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虞途 » 第七章 复仇

第七章 复仇

    一缕温和的阳光照进天枢门空荡荡的教武堂。顾天城独自在院子里兜着圈儿,手中托着个盛着些粟米的小瓷盘,喂着那些冬天不易寻到食物的鸟雀。每年冬季来临前,他都会分出一小袋米专门留给这些小生灵。久而久之,它们也就不怕人了,有的甚至还敢站在台阶上朝过路的人叫。那架势,好像在埋怨你怎么不给它们弄些吃的。

    他踱着步子走到哪里,那些鸟儿就跟着吃到哪里。顾天城散完步,蹲下身子,把盘子里剩下的粟米倒在地上,转身往屋内去了。

    他坐在书案前,用丝帕细细擦拭着父亲顾风清留下的宝剑,恍然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父亲,若您泉下有知,可安心矣!

    顾天城这样想着,将擦好的剑放回兰锜摆正,翻开书读了起来。

    过了些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小鸟啁啾凄厉的叫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慌忙扑棱翅膀的动静。

    顾天城合上书,穿好衣裳,带上剑,蹋上鞋,推门走了出去。

    “何人今日登门拜访,竟不期而至。传说出去,倒显得顾某不懂待客之道!”顾天城不慌不忙,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等待着回应。

    没有任何回答,林子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院内的梧桐树上传来阵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顾掌门,别来无恙!”

    顾天城心里一惊,猛得回头望去,却是个衣着鲜艳的女人。

    顾天城大骇:“魔女?!”

    顾天城的反应像是正在女人意料之中,只见她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接着又用快到看不清的步伐,一个闪身,就飞到了顾天城面前。

    “顾掌门,许久未见,很是意外吧?哈哈哈哈哈——”

    其实顾天城很难不惊诧。一晃十七年过去了,女人不仅没死,甚至连模样都没有丝毫变化,这一切都得益于《悲风十叹》。

    在书中第八叹“借风”的第一节《回颜》中曾描述过这种武功。原文写道:“悲风何叹,叹彼青峰;秋来如幻,重此孤伶。悲风何叹,叹我衰蓬;人生如梦,折嗣回容”。柳不孤认为在人负责生育的脉络穴位中蕴含着大量修炼精华,只有把这股精华利用上,才能达到容颜不改的目的。这就是所谓的“折嗣回容”。

    女人当年无牵无挂,为了突破功力,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修炼下去。但这种驻颜术只是让身体外貌不发生变化而已,内脏依旧会随着年龄衰老。甚至由于此功的反噬作用,其衰老的速度要比普通人还快。这也解释了女人为何大量豢养男宠,她需要有人不断提供阳气来维持阴阳平衡。

    外面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屋内的李长青等人,他们握着剑一齐跑到顾天城身后。只是这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没有对女人形成丝毫威慑力。女人瞟了眼他们,又对着顾天城挑逗道:“顾掌门还是如当年般一表人才啊。虽说老了些,但是毕竟功力深厚,想来精气也是可用的。哈哈哈哈哈——”

    “淫妇,休要口无遮拦!看剑!”

    一个小徒弟拔剑冲出人群,直直地朝女人刺去。女人不躲不闪,只是在快被刺到的瞬间一个翻身,就转到那小徒身后单手掐断了他的脖子,随后又一拳直接洞穿了他的腹部。刹那间,鲜血飞溅出来落到地上,像是有人泼了盆鲜红的水。在场的其余徒弟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武功。

    “顾掌门,我这功夫和十七年前比,如何?哈哈哈哈哈——”

    顾天城暗暗吃惊,他没想到女人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当年月崖山一战,七星派和江湖人士人多势众,在女人只修炼到第八层的情况下尚且势均力敌。如今,无论如何,自己也不是女人的对手了。

    “无妨。魔女,任你武功高强但多行不义,早晚灰飞烟灭。纵我今日身死,无妨,无妨!”顾天城丝毫不惧,寒风吹起他的衣带,给他添上一抹悲壮的色彩。

    女人突然变了模样。只见她五官狠狠地绞到一起,咬牙切齿地说:“死?哪儿有这么简单。当年那一剑有多狠,如今我要十倍奉还于你!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折磨你,折磨到你皮肉糜烂,经脉寸断,骨髓尽枯,哈哈哈哈哈——”

