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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晚霞已黯

    出考场回小屋,中信简单收拾了一下,当天就告别了知昔,登上回白鹭的班车。

    当车子路过任家水库时,中信转头向右,失神地望着浩渺的水面,脸上恢复了戚然之色。

    随着车子的行进,他那执拗的脖颈已然到了极限,只得不舍地转回视线,却见西边满天的晚霞,像极了新娘穿着的红妆……

    到家的中信,满脸笑意地回复着爸妈的问候,说自己应该可以考上大学,请他们不要再担心了,自己长大了,以后的路不需要他们扶持了,他们也可以好好歇歇了……

    次日,中信便穿起护具,跟着老顾埋头打铁,哪儿也不去,话也不多,裤子和护具都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晚饭后的中信,总是草草冲洗一下,便上床睡觉了,很快,鼾声就起来了,也许是干活累着了,也许是梦中有小院,有晚霞……

    临近月底的一天,一位同镇的同学来铁铺找中信。

    “你考了多少分?准备报什么志愿?”

    中信边擦汗边疑惑地问道:“我不知道啊,分数出来了吗?”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啊!分数都公布两天了,你赶紧去找班主任拿分数条吧。”那同学简直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了,哪儿有这样漠不关心的呀!

    “行,谢谢你了,我明天去看看。”

    “随便你吧,走了。”

    中信的淡然着实有些欠揍了,那同学实在无语,骑上车就走了。

    第二天下午,当中信赶到教师办公室,他的班主任正要下班回家,一见他立即就开火了:“你还知道来呀,就剩你一个了!我说你是个什么妖啊?考了个什么玩意儿?”

    说着,就把分数条猛地拍在了中信的手里。

    “嘿嘿,我在家本就是老幺。”中信讪笑着打开分数条,扫了一眼总分。

    “笑个屁啊,你怎么不哭呢?”

    “高兴的日子,我哭什么呀?”中信才不怕他呢,继续玩笑着。

    “哭什么?考这个样子,你居然还能笑出来?”

    中信这才有些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儿,难道考砸了?

    “什么意思?”

    班主任痛心疾首道:“一本差5分,但凡你认真一点儿,何至于此啊!”

    “什么,差5分?不可能啊?”

    中信这才细看分数条,各科成绩个位数全部为零,整齐排列中透着无尽的诡异,就好像被人刻意修改过一样……

    “我听说,今年出了个提前交卷的,我猜就是你吧?一天到晚,狂得没边了,这下老实了吧?”班主任的语气里透着调侃,态度却也缓和了许多。

    中信此时哪能听得这些啊,他确实懵了,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班主任看着有些发呆的中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傻了?你的狂妄呢?你的骄傲呢?都到哪儿去了?明年我带复读班,跟我好好混一年,考个清北,让我也光荣光荣。”

    闻听此言,中信颇为感怀,看着眼前的班主任,他的心中满是遗憾与负疚。

    羞辱自己的,是他,关心自己的,也是他,两人后来更是经常没大没小地瞎吹,自己此次轻敌失利,确实有些对不起他了。

    “唉~复读这事儿吧,我得跟家里商量一下,说真的,我还真想和你再混一年。”中信也有些不舍,好老师常有,对脾气的老师却可遇不可求。

    “行吧,有事找我。”

    当天返回的中信,在任家水库就下车了。

    一个人走在水库的坝基上,没有了五年前的胆怯,也没有了五年前的期切,因为那座大宅里没有了想他的她;

    沿着坝基转回头再行,当年的胆怯或许只是胆怯,而今却是不争的懦弱,当年的期切或许才是真实,而今却是无我的妥协,因为越长大越孤单不是借口,而是不敢面对自己了;

    坝基在脚下始终延展,相约捡红豆的她,陪钓白鹭溪的她,共采西桑植的她,执毫墨宣无人遣的她,已然不在;说云便是霞的他,研墨书院落的他,踏舟挽红袖的他,拙茶挑杆不钓愁的他,也已故去……

    终是累了,走不动了,他找了块水边的大石坐下,眼望天际,夕阳已沉,晚霞已黯,没了红妆,空余黑云!

    夜已深,中信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了家。

    月英奇怪地问道:“你没住城里啊,你吃饭了吗?”

    中信随口敷衍道:“吃过了,路上班车坏了,所以回来晚了。”

    老顾却猜到了一丝:“没考好?”

