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轨
“这玩意儿结实吗？”穿上潜航服的樊宇翔此时有将近两米高，他活动了一下双臂，感觉没有想象的那样笨重，俯视着眼前的沈总工问道。
沈总工看到樊宇翔对自己说话却并不回答，扭头让助手取来一套头戴式对讲机，樊宇翔这才意识到是潜航服头部的玻璃面屏太厚了，自己穿着潜航服说话外面的人几乎听不到。
“小樊，你刚说什么？”樊宇翔听到沈总工的声音从潜航服内置的耳机里传来。
“我是问这潜航服结不结实，到时候可有一万多米深的海水压在我头顶上。”樊宇翔说着往前迈了一步，迈步由电力驱动，感觉无比轻松，钛合金的足部踏在甲板上，机械感十足。
“放心吧，结实得很，金属有尺寸效应，体积越小越结实，这潜航服要是应用在陆地上，能防弹防毒防辐射，在水下用来抗压绰绰有余，就算潜航器被海水压坏了潜航服都不会有事。”沈总工的对讲机和八套潜航服互通，他的解释同时也是说给其他要下水的潜航员听的。
苏文恒是八人中唯一一名被王局长指定要求参加下潜任务的，这可能是出于对苏文恒“特勤”身份的信赖，也可能是王局长觉得参与下潜任务的成员中需要配置一名有医学背景的人员。如果是出于第二个理由，苏文恒可能会觉得大可不必，在万米深海中身穿一套300公斤潜航服，即使华佗在世也施展不开。穿上潜航服后，苏文恒的第一个感觉也是面罩太厚，面罩玻璃约有十公分左右厚度，而且玻璃表面有曲度，再加上玻璃密度并不完全均匀，所以透过它去观察外界，感觉整个视野都有些走形，苏文恒觉得如果戴着这样的面罩去观察漆黑的万米深海，那徐志声参与下潜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徐志声的报名，王局长和小冯都保持着沉默，他们没有告诉沈总工这个老爷子是盲人，对于这帮从河洛大区四处搜罗来的各领域奇人，有时需要保持一个开放的心态。徐志声拄着拐杖走到‘八爪蜘蛛’的注水舱门口，里面还剩下一套潜航服正在等待他。沈总工这时总算注意到徐志声了，他连忙走到徐志声身边。
“老同志，您的身体状况恐怕不能胜任下潜任务，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训练任务紧迫，沈总工顾不上委婉。
“什么？”徐志声微笑着看向沈总工大声问道，“他跟我同岁，不也穿上潜航服了吗？”说着用拐杖指了指甲板上的一套潜航服，里面的人是周尧。
人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徐志声和沈总工，甲板上其它七套潜航服也都转过身来，想看这个盲眼老爷子是不是真的能驾驭潜航服。
“周先生的身体健康，您的视力可没他好啊，怎么能下海呢。”沈总工只能耐下心来继续劝告。
“我的眼虽然看不见了，但我的听觉可比年轻人还要敏锐，水下比你以为的要黑，我的心是明亮的，在海里什么都看得见，相信我，孩子们在水下用得着我。”徐志声面对沈总工，表情变得严肃。
他说完拄着拐杖走出间舱大门回到甲板，大步来到刘船长面前，矫健的步伐与先前的老迈判若两人。
“船长，如果我的感觉还算准确，现在我船航向130，航速22节，海上西南风4级，海面涌浪3级，波高约1.5米。”人们听徐志声这么一说，都下意识看向海面，感受了一下船速和风力。徐志声接着说：“这船的主发动机组马力估计得有1.3万匹，配备有两个主推进器，现在都是电力推进，噪音比我们那时候小多了，但是下面的机工多少有点儿偷懒，给舵机上油的频次少了点儿，所以每次转舵都能听到噪音，我说的没错吧？”徐志声抬头问刘船长。
刘船长看着徐志声漆黑的墨镜，那黑色哪怕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深不见底，然后他扭头看向沈总工，缓缓点了点头。相比搞设计制造的沈总工，在船上漂泊了一辈子的刘船长显然对大海更为熟悉，既然刘船长都肯定了徐志声，沈总工就没理由再说什么了。
