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界尽头
深海三号已经抵达了斐查兹海渊上方海域，斐查兹海渊是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深度达一万一千米。可能是心理作用，沈总工站在船尾甲板望向大海，觉得这里的海水颜色确实更蓝更深邃。此时中午刚过，八名潜航员结束了六小时专项训练已经回舱休息了，潜航器和潜航服在进行最后的充电，但沈总工没心思睡觉，几天以来他睡眠时间很少，作为本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他心里一直提着劲儿，此刻他倚着护栏俯瞰深海，想象着自己是在一万多米的高空俯瞰陆地，恨不得隔着海水把海底看透。
“沈总工，我们离深海二号只有十海里了。”刘船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在正前方吗？”沈总工边问边快步向舰桥。
舰桥里的刘船长正在拿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他看到沈总工上来，对着沈总工摇了摇头：“气象条件不好，还看不到。”
沈总工接过望远镜，可无论是哪个方向，望远镜的视野里都是灰蒙蒙一片。上午是多云，现在天气彻底阴沉下来，在茫茫太平洋上，几海里只是咫尺之间，但两艘同在深渊之上的科考船此时却是相见难。
“深海二号你好，这里是深海三号，我是沈凌杰，我船已抵达斐查兹海渊上方海域，请报告最新情况。”沈总工拨通了深海二号的卫星电话。
“深海三号，我船一直定位在狮子鱼02号的上方海域。”
“幸存者目前情况怎么样？”沈总工问道。
“我们一直在全天候呼叫，但自从前天凌晨收到狮子鱼02号发出求救信号后，就再也没消息了，但是狮子鱼01号和02号的位置这两天都发生了移动，我们认为找到生还者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移动？向哪移动？”这个好消息却让沈总工眉头紧锁。
“三海里了，还是看不到。”此时旁边的大副忍不住看向刘船长，刘船长也有些不淡定了，双手持望远镜四处张望。
沈总工看了看时间，对着电话说：“深海二号，前前后后幸存者的求救信号一共就只发出了那一次？”
“是的，还是摩斯码，三长两短三长。”
“你把两艘失联的‘狮子鱼’的坐标定位发来，一会儿一接近你船，我们是否可以直接布放八爪蜘蛛潜航器展开救援？”沈总工说道。
“报告沈总工，可以展开救援，两艘‘狮子鱼’的位置就在我船正下方。”深海二号具有动力定位功能，虽然抗风浪性比不上动力平台，但也能够在六级海况下保持位置相对静止。
沈总工挂了电话，拿起对讲机呼叫船尾甲板开始安排布放工作，突然驾驶员发出一声惊呼，左满舵猛打转向。
“左满舵！”刘船长显然也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他的指令比驾驶员的反应要慢了一拍。
沈总工从驾驶室的玻璃窗向外看，一看也吓了一跳，一张数十米高的“海妖”巨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海妖”站在高高的浪头上，双眼沿着鼻翼两侧垂下褐色泪痕，嘴唇半浸在海中，正在看向深海三号。
刘船长在颠簸中费力的拿起话筒，告知全体船员就近扶稳、注意安全。
“哪来的巨浪？”沈总工定了定神，已经意识到了外面的“海妖”就是深海二号，但此刻的深海二号连沈总工也有点认不出了，它锈迹斑斑，仿佛是一艘在海上漂泊多年的幽灵船，它的船艏正对着深海三号，所以从深海三号的驾驶室望去，它船头左右对称的锚链管就像两只巨眼，从巨眼垂下两道铁锈活像泪痕，球鼻型船艏半露出海面，就像是“海妖”撅起的嘴唇，它随着一股巨浪突然向深海三号砸了过来，让深海三号躲闪不及，驾驶室里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总工一只胳膊抱着墙壁，另一只手拿着卫星电话再次拨打深海二号，深海二号这时才如梦初醒一般，向自己的左舷平移，两船似乎可以错开了。