    中信憾言道:“嗯,成绩不理想,军校上不成了。”

    老顾安慰道:“上不上军校无所谓,不要有思想压力。”

    “老师想让我复读一年,明年考个好学校。”中信抬起头看向父亲。

    “只要你想,那就复读,虽然初中耽误了两年,可你上学早,年纪还不算大。”老顾几乎没有思考,就直接给了中信肯定地答复,同时还不忘警醒他一下。

    “那好吧,我再想想,先睡了。”

    中信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的脑袋里很乱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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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几年,宅基地临街的一面,便被中孝盖了新屋,一间铁铺一间油坊,还有两个房间和厨房。

    铁工厂的榨油车间早已满是尘埃,中孝置办了新的榨油机,成为白鹭镇唯一的榨油作坊,生意不错,就是累了些。

    次日来到铁铺,江海已经生好了熔炉,中信就转头去了中孝的油坊。

    “大哥,忙不忙啊?”中信人未至,声先到。

    “不忙,忙的季节过去了。”

    榨油的季节性很强,油菜籽上市和春节前是异常繁忙的时候。此时的中孝正悠闲地坐在门口,喝着茶。

    “大哥,我想和你聊聊。”

    “好啊,我让你大嫂帮你泡杯茶。”说着,中孝就起身到后屋去了。

    不一会儿,中孝端了一杯茶过来,中信接过闻了一下,赞道。

    “这茶蛮香的嘛!”

    “这是江海家里的,自己采自己炒,看着一般,喝起来不错。”

    中孝的随口一说,却在中信的心中掀起不小的涟漪,更伴随着阵阵酸痛,他想起了她亲手制的茶,那香味儿似乎更香更入心。

    “老四,你想聊什么?”

    中孝的话提醒了中信,他及时调整好情绪,开始详细述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复读一年还是今年就走,我没办法决断,所以,想请大哥帮我分析一下。”

    “这个是你自己的事情,别人也不好给你什么建议啊,再说,我就是一个乡下老农民,也没什么见识!要是中礼在家,你倒是可以问问他。”

    中孝的脸上始终带着憨厚的笑容,也许是做生意的缘故吧,和气生财嘛。

    中信知道,二哥中礼去省城进修本科了,暂时不在家,只能问道于老大了。

    “大哥,我不要你给我什么建议,你就和我说说家里的真实状况吧。”

    “那好,既然你这样问,那我就说说,”中孝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地上,双手搓了搓,似乎做出了决断一般,他抬眼看向中信,神情显得很是郑重。

    “咱爸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其实都是在硬撑着,江海最多再待一年,也得回去成家立业了,再想找个徒弟也不容易,以后也就是我给搭把手了,那个铁铺也算是开到头了。我这儿,你也看得到的,生意不好,我也没有力量支持你啊,你姐那儿,她男人差不多算是失业在家,你三哥刚工作,在省城,他一个会计也就勉强生活。”

    说到这儿,中孝停了下来,重又端起地上的茶杯,身子向后一靠,轻轻地晃动着椅子,眼睛却是看着茶水中浮沉的大片叶子。

    对于家中的经济状况,中信也曾思量过,确实不算理想,这也正是他对是否复读很犹豫的原因,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艰难,甚至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边缘。

    中信的心中不免再次升起退学的念头,他想跟着父亲好好学学手艺,他还年轻,或许他能撑起顾家,若能有她为伴,他还怕什么呢?

    念及于此,中信暗自嗟叹:唉~红妆已失了颜色,或许她已为人妇,这世间哪来的后悔药呢,即便是有,可又由谁来吞下呢?

    眼瞅着中信情绪低落,中孝心生不忍,毕竟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他赶忙安慰道:“老四,老四,你别想太多了,家里你最小,我们哪个不爱你呢,还能让你没有学上吗?再说,哪条小路不走人呢?”

    中信听了,却在心中暗道:是啊,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呢?

    “你听我说,只要你好好学,还怕没人供你上学吗?”中孝真的有点儿摸不清中信的心思了,可话既然已经开了头,那也只能说下去了。

    “我给你提个基本思路,那就是越早工作越好。”

    看着中信疑惑的眼神,中孝解释道:“爸再撑两年应该是可以的,你呢,能读专科就不要读本科,能读两年的就不要读三年的,这样,你就能尽快工作,早点儿赚钱,等你有钱了,想读书还可以读研究生嘛。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为什么非要一步到位呢?换个思路,问题不就简单了吗?”

    闻言,中信彻底陷入了沉思:是啊,我确实应该尽早参加工作,哪怕是提早一年也是好的,至少也能为父亲减轻一些压力啊!我就算读不了清北,那又如何,凭我的能力,即便让清北毕业生为我工作也并非全无可能吧!

    不管是自我安慰,还是狂妄无知,想到这儿,中信不再惆怅,那个孤傲不羁的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