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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追亡

    阴扶风坐在光秃秃的树杈上,一双阴冷犀利的眼望向远方的茅草屋。

    从顾天城死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在此期间,她带人翻遍了天枢门的每个角落却一无所获。顾天城把他自己的书信烧得干干净净,空旷的地下室内除了堆灰烬外一无所有。阴扶风只好根据以往掌握的线索,派人慢慢打探消息,最后再汇总给女人。女人对这样磨磨蹭蹭的行为和真真假假的消息自然是不甚满意,她期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这天,一个神秘的人来到山下。只见他身着黑衣黑袍,身形矮小猥琐,估计只有四尺多点,还有些佝偻腰。再看面相,却也是不堪入目。只见那额头好似山包一样隆起,高眉骨,塌眼窝儿,小眼睛。颧骨更是高高在上,那架势好像要长到天上去。窄窄的鼻子下面是一对儿八字胡,掩护着那张尖尖的嘴。但令人惊奇的是,此等丑陋之人步伐却矫健有力,奔跑起来好似飘在草丛上一样。阴扶风见他来了,轻轻地从树上跳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哪里去?”阴扶风居高临下冷冷地问。

    那人丝毫不惧,不紧不慢地说:“阴大人,我有要事禀报主人。你我互不碍扰,各司其职。如今这番盘问,却是何故?”说完,他从胸前摸出块象牙雕刻的令牌递给阴扶风看。

    只见那令牌正面刻着头面目狰狞的野兽,身体像牛,却只有一只脚,四周还装饰着些云纹。翻过背面来看,只见上面刻着八个大字:“穿云入海,千里传音”。右下角还有几个小字“独孤越”,原来这是令牌持有者的姓名。

    阴扶风自知理亏。这独孤越毕竟归女人直接管辖,自己无缘无故阻拦已是越界。于是她一侧身,就放他过去了。

    独孤越径直走到大殿外,请侍卫敲响了殿门口的铜钟。

    随着钟声响起,女人的侍女很快就从大殿内走出,高喊:“请独孤越入内议事!”

    独孤越踏着小碎步,不快不慢地走上大殿。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双手举过头顶呈上。

    “主人,卑职近日所探消息尽在此处。因事关重大,方才无令自归,请主人降罪!”

    “哈哈哈哈哈——”。女人笑完,随后低下头说:“降罪?独孤越何罪之有!”

    女人身旁的侍者将字条呈到女人眼前。女人看后,蓦地站起身来。

    “此处记载可当真?”女人来回踱了几步,背对着独孤越问道。

    “千真万确,卑职确已探知顾天城妻女叶宛冰和流莹下落。只是其子顾容屾仍下落不明。”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杀之?”女人故意这样试探着问。

    独孤越当然不是傻子,从容地回答道:“卑职岂敢妄杀!卑职以为,一来,那流莹与叶宛冰可当引子。若能派人日夜监视,或许有意外之获;二来,若此二人对主人大业有用,卑职却随意杀之,恐是耽误主人谋划;三来,无主人之命令,卑职若乱行杀戮,传出去也是抹黑天正教的名声,因此卑职不敢。”

    “哈哈哈哈哈——”女人对这番回答很是满意。只见她重新坐下,对身旁的侍女说:“叫公子过来。”随后她又把自己的令牌扔给独孤越,说:“去陌愁那儿领赏,一等。”

    “谢主人恩赐。”独孤越磕了个头,慢慢退出去了。

    这独孤越是个精明人。一个多月前,他不知道从哪儿打探来消息,在女人动手前投奔到天正教。开始女人见他相貌丑陋、身形猥琐,内心其实相当鄙夷。在女人问他有何本事时,他直接回答说:“可日行千里。”

    女人当时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指着他对众人说:“看这等身材短小之徒,矮脚龟竟也想行千里马之事?小家伙儿还是回家多吃点,别叫人以为谁家孩子没看好跑出来了!”

    女人的话逗得大殿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谁知这独孤越也不恼,随即拱了拱手,对女人说:“在下请圣女派人于五百里外置信物,只消一昼夜,在下必携之回此殿复命!”

    女人也将信将疑。于是她摘下自己头上簪子,递给何忧远,令何忧远先行一日在五百里外石皮城最大的客栈等候。末了,女人恶狠狠地低声威胁道:“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定叫你身首分离!”

    谁知最后竟真如独孤越所说,仅仅一天,他就取到簪子回大殿复命了!

    女人于是在吃惊之余询问独孤越为何投奔。独孤越毫不讳言:“在下夜观星象,见一亮星起于中南,其辉炽如阳,于是在下方知日后中南有崛起之势。江湖各大门派,相继凋敝。唯圣女之天正教如凤凰涅槃,虽历艰辛,仍卓有生气。在下今日上山,甘愿作凤之一羽,从此效忠圣女!”

    女人被他这番甜言蜜语哄得颇为高兴,由是相信独孤越,并派人专门为他雕刻了令牌,命他以后专门负责打探消息之事。这独孤越也是没叫女人失望,仅仅半个多月,就打探到了叶宛冰和流莹的去向。

    远在千里之外的顾容屾完全不知道天枢门最近发生的事情。这天早晨,白静玄带着顾容屾进了衙门。门口站岗的一看是白静玄来了,急忙陪着笑脸打招呼。那架势,简直比狗看见它主人还亲近。白静玄朝他微微一笑,随手递过去一串铜板。那人慌忙接过去,随后又是一顿点头哈腰。

    白静玄带着顾容屾在衙门里左兜右转,大大小小的官吏都热情地同他打着招呼。走着走着,他二人迎面碰上了吴主簿。白静玄同他施礼完毕,二人就在廊下攀谈起来。

    “多日不见道长。今日登门,恐怕不是寒暄来的。”吴主簿拉着白静玄的手笑着说。

    白静玄哈哈大笑,拍着吴主簿的手道:“早说主簿大人火眼金睛。除了处理政事一流外,看人心也是如此透彻!”

