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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埋兄弟

    皎洁的月色下,楚临锋望着山坡上的人影,压在心底的悲苦被他一句话给引爆。

    有吃的吗?有吃的吗?

    如果有吃的话,是不是弟弟就不会因为吃糯米土给噎死,有吃的是不是父亲就不用上山打猎被野兽残杀,有吃的是不是娘亲就不用走进小巷?

    楚临锋眼眶红的厉害,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望向路开。

    他高声怒喊,像是想把经历的一切苦痛都倾泄在对方身上。

    “没有!我没吃的!滚!”

    路开借着月色能清楚看见楚临锋的表情变化,从惊疑到怒火满腔,这半大小子吃的苦应该要比他想象的多。

    路开的视线越过楚临锋,落在他身后拖拽的东西上。

    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肚子大的不正常的小孩。

    头发枯黄,四肢干瘦,皮包骨头,唯有肚腹凸出如往里塞了一块圆石。

    路开闭上眼,复又睁开。

    这时楚临锋也拉着木板从他面前艰难走过。

    路开看着楚临锋的背影,注意到他的肩膀被麻绳摩擦的血肉模糊。

    没多说什么,路开一拍身旁的老黄狗,迈步走到楚临锋身旁在对方含怒注视下,从他手中夺过一根麻绳。

    “你干什么!”

    楚临锋怒火压抑不住,但面对眼前看似身形消瘦,眼神却黯淡如垂死老人般的小孩,却是除了怒喊外没有从路开手中躲过麻绳的动作。

    “我帮你埋弟弟,你带我去找吃的。”

    路开没有和楚临锋对上视线,他自顾自的将麻绳绕过腰部缠两圈,留出的麻绳被他打个结,右手掌穿过结扣,落到肩膀上后手掌紧紧攥住。

    做好省力结,路开侧头往楚临锋血肉模糊的肩旁一瞧,叮嘱道:“注意发力,你拉东西要用腿力用腰力,光靠手臂和肩膀死拉硬拽,你也是够聪明。”

    语毕,路开站在原地等着楚临锋效仿自己的动作。

    楚临锋被路开盯着,见他少年老成的模样,一时间说不出话。

    只是楚临锋恍惚间好像看见了父亲,父亲也会用绳子打结,父亲也会在看见自己受伤后认真叮嘱。

    路开见楚临锋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像是魔怔了一样,眉头当即皱起轻呵道:“愣着干嘛?你不急着埋你弟,我还急着找吃的。”

    “好!好!”

    楚临锋被路开轻声呵斥,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学着路开将麻绳缠在腰上,在给麻绳打结时迟疑一下,但随后还是模仿着路开打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结。

    这一幕看的路开轻轻点头。

    看的出来楚临锋以前是没有打过省力结的,但仅仅是看自己打一次结,就能轻松复刻下来,也算是记忆力超群了。

    ‘路开啊路开,你想什么呢,怎么现在还想着找徒弟,更何况看那小孩皮包骨头的样子,吃不饱饭还想着教人练武呢!’

    路开心底暗骂自己一句老狗改不了吃屎,复又收敛思绪。

    见楚临锋做好准备后,路开也不多扯什么,调整好呼吸后下肢肌肉绷紧,凝结气力往前踏出一步。

    但就是这发力往前一步让路开陡然感觉到一些不同。

    明明只是最基础的用力屏气,泄力吐息,却让他从呼吸间感到一股灼流在四肢百骸涌动。

    疑惑从他迈开第一步就从心底升起,直至拉着木板到楚临锋指定的位置后仍未解开。

    在楚临锋轻声说就这里后,路开扔开麻绳,不顾楚临锋奇怪的眼神,一把拉起裤腿。

    两条干瘦如鸡的小腿,此时正充血泛红,冒着一阵阵热气。

    怎么会这样?

    路开发现这异相后眉头紧皱,他是知道一些习武之人会在练武后气血蒸腾,浑身皮肤鲜红冒起氤氲白气。

    上辈子的他确实也做的到。

    但那也是在他日夜不停打熬躯体二十来年后,凭现在他这副瘦弱如八九岁的孩童身体,又怎么可能达到如此程度?

    更何况除了这异状外,他还清晰的感觉到这股灼流在体内流转,不断钻入胸腹又喷吐而出。

    路开心及此处,当即拉开挡住胸腹的衣物,此刻藏于胸腔中的五脏居然隐隐冒着红光,透过皮肤亮起一抹橙红,现在这抹橙红正随着他的呼吸平缓而慢慢暗下。

    路开练武多年,自然对人体有着足够的了解,他知道腔中五脏是支持一个人健康活着的必要条件。

    但是这明明应该是平平无奇的五脏,为什么会亮起暖光?又为什么筋肉间涌起的暖流最后会落到五脏再逸散全身?

    不同,这个世界一定和前世有着不同之处。

    而且如果他仅仅只是因为这普通运动就能成功鼓动气血的话,那再走上武道……

    路开浓眉紧皱,双眼却微微发亮。

    路开放开衣物后抬眼看向身旁的不知名少年,见他已经徒手挖起黄泥,直接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哪儿?”

    楚临锋被身后人问到,手上的动作一停,侧头望见路开一张少年面孔,再看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缝缝补补布着黄泥。

    楚临锋眼眶微红,他从路开身上看见了自己小弟的影子。

    “我叫楚临锋,这里是清晏城郊外。”

    楚临锋低声说完,回头继续刨起黄泥。

    路开闻言一怔,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一段段记忆。

    他前身是逃荒来的,此处王朝名荒,所统疆域上南至下北左东至右西,计四百万公里有余。

    他现在所处的正是有天府之称的蜀郡,但名为天府,实则炼狱。

    三年前大荒领百万军士踏平疆域内所有诸侯,终成大一统,但就在荒王功成名就不久,位大荒疆域内的所有山川海域,密林高山中突然涌出无尽飞禽走兽,海鸟游鱼。

    如果只是普通的野兽,拥百万军士的大荒自然不惧,但这些野兽飞禽却好似有识一般专挑人族下口,尤其对军士更为喜爱。

    一次冲击也就罢了,但是两次三次,乃至百次千次的兽潮冲击让大荒颇有些首尾难顾。

    有所记载的万兽奔腾一夜覆灭一郡之事,这三年间就有两处,小地方的沦陷更是传不出任何消息。

    很不巧,前身所在的蜀郡治下邛城,就是两月前被兽潮冲刷过的地方。

    当夜的月亮大的吓人,洒下的月光更是浓的如雾一般,千百飞禽走兽如剃刀般掠过村镇城池,一夜间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即使前身是当地大族,有百人做护卫逃窜,直逃到蜀郡中心的清晏城附近时所剩的也就寥寥几人。

    更不巧的是前身还在逃难路上被赤蛇啃咬,明明眼瞧着就到了清晏城附近,一口气却没提上来,白白死在半路。

    尸首也被草草掩埋在清晏城郊外。

    脑中记忆流转不停,前身十多年的记忆一一掠过,路开眉头随之皱起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