    女人拍拍手,何忧远、阴扶风就率领众人从墙外飞身杀了进来。她轻轻一跃,飞回那棵梧桐树,饶有兴趣地观看起来。对她来说,眼前的场景有种猎人看着猎犬追咬兔子的快感。

    势单力薄的几人很快败下阵来,仅剩李长青和顾天城在苦苦支撑,两个一起长大,经历千难万险的老兄弟。

    何忧远蓄力一掌,被李长青艰难躲过,直直地击在院内的麒麟石雕上。只听得“砰”一声,那石雕顷刻碎成大大小小的石块飞到空中,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何忧远没有丝毫犹豫,飞身跃到空中,又是蓄力一脚,狠狠地踹向李长青的腹部。李长青躲闪不及,被这一踢带向空中,飞出丈余,摔在屋前的柱子上。还没等他落地,何忧远又一个闪身突到他面前,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何忧远转头看向女人,他在确定是否需要取其性命。趁此间隙,李长青运起最后一点气,抽剑刺向何忧远。

    谁知这一击却被女人发觉,女人扔出飞镖切断了他的手,这悲壮的一搏就此失败了。

    何忧远大怒,眉毛如同山崩般地竖起,披散的头发被风吹起好似狮子的鬃毛。只见他踢起地上的剑握在手中,用力地刺进李长青的肚子,随后又将手中的剑转了个圈儿。这一剑,刺穿了李长青背后的柱子,溅了何忧远一身血。到此何忧远仍不解气。他踩着石栏跳到空中,运足气力,“砰”一脚踹在剑柄上。

    这一击势大力沉。“咔吧”一声脆响,李长青背后那根水桶粗的实木柱子便折成两截。李长青在这一击下彻底断了气。他的内脏皆被震碎,从肚子上的那个大窟窿里滚落出来,落了一地的肉块儿。

    这边阴扶风步步紧逼,顾天城自顾不暇。阴扶风乃天正教里女人最得力的助手,武功仅在女人之下。若不是女人明确要求必须生擒,顾天城早就命丧黄泉了。

    何忧远坐在地上,冷冷地盯着顾天城。他擦了擦手里的飞刀,瞄着顾天城扔了出去。这一刀不偏不倚,正中顾天城脚腕,切断了他的脚筋。顾天城顿时感觉脚下失去了支撑,随后又是一阵剧痛,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阴扶风趁机一掌击在他胸脯,又掏出暗器挑断其手腕,最后用丝带勒住他脖子,彻底控制住了顾天城。

    女人看到这一幕颇为满意,她下令众人全部进屋搜查,她不相信天枢门就这么几个人。众人翻找一圈儿后,没有任何发现,这让女人十分恼火。她快步走到顾天城跟前,用手抵着他脖子吼道:“说,剩下的人都去哪儿了!”

    “哈哈哈哈,”顾天城朝女人啐了口血沫:“不知,不知!”

    女人大怒。她运起功力,单手抓起顾天城:“说!老东西,不说我就掐死你!”

    顾天城仍然只是哈哈笑。

    女人最终无可奈何,只得把顾天城摔到地上喊道:“出来吧!”

    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声响,一个人钻出来,极快地飘到顾天城面前摘下了面罩,只听他喊道:“师父。”循着声音看去,原来这人正是陌愁。

    顾天城急回头,他对着眼前这个和顾容屾相貌,身形皆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愣住了,他心里一惊。

    女人得意洋洋地看着顾天城,说:“顾掌门,你徒弟可是什么都说了,你说不说,又有何用呢?”

    顾天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他强装镇定,思索片刻,随即定下心来。只见他坦荡地笑着说:“哈哈哈哈,魔女,枉你费尽心思,也骗不了我。我那徒儿,怎会与汝等货色同流合污?”