“老先生，您之前是当过海员吗？”刘船长的语气里透露着对前辈海员的尊敬。
“唉，我跑了一辈子船，算起来在海上漂了37年，做到了老轨。”徐志声叹了口气，扭头面向大海徐徐说道。
“原来您是轮机长，我这船上的机工懒散，以后航行方面的问题还得请您多指教。您之前是在哪家公司跑船？”刘船长问道。
“我15岁就参加工作了，我们那时候上班可能比你还要早几年。”徐志声似乎能分辨出刘船长大概的年龄，“一开始我是在武汉铁路段当铁道工人，后来航运兴起，18岁那年我和铁路上的年轻人一起去了中海运，边干边学，过几年干得顺手了，几个人又一起下南洋，南洋航运界也都是华人船帮，从来没人喊我‘轮机长’，只有‘老轨’。”徐志声冲刘船长笑了笑。
“那您的眼睛是怎么……”刘船长试探着问。
“还能是怎么瞎的，爆管炸的呗，哈哈。”徐志声爽朗的笑声里丝毫听不出悲怆，“我们那时候的条件不比现在，引擎室里可没空调，南洋天热，轮机室里温度能达到五六十度，我们在机舱里都是光着膀子干活儿，有时候一丝不挂，汗水把人浸得反光发亮，重油味儿熏得人鼻子都坏了，还做什么防护措施啊。有次油头冷却泵又故障了，二轨怎么都修不好，我就过去看，结果刚过去旁边的管子就爆了，我晕了过去，被机工们救了回来，醒来时眼睛就看不见了，被炸瞎了，二轨更惨，听说他被炸开了膛，当时就不行了。”
徐志声说到这儿顿了几秒钟。
“常年跑船，海员们在船上看病是个大问题，船上的医务室只懂西医，眼瞎前我就自学过中医的针灸推拿，为的是给海员们看病，后来退休，我就在岸上发挥余热干上了中医，可能一个盲眼的中医更像神医，找我看病的人每天排队，哈哈。这次任务我是以名老中医的身份报名的，但要说起我对大海的了解，可远比我对医学的了解要深刻多了。”徐志声说完就转身走向间舱，八爪蜘蛛潜航器里还有一套潜航服正在等他。
沈总工看到樊宇翔对自己说话却并不回答，扭头让助手取来一套头戴式对讲机，樊宇翔这才意识到是潜航服头部的玻璃面屏太厚了，自己穿着潜航服说话外面的人几乎听不到。
“小樊，你刚说什么？”樊宇翔听到沈总工的声音从潜航服内置的耳机里传来。
“我是问这潜航服结不结实，到时候可有一万多米深的海水压在我头顶上。”樊宇翔说着往前迈了一步，迈步由电力驱动，感觉无比轻松，钛合金的足部踏在甲板上，机械感十足。
“放心吧，结实得很，金属有尺寸效应，体积越小越结实，这潜航服要是应用在陆地上，能防弹防毒防辐射，在水下用来抗压绰绰有余，就算潜航器被海水压坏了潜航服都不会有事。”沈总工的对讲机和八套潜航服互通，他的解释同时也是说给其他要下水的潜航员听的。
苏文恒是八人中唯一一名被王局长指定要求参加下潜任务的，这可能是出于对苏文恒“特勤”身份的信赖，也可能是王局长觉得参与下潜任务的成员中需要配置一名有医学背景的人员。如果是出于第二个理由，苏文恒可能会觉得大可不必，在万米深海中身穿一套300公斤潜航服，即使华佗在世也施展不开。穿上潜航服后，苏文恒的第一个感觉也是面罩太厚，面罩玻璃约有十公分左右厚度，而且玻璃表面有曲度，再加上玻璃密度并不完全均匀，所以透过它去观察外界，感觉整个视野都有些走形，苏文恒觉得如果戴着这样的面罩去观察漆黑的万米深海，那徐志声参与下潜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徐志声的报名，王局长和小冯都保持着沉默，他们没有告诉沈总工这个老爷子是盲人，对于这帮从河洛大区四处搜罗来的各领域奇人，有时需要保持一个开放的心态。徐志声拄着拐杖走到‘八爪蜘蛛’的注水舱门口，里面还剩下一套潜航服正在等待他。沈总工这时总算注意到徐志声了，他连忙走到徐志声身边。
