宋可遇,把他的脸从上到下扫描了好几遍,像是要深深的镌刻在心底和记忆的深处,良久才发出他清越悠扬的声音,低低的问:“你......是我的妈妈吗?”

    “什、什么?!”宋可遇嘴巴大张。

    “我是你妈妈?我还是你爸爸呢!我是你妈妈,亏你想的出来!”宋可遇真是彻底无语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醒过来,我们上上下下的人都替你担心担成什么样了?你就别开玩笑了,快说说身体怎么样了?”

    “冉总,”宋可遇边说边苦笑着凑过来,倾身蹲在竹榻旁边,仰头看着冉不秋的脸,确认着对方似乎身体真的没有什么大碍,而且肉身一向青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些代表着生机的红润,心里的焦虑上火一放下去,就难免不埋怨了几句,发泄着说:“以前你在我心目中是多么高大伟岸的形象,可是你自己怎么也不注意一点啊,连去尸山那种轻车熟路的地方,都能被小莲藕窃取了记忆,这岁数都长哪里去了?不说这些了,你现在怎么样?哎呀,真不是我说你,你平时和我们冷言冷语的样子,怎么一到了外面就没辙了?我跟你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经过这件事儿以后可得长点儿......”他把“心”字咽了回去,“可得长点记性呀!”

    他的嘴一张一合不住的说着话,可是冉不秋只顾着拿眼睛停留在他的嘴上,瞳孔随着他的嘴唇不停的轻微跃动着,慢慢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这么关心我,你真的是我的妈妈。”

    什么东西?宋可遇这会儿真的察觉出有一些异样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宋可遇顿了顿,“那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认定我是你.....那个?”

    冉不秋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睁开眼睛,第一眼见着这世界上的东西就是你,那你不应该就是我的妈妈吗?”

    “哐叽”!宋可遇大脑当机了,“你第一眼见到的是我,我就是你妈妈?要是你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我,是竹子,是这间屋子,那难道这些竹子,这间屋子就是你妈妈吗?”

    唉,完了,这冉不秋醒是醒了,可怎么好像是傻了呀?

    可是他刚要回身算计着去找刘秘书商量,身后就被冉不秋大长腿几步跨过来追上,一弯身坐在地上,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双腿,还将一根拇指放在嘴里慢慢的吮吸。

    “你这......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这成什么样子呀?”宋可遇额角都冒出了汗珠,尴尬的劝着,又怕自己动作幅度大,真的伤到了冉不秋,只好自己也蹲身下来,用力的掰开他挽着自己的手,直视着他的脸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义一些,“冉总,你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冉不秋眨眨眼睛,“我不就是一颗竹笋吗?”

    “就是竹笋?谁告诉你是竹笋的?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会记得自己是竹笋呢?”宋可遇要抓狂了。

    冉不秋被问愣了,良久无语,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变幻默定的狐疑,嘟着嘴,又霸气又童真的喊道:“你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许抛弃我!你走了,我就变成孤儿了,总之,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认准了你是我的妈妈!”

    宋可遇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心肌梗死了,谁来救救他呀。

    可任他如何苦口婆心的摆事实讲道理,冉不秋都像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道理也不听,什么道理也不讲,一味的怕被抛弃,没有安全感,死死的盯着宋可遇,一定要确保对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这个冉不秋儿子饿了也知道吃,渴了也知道喝,可就是这黏人的劲儿一上来,非要死死的抱住宋可遇的胳膊,把脸颊贴在上面,不住的磨蹭,让宋可遇是真心接受不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下午,冉不秋总算像一个累坏了的孩子似的睡觉了。

    宋可遇坐在榻前,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孔,无助的喃喃道:“我虽然以前是对你有些想法,可真的不是这种亲子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