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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真的艺术

    天凉好个秋,寒露不言休。

    老田夫妇也搬了过来,就在那个小厨房里支起了床铺。

    原来,在老田的多方运作下,田禾的工作安排好了,老家文化局下属的落魄单位,但有事业编制,至少工资是旱涝保收了。

    因为户口和成绩的双重因素,吴艺附中对田苗关上了大门,她只得回去上了普通中学,那把二胡也没带走,算是认清了艺术道路的坎坷。

    吴艺似乎没什么可留念了,老田也随之离开了吴艺,他准备大干一场了,带领着家乡的工人专心搞起了装潢,洪兰则负责这票人马的后勤保障。

    中信的日子,按部就班,不出差时就呆在小窝里,和田冰一起喝茶弹琴。久而久之,《阳关三叠》的第一叠,他居然也能弹得有模有样了,并时常自我陶醉在古韵中,对于那形似汉字的古琴谱,他也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了。

    渐渐地,看着大家皆有事做,田冰有些坐不住了:“中信,我想找个工作去。”

    中信停止勾挑琴弦,转过身看着她:“哦,你想做什么?”

    田冰低头轻语:“服务员、营业员什么的,我想应该可以吧。”

    中信坏笑着来到她的身边,轻佻地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着:“太可以了,不过,我的老婆又岂止能干这些,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可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呀!”田冰的情绪很是低落,甚至有点儿沮丧。

    “No,No,No,如果你什么都不会,那些本科生就更加不会了,你可是教过他们的人呐!你仔细想想,他们的水平和你相比该当如何?”中信送上鼓励的眼神,可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正形。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啊,整个工作室,单就动手能力来说,从学生到教授,他们哪一个也没我会得全啊,翻模、盘筑、围片、注浆、拉坯、修坯、施釉、烧窑,我都会啊,而且,除了我老师,就我一个会做紫砂壶。”

    说起专业来,田冰如数家珍,情绪迅速高昂了起来。

    中信认真地说道:“就是嘛,你都掌握了这么多的技能,怎么还说什么都不会?宝贝儿,你要时刻记着,你一直都是最棒的,你的离开是吴艺的损失!”

    “嗯,是啊,我老师一直想劝我留下来,她说她也快退休了,现在实践课这一块也没人接手,我这一走啊,工作室基本上算是青黄不接了,好多实践课就开不下去了。”

    田冰的情绪有些低落,吴艺的工作不值得留恋,工作室却有她不舍的情结,不仅是对陶瓷的喜欢,更是一份自身价值的证明,可不离开又能怎样呢?那儿永远也不会为她破例,更不会真心地接纳她。

    “老婆,别多想了,最近,我一直在反复地思考,到底什么才是艺术?”

    说着,中信站了起来,他的情绪似乎被点燃了,田冰仰面安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因为她知道,他肯定是又要长篇大论了。

    “一句诗词、一件手作、一段音乐、一把茶壶、一个拟态……只要被赋予了灵魂,能把心念传递出去,能被大众感知到,皆可称为艺术。而那些喋喋不休、耳提面命的传授,只是教条,或为科学,需要理性的思维及缜密的逻辑,而艺术却是感性的偶得与天性的迸发。”

    “古往今来,真正的艺术大师,有几人是真正的科班出身?但凡能有所成就,哪个不是历经坎坷,对人生有了深切感悟之后,才留下的不朽之作呢?就拿华彦钧先生来说,他创作的《二泉映月》是绝对的经典吧,可他呢,不就是在走街串巷的过程中,因生活潦倒至极才有感而发创作的吗?如今呢,看那高高的艺术殿堂之上,凭借演奏此曲而衣食无忧的人有多少啊!不就是因为他们会数学懂英语有学历吗?艺术源于生活,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只要对生活有自己的感悟,哪怕做一盘菜,拖一次地都可以是艺术。”

    中信那激情四射的演说,传递的却是浓浓的爱意,更有尊重、疼惜与鼓励,田冰又岂能感受不到呢?她情不自禁地扑到他的怀里,有点儿想哭的感觉。

    “等等,你放开我,女孩儿家家的,要矜持,懂不懂?”中信说着玩笑却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放,我就要抱着你。”

    中信用力将她抱起,送到了床上,还贴心地叠起两个枕头,扶着她轻轻靠上去,才又问道。

    “好了,你先歇着,不要影响我的思路嘛。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人人都是艺术家。”田冰凝视着眼前的他,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眼前的他更多了一丝梦幻色彩,居然让她再次怦然心动了。

    “对,就是这句,人人都是艺术家。”中信略一思量,继续说道:“我突然想到,我们为什么不能开这个先河呢?”