    原来送走顾容屾后,顾天城便为其他徒弟谋起了生路。他暗中联络起散落江湖各地的老朋友,请求他们收留自己的徒弟。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门内人数越来越少,大家也渐渐明白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中一些人感念师父教导培育之恩,不忍离去,遂留下与师父一同奋战到底。李宗恒在顾天城和李长青的要求下被迫离开天枢门,叶宛冰和流莹也被顾天城秘密安排到了乡下一户人家避难。这些事都是顾容屾走后才发生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女人见骗不了顾天城,瞬间一股无明业火直冲脑门。她倏地一个转身,飞出几枚飞镖,随意地杀了个人群中的小喽啰。可怜这小喽啰追随女人一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女人的怒火下。

    “把今天死的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去喂狗!”女人咬着牙撂下句狠话后翻身一跃就消失了踪影。

    “是,主人。”何忧远,阴扶风,陌愁一齐答道。

    此刻正值冬末。近三个月以来,在朝廷的救济下,北方难民潮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同时前线捷报频传,目前除几座城池外均已成功收复。顾容屾和老乞丐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这天,老乞丐和顾容屾在路上走着,巷子深处传来阵阵酒香。这可馋坏了老乞丐,他摸摸兜,掏出几枚铜钱,便拉着顾容屾喝酒去了。顾容屾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他坐在凳子上,只管店小二要了半壶开水慢慢喝着。这边老乞丐一边细细嘬着酒,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见没有可疑的人,他也就放下心来。

    “小子,这酒可真香啊,想不到这等小店竟也有如此好酒。”

    恰巧这话被店小二听了去,那店小二满脸笑容地对老乞丐说:“客官果真好口舌。这酒,集市上我家算独一份儿!”

    老乞丐笑了笑又摸出些碎银子:“去,整几个下酒菜。”

    “得嘞,客官您就瞧好吧!”

    老乞丐和顾容屾正吃着,不远处那桌却喧闹起来。

    “什么,二两银子,怎么不去抢?!”一个大汉吹胡子瞪眼地对店小二吼道。

    “客官,真不贵了。您看光鱼您几个就吃了三条。咱这北方天寒地冻,不比江南那鱼米之乡。”店小二低头哈腰地解释道。

    顾容屾听到这儿,不由得想起了在天枢门时每月三顿的清蒸鱼。

    那大汉不依不饶:“放屁!去你娘的鱼米之乡,净是你们这些奸商哄人的幌子。”说罢他几个人就要起身离开。

    店小二慌忙阻拦,谁知这竟惹恼了那带头的汉子。只见他抡圆了胳膊,使劲儿给了店小二一耳光。店小二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爷爷今天是给你家面子。若不然,便是整个店给你砸碎,搅烂,你也得忍着!”

    顾容屾看不下去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汉子。那汉子眼神无意间扫到顾容屾这边,顿时大怒。

    “毛头小子也敢这般盯着你爷爷看,爷爷今天偏要给你个教训!打得你回你妈怀里喝奶去!”男汉子说罢,便朝着顾容屾扑过来。

    顾容屾看向老乞丐,老乞丐喝着酒,微微点点头。

    顾容屾不再犹豫,迅速拉开架势。那汉子送来势大力沉的一拳,顾容屾轻松躲过,接着一脚踢到他膝盖上,随后绕过那汉子的手臂,又“啪”一掌拍在他脸上。这还不算完,顾容屾趁他身体失去平衡,又闪过他腰间重重给了他两肘。那汉子被顾容屾打蒙了,重重地跌在地上,吃了一嘴灰。其余那几人见他们老大吃了亏,随即围上来准备群殴顾容屾。

    未等顾容屾出手,老乞丐抽出根筷子,“啪”一声直直地插进桌面里。这一下,那几个人都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顾容屾从那汉子腰间摸出个钱袋子,随手扔给店小二,接着又指着那几个同伙说道:“数数够不够,不够的话那几个还有。”

    店小二捂着脸,又害怕又感激地打开袋子,瞟了一眼,对着顾容屾一个劲儿地鞠躬感谢道:“谢谢客官,够了,够了……”

    顾容屾这才松开那汉子,回到自己的座位。那汉子吃了亏,却又无可奈何,领着那几人,只得灰溜溜地跑了。

    那几人走后,一个长相白净,看打扮是个道士的人搬了条板凳坐到顾容屾这桌。

    只听他开口道:“少侠好身手,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实乃江湖一侠客。”

    老乞丐抬眼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身形伟岸,阔面厚耳。再细看时,却是龙鼻凤眼,面色红润,看面相倒是个有福之人。在确认他无恶意后,老乞丐方才继续吃了起来。

    “这位是——”那道士看着老乞丐问道。

    “他爷爷。”老乞丐回答道。

    “原来是尊祖父,失敬失敬。”那道士抱拳行礼道。

    “在下姓白,本地人氏。幼年家贫,十岁上山成三清门徒,先师赐名静玄。后先师羽化,鄙人遂下山返尘。今日得见二位侠士,实乃天幸。但不知二位贵姓?”