“老同志，您的身体状况恐怕不能胜任下潜任务，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训练任务紧迫，沈总工顾不上委婉。
“什么？”徐志声微笑着看向沈总工大声问道，“他跟我同岁，不也穿上潜航服了吗？”说着用拐杖指了指甲板上的一套潜航服，里面的人是周尧。
人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徐志声和沈总工，甲板上其它七套潜航服也都转过身来，想看这个盲眼老爷子是不是真的能驾驭潜航服。
“周先生的身体健康，您的视力可没他好啊，怎么能下海呢。”沈总工只能耐下心来继续劝告。
“我的眼虽然看不见了，但我的听觉可比年轻人还要敏锐，水下比你以为的要黑，我的心是明亮的，在海里什么都看得见，相信我，孩子们在水下用得着我。”徐志声面对沈总工，表情变得严肃。
他说完拄着拐杖走出间舱大门回到甲板，大步来到刘船长面前，矫健的步伐与先前的老迈判若两人。
“船长，如果我的感觉还算准确，现在我船航向130，航速22节，海上西南风4级，海面涌浪3级，波高约1.5米。”人们听徐志声这么一说，都下意识看向海面，感受了一下船速和风力。徐志声接着说：“这船的主发动机组马力估计得有1.3万匹，配备有两个主推进器，现在都是电力推进，噪音比我们那时候小多了，但是下面的机工多少有点儿偷懒，给舵机上油的频次少了点儿，所以每次转舵都能听到噪音，我说的没错吧？”徐志声抬头问刘船长。
刘船长看着徐志声漆黑的墨镜，那黑色哪怕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深不见底，然后他扭头看向沈总工，缓缓点了点头。相比搞设计制造的沈总工，在船上漂泊了一辈子的刘船长显然对大海更为熟悉，既然刘船长都肯定了徐志声，沈总工就没理由再说什么了。
“老先生，您之前是当过海员吗？”刘船长的语气里透露着对前辈海员的尊敬。
“唉，我跑了一辈子船，算起来在海上漂了37年，做到了老轨。”徐志声叹了口气，扭头面向大海徐徐说道。
“原来您是轮机长，我这船上的机工懒散，以后航行方面的问题还得请您多指教。您之前是在哪家公司跑船？”刘船长问道。
“我15岁就参加工作了，我们那时候上班可能比你还要早几年。”徐志声似乎能分辨出刘船长大概的年龄，“一开始我是在武汉铁路段当铁道工人，后来航运兴起，18岁那年我和铁路上的年轻人一起去了中海运，边干边学，过几年干得顺手了，几个人又一起下南洋，南洋航运界也都是华人船帮，从来没人喊我‘轮机长’，只有‘老轨’。”徐志声冲刘船长笑了笑。
“那您的眼睛是怎么……”刘船长试探着问。
“还能是怎么瞎的，爆管炸的呗，哈哈。”徐志声爽朗的笑声里丝毫听不出悲怆，“我们那时候的条件不比现在，引擎室里可没空调，南洋天热，轮机室里温度能达到五六十度，我们在机舱里都是光着膀子干活儿，有时候一丝不挂，汗水把人浸得反光发亮，重油味儿熏得人鼻子都坏了，还做什么防护措施啊。有次油头冷却泵又故障了，二轨怎么都修不好，我就过去看，结果刚过去旁边的管子就爆了，我晕了过去，被机工们救了回来，醒来时眼睛就看不见了，被炸瞎了，二轨更惨，听说他被炸开了膛，当时就不行了。”
徐志声说到这儿顿了几秒钟。
“常年跑船，海员们在船上看病是个大问题，船上的医务室只懂西医，眼瞎前我就自学过中医的针灸推拿，为的是给海员们看病，后来退休，我就在岸上发挥余热干上了中医，可能一个盲眼的中医更像神医，找我看病的人每天排队，哈哈。这次任务我是以名老中医的身份报名的，但要说起我对大海的了解，可远比我对医学的了解要深刻多了。”徐志声说完就转身走向间舱，八爪蜘蛛潜航器里还有一套潜航服正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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