    那主簿听了也哈哈大笑:“道长所来何事?但说无妨!若是在吴某职权范围内,就是帮上一手也算不得什么事!”

    白静玄指着顾容屾笑着说:“我这远房兄弟,平日练得一身好武艺,最是个侠义之辈。如今初来乍到,没个生计。这不想录个名册,当个助手,抓个盗贼。这不一来能为主簿大人您分忧,二来也能赚个银钱过日子嘛!”

    吴主簿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容屾,连连叹道:“果是生得一表人才!真乃龙驹宝玉。此等风流少年,莫说道长推荐,任谁见了都想招入麾下!只是这游侠招录之事,须得知县大人亲自过目。”吴主簿顿了一下,随即眼珠子一转,接着说:“这样,在下晚间同知县大人商量补录个名额,也还请道长带这位小兄弟见过知县大人,到时我也好举荐。”

    白静玄同顾容屾一同行了礼道完谢后,白静玄悄悄拉起吴主簿的手,趁机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进他袖子里。只见那吴主簿顿时喜笑颜开:“道长,在下还有政事在身。改日小聚,请您喝茶!”随后迈开步子,往前面去了。

    等吴主簿走后,顾容屾悄悄问白静玄:“白兄,方才我听那主簿的话里意思是叫你我亲自去找知县大人。既然白兄和知县大人相识,又何必多此一举同他纠缠。”

    白静玄笑了笑,说:“贤弟真是好眼力。有些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情世故,倒也是门大学问。南华真人曾有言:‘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待人接物,更是要十分谨慎。”

    “白兄说的是。”顾容屾应和着,两人就往内里去了。

    走到二堂口,门口的小吏见是白静玄来了,急忙招呼:“白道长,您来了!知县大人正在里面办公,我去给您通报一声儿。”

    “请道长进来!”那小吏话音刚落,屋子里面就传来一句命令。

    二人进了屋,那知县笑呵呵地起身:“今早出门时候就听门口喜鹊喳喳叫,我说这是个什么兆头,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啊!哈哈哈哈!”

    白静玄和顾容屾行了礼,坐定。白静玄开口道:“哪里是什么贵客,兄长说笑了。愚弟今日贸然登门,打搅了兄长办公,该打,该打!”

    原来是这知县也姓白,二人关系又近,故以兄弟相称。

    “这位是——”白知县看着顾容屾问道。

    “诶呀,您看我这榆木脑袋,竟忘了给兄长介绍。”白静玄笑着说:“这是我家一远房表弟,名叫李伯初。自小爱舞枪弄棒,练得一身好武艺。为人更是讲义气,专好打抱不平。”

    顾容屾站起身,对着白知县行了一通礼。

    白知县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只见他哈哈大笑,指着白静玄说:“说到讲义气,我可知道贤弟是最讲义气的。今日来是想给这位小兄弟谋个差事吧。”

    白静玄赶忙接腔道:“人都说兄长明察秋毫,果然愚弟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兄长!我这表弟,武艺高强,捉拿贼人是一把好手。烦请兄长给他录个游侠,也是替兄长分忧不是?”

    “贤弟真是说到我心窝子里去了,”白知县叹了口气:“前几个月又是闹雪灾又是打仗,咱这边关小镇一时流寇四起。实在叫我头疼啊!之前录了一批游侠,给金给银。谁知净是些酒囊饭袋、骗吃骗喝之徒,那盗贼竟不少反多。众人里也就贤弟有真本领,时不时能抓个一二。若这位小兄弟武艺真如贤弟所言,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顾容屾见状,急忙起身,弯腰拱手道:“多谢知县大人抬爱。晚辈愿于院内一舞,略展手段。”

    白知县先是一愣,随即叹道:“好,好,好!年轻人果是意气风发。来人,取兵器来!喊众人都出来看!”

    只见那文官武吏很快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顾容屾在中央摆好架势,一个大踏步,抽出剑,恣意舞弄起来。他先是舞了一套天枢门基础剑法,只见剑光闪烁之处,映照着树上的积雪,寒意如星,气势如虹,众人随即都拍手叫起好来。

    随后顾容屾不再拘束,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师父教他《秋吟剑法》的画面。但见他一个迅疾转身,衣带飘起,周身霎时腾起一股劲风,直带得地上积雪转到空中。顾容屾以雪为敌,时而突刺,时而挑击,时而又作劈砍状。那剑恰似秋风落叶般飘忽不定,时而转圈儿,时而横扫,时而又直直插入。

    嗖嗖的风声,咻咻的剑音,一切都配合地恰到好处。只见那凄冷的阳光照在剑身上,反射出的光直闪得人眼生疼。恰巧今天顾容屾又穿的是白色衣服,放眼过去,英俊的面庞配合凌厉的剑法,任谁都要如痴如醉了。

    顾容屾突然“啪”一声站定,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剑已经如江湖侠客完成使命般收敛起杀意与光芒,静静地躺在剑鞘内沉睡了。众人愣了片刻,方才如梦初醒,现场当即响起一片震耳的叫好声、鼓掌声。

    白静玄一边鼓掌,一边用一种欣赏又钦佩的目光看着顾容屾。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白知县一边鼓掌,一边夸赞:“若我朝少年皆有伯初之英姿,如此气概。边疆宵小之敌,何足惧哉!贤弟,这伯初小兄弟我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