    “免贵姓李,道长过奖了。一介草民,算不得侠士。”老乞丐笑道。

    那道士听了哈哈大笑,自己斟了杯酒,说道:“侠肝义胆,可敬,可敬!”说罢一饮而尽,老乞丐和顾容屾见状赶忙举杯回礼。

    三个人这样喝着,相谈甚欢。

    一直到黄昏时分,三人酒足饭饱后刚要出门,那店老板喜滋滋地跑过来,说什么也要把饭钱还给老乞丐,手里还提着个装满酒的酒葫芦。架不住他热情招待,老乞丐只好勉强收下。

    “二位侠士定是长途奔波到此,衣裳均已破旧。今日萍水相逢,却如昔日老友。日后若缺金银,或是其他,请出城向南十五里到安定山,山腰木屋乃鄙人住所。如若登门,在下定全力相助!”白静玄抱拳道。

    老乞丐笑了笑,同样抱拳道:“那时可就麻烦道长喽。”

    说完,他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临走,白静玄又硬塞给顾容屾几两银子,随后骑上马,疾驰而去。

    老乞丐望着白静玄的背影对顾容屾说:“这道士不简单呐,定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顾容屾挠挠头,疑惑地看着老乞丐:“前辈何以见得?”

    “他那手虎口处堆满老茧,拳背却无练功痕迹,想来应该是长期用刀剑导致。你听他气息平稳,无论说笑,音声皆发于肺腑,可见其内力深厚。再看他步伐方正,走路不缓不急却步步生风。此人定非普通道士,今日偶然相遇,倒也是缘分。”

    顾容屾听他这般说,方才如梦初醒:“前辈高见!此番点拨,真如拨云见日!”

    “小子,日后不必这般拘束。我走南闯北多年,不像你师父师爷那般规矩多书生气。以后江湖上要你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老乞丐把酒葫芦栓到拐杖上,背着只手回到了街上。

    话说女人这边只抓住顾天城一人,这叫她大为恼火,回师当日就杀了全部负责盯梢天枢门的部下。何忧远和陌愁也因此受到惩罚,女人将他二人锁入地牢,每天十鞭,除冷水外不给饭食,拷打七日方才解气。除此之外,她还命阴扶风率人调查天枢门其余人等的下落。至于顾天城,她令西门长兴每日拷打审问,希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些许有用信息。

    西门长兴用铁索把顾天城栓在木头架子上,又将铁钉钉入顾天城手心固定好,每日施以酷刑。为了防止顾天城咬舌自尽,西门长兴又给他嘴里塞了块木头。但是最令西门长兴头疼的是,顾天城一直不肯吃饭,即使喝水也要有人强制掰开他的嘴方可灌入。

    西门长兴一开始的时候还蛮高兴,认为这是女人给他立功的机会,现在却觉得进退两难了。因为如果顾天城死了却没有说出任何信息,即使女人不追究,日后何忧远若是借此状告他办事不力,倒也是个不小的把柄。一想到这里,西门长兴心头就燃起一团火。

    江湖人士对天枢门被灭这事目前尚不知晓,还是各顾各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话说自从那陈不负机缘巧合下得了陈会识的太苍剑后,他就匆匆忙地动身往西南边陲去了。他自认为这样便可脱离父亲的监视,实则他每日的动向都被陈会识的眼线一五一十地记录了下来。

    陈会识翻着两个多月来的记录,每翻一页,他额头上的青筋都会变得比之前更加明显。

    “十二月十五黄昏,至江城。及入城门,公子遣人查问城中青楼所在。是夜,宿于花柳巷中。比及天明,去。所费银钱计廿三两之巨。”

    “十二月十六至十九,公子偕一歌妓同宿逆旅。白日,公子周游于赌坊瓦舍之中。每至夜,铁牛儿则立于门廊为之戒,故房中事不详……”

    读到这儿陈会识简直气得暴跳如雷。只见他一手掀翻了桌子,站起身指着窗户开口大骂:“竖子作孽,何不早夭!如此辱我陈家声名!”