    “你想做什么呀?”田冰不解地看着安静下来的中信。

    “我在想,你以前教的学生,毕竟他们都是极少数跨过门槛,进入艺术殿堂的大学生。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人,都能自由地学习这门艺术呢?他们的梦,还有你的梦,不就都能圆了?不论是为了情怀,还是为了传播,亦或是商业元素,都值得干它一票了!”

    中信说着说着,一股匪气就流露了出来。

    田冰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明明说的是很认真很带感的事情,最后却偏偏来这么一句,硬生生把美好的氛围给驱散了。

    “朋友,敢不敢跟四爷玩一把呀!”

    田冰绣眉微蹙,似乎陷入了沉思,已然忘记了阻止他的轻浮。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想怎么做?”

    “咱们开一间私人工作室,谁都可以来学习,支付些许材料费与工时费就可以了,不用考吴艺,就能得到你的传授,让高雅艺术落下云端。”

    “能行吗?你当是学厨师啊!”田冰疑惑渐消,顾虑却又升起。

    “那个John,以前会吗?”

    “不会,他一点儿基础也没有,仅仅是喜欢而已。”

    “这不就对了嘛,我也是看了他做的茶壶后,才萌生这个念头的,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外都能行,咱泱泱大国的炎黄子孙难道就不行吗?”

    田冰郑重地点了点头,基本的信心初步建立起来了:“那行,明天我们一起找一下枯斋兄,也听听他的建议。”

    “行,我看这天色不早了,娘子,咱就安歇了吧!”歪嘴的戏腔响起。

    看着这个时而严肃认真,时而又很没正形的男人,田冰再次无语了。

    中信起身来到窗前,外面已是一片静寂,偶尔传来几声啼鸣,那是落单的鸟儿在呼唤同伴;楼上隐约传来了欢闹声,肯定又是某个小子胡了把大牌,在那儿嘚瑟呢。

    中信恍若未闻,他轻轻地拉上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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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中信陪着田冰一起来到了省文化厅。

    一间堆满文档的屋子里,一位中等微胖身材的小伙子,正在陪着一位女人聊天。

    小伙子便是枯斋本尊了,吴艺书法专业毕业生,写得一手飘逸的狂草,喜欢收藏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曾经找田冰讨要过紫砂壶,几次来往后,反倒是和中信聊得更为投机,他年龄略长两岁,因此夫妇二人称其为兄。

    中信率先拱手道:“枯斋兄,别来无恙啊!”

    枯斋忙站起身招呼:“哟,稀客呀,你们俩来了,快请坐。”

    看着那个女人稳如泰山地坐着,田冰主动询问道:“这位姐姐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萍姐,这位就是田冰,陶瓷专业,做紫砂壶,这位是她老公。”

    枯斋先把田冰夫妇介绍给萍姐,接着介绍起萍姐来:“这位是萍姐,也是我们文化厅的,在大戏院工作!”

    “萍姐好。”

    “田冰是吧,来,坐这儿吧。”萍姐握住田冰前伸的手,更是将她拉了过去,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听枯斋说起你几回,今天刚好认识了。”

    萍姐性格很开朗,30几岁,皮肤特别白,长得也不错,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情。中信在心中默默点论着,自己寻个椅子坐下,刚好与枯斋隔桌对坐。

    见众人落座,枯斋笑着问起来意:“你们俩今天怎么过来了?肯定不是单纯来看我的吧?”

    田冰说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找你参谋参谋,不急,你们先聊。”

    “不碍事,都是闲聊,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吧。”

    “那行,我直接说了,萍姐也帮忙给听听。”

    本来就是嘛,多个人多个主意,田冰也不矫情,把两人的想法大概讲了出来。

    听完田冰的讲述,枯斋立即表示认同,还隐约透着一丝官方语气,毕竟他在文化厅也算耳濡目染几年了。

    “我觉得可行,你早就该出来了,凭本事吃饭,不看人脸色,还能传播艺术于大众,让他们长长见识也不错。”

    萍姐颇感兴趣,积极参与着意见:“对呀,这是好事儿啊,我那个单位早就关门了,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儿,我还想学学玩泥巴呢。小时候,哪个不爱玩泥巴呀,长大了,反而玩不到了。”

    田冰笑着说道:“真的决定开工作室了,一定先邀请萍姐过来体验。”

    萍姐问:“怎么?你还没决定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