    这一吼把门外听候的贴身侍卫吓得够呛,赶忙推门进来查看情况,见陈会识正在气头上,只好劝他先消消气。

    “消你妈的头——!”陈会识瞪着眼大吼一声,鼻孔里呼呼冒着粗气,眉毛完全拧到了一起,嘴角的肌肉也一抽一抽的,带着胡子一下一下地跳起来。只见他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从脑门到脖根儿没有一处不红的。随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墙角。那侍卫见状,慌忙跑过来将陈会识扶到床边坐定,接着又倒了碗茶水给他顺下去。

    “老爷,您消消气,卑职这就去请夫人!”

    陈会识呆呆地坐在床上,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眼见他身子一沉,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本来陈不负是去找重明拜师学武的,谁知远离家门没了约束后行为便如此放纵。一来二去,他自己也无心修什么独门技法,练什么绝世武功了。

    他和铁牛儿两人在外兜转游乐一圈儿后,眼见兜里金银所剩不多,竟索性一溜烟儿打道回府了。这也难怪陈会识之前说他“有志无心,目光短浅”,果真是“知子莫若父”!如此求索态度,估计学什么都将如镜花水月,难以成真。

    再说叶宛冰这天正在院里喂鸡,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哎呦”一声就倒了下去。流莹出门查看,赶忙扶起脸色苍白的叶宛冰。叶宛冰绵软地躺在流莹怀里,紧紧抓住她的手,嘴里喃喃地说:“你师父遇难了,天城他遇难了……我要回去……回去帮他……”

    流莹一时慌了神,一边安慰着叶宛冰,一边把她搀进屋里。

    叶宛冰躺在床上,眼里淌着泪说道:“我十五岁与你师父订婚,十七岁嫁给他,到现在已经二十五年了。”她抹抹眼泪,“现在屾儿杳无音讯,你我也远在千里之外,你师父一个人可怎生是好。”

    叶宛冰毕竟与顾天城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很多时候,冥冥中会有一种感应。这种感应说不清道不明,却往往准确。

    顾天城从被抓到现在整整八天了,西门长兴什么也没拷问出来。这期间他用上了各种酷刑,包括钉手指头,割耳朵,用小锤子敲断小腿骨头,放狗撕咬……许多酷刑简直骇人听闻。最终,气急败坏的他从西南五怪那里弄来了一种叫“迷魂汤”的毒药,据说这种毒药能让人短期内大脑错乱。西门长兴打算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弄到点信息,谁知顾天城因为身体极度虚弱,服下不久后便断了气。

    女人得知顾天城死后先是开心,片刻后又觉得愤怒,这愤怒起源于她还没折磨过瘾!于是她命人将顾天城遗体擦拭干净后,在其体内填满朱砂,收殓入一口盛满石灰的青石棺材里。这样她每天看见后,心里都会升起几分快感。

    顾天城这一生,不可不谓真君子。二十成婚,二十八为讨天正教与众人齐上月崖山,在悲痛中接过顾风清之任成为掌门。从此十余年如一日地培育门派后生,到最后仍在竭力保护本门弟子和亲人。待人谦和,对己苛刻,对妻女关怀备至,受尽酷刑不吐一字儿。此等精神,实在叫人钦佩。只可惜,如此君子年仅四十五岁便不幸殒命。

    何忧远看着顾天城的遗体,长长地舒了口气。当天夜里,何忧远来到野外,面朝东北方向跪下后,往土堆上点了几柱香。

    “爹,娘,仇人已死!天枢门也几近被灭。您二老可以瞑目了。”

    天空传来一声闷响,何忧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傲慢与心痛,几颗泪珠悄悄从眼角滚落。他抬头望向那片幽深,只见一道闪电如游蛇般迅速划过,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