“深海三号，这里是深海二号，刚刚怎么没有观察到你们，感觉你们是突然从视野里冲过来了。”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倒是先发问了。
“平白哪来的大浪？这片海域平常就是这样吗？”沈总工大声问道。
“没有啊，平时挺正常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起浪了，现在几级风？”电话里的人似乎是在身边询问同事，“现在没感觉到有大风啊。”
“你们最近一次进行船体养护是什么时候？好好的船怎么成这样了？”沈总工本来压力就大，这会儿说话压不住脾气。
“上个月刚保养过，可能海上湿度大吧。”电话里的人听出沈总工发飙，有点结巴了。
沈总工没好气的挂了电话，拿起对讲机呼叫助手：“是时候叫醒潜航员了。”
等沈总工和刘船长再来到船尾甲板，海面早已恢复了平静，诡异的巨浪只来了一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经验丰富的刘船长也没见过这种事。此时八爪蜘蛛号已经顺着轨道被拉到了船尾，船上几乎所有的人员都集中到船尾甲板，此时如果从第二层甲板向下俯瞰，能看到船尾甲板上密布着红、白、黄色的安全帽，几名船工爬上A字形塔吊，准备操作塔吊吊起八爪蜘蛛号。旁边的深海二号甲板上也站满了人，观看这台奇怪的潜航器如何下潜。
八位潜航员用餐完毕，终于换好了潜航服，从间舱里“哐哐哐”走出来，他们每个人肩膀上都斜挎着一盘又粗又长的安全缆绳。沈总工看到他们出来，带着助手率先爬上八爪蜘蛛号，叶教授紧随其后，刘队长最后，四人从八爪蜘蛛号的顶部进入载人舱，八名潜航员则是按照之前的训练，从后部进入注水舱，八人分成两列背靠舱壁，面朝“磨盘”，然后用舱壁上的安全扣扣住腰间的D形环，每个人都双手斜向下抓紧墙壁上的一对把手，把自己固定好。随着注水舱门关闭，漆黑当中八个人几乎同时在做深呼吸。
“不用紧张，你们训练得很充分，完全能够完成任务。”耳机里传来沈总工的声音，潜航服话筒的收音效果很好，听到注水舱里潜航员们巨大的深呼吸声，沈总工和助手都忍不住笑了，这笑声缓和了紧张气氛，无论是载人舱还是注水舱，这十二个人其实都紧张极了。
舱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A形塔吊勾住八爪蜘蛛号，把它从甲板上吊了起来，慢慢移出甲板到达海面上方。注水舱里八人由于是站姿，摇晃感更明显，周尧和徐志声一声不吭显得非常淡定，苏文恒、卢一航和樊宇翔这三名男子汉则是在努力掩饰紧张，贝茜眉头紧锁，平常比较活泼的汪子涵此刻也紧张得说不出话。
八爪蜘蛛号入水了，在海中随着涌浪一起波动，蛙人部队里有几名队员身穿救生衣跳进海里，帮助趴在潜航器顶部的船工一起为八爪蜘蛛号解下挂钩，脱钩后的八爪蜘蛛号在海里上下涌动的幅度更大，海水开始没过潜航器顶部。一名蛙人打开注水舱的注水孔，海水从顶部向内灌入，汪子涵看到海水从舱顶灌了进来，哇的一声尖叫起来，载人舱内的张队长和叶教授都笑起来，沈总工没有笑，他能感到八爪蜘蛛号在向后倾斜，整艘潜航器的配重可能存在一点问题。
“你别叫了，淹不死。”卢一航也被吵得受不了了，此时海水开始没过潜航服的面部，有了海水的缓冲，八名潜航员的晃动幅度似乎也减小了许多，汪子涵一开始是本能的闭住眼睛屏住呼吸，后来发现潜航服的供氧系统运行稳定，这才慢慢睁开眼放心大胆做了几次深呼吸，透过厚厚的玻璃面罩，在四周浑浊的海水中依稀能看到同伴，奇妙的感觉第一次战胜了紧张。
水已经灌满了注水舱，八爪蜘蛛号开始笔直向下坠入深海，但是注水舱里的“磨盘”太重，整个潜航器的姿态都是向后倾斜的，苏文恒看着“磨盘”后部的插销，真担心插销经受不住“磨盘”的重量被撇断。
“抛掉43号和53号压载铁。”沈总工在载人舱里沉着的下达指令。
“现在就拋？”助手担任主驾驶，扭头询问沈总工。
“对，现在拋。”
助手按下断电按钮，“八爪蜘蛛”底部八条支架中最靠后的两条开始局部断电，分别向海里抛下了最后侧的一吨重长方体压载铁，“八爪蜘蛛”下坠速度稍稍变慢了点，倾斜幅度也减轻了，注水舱基本能够和载人舱处在同一个水平面。
“感觉如何？”耳机里传来深海三号上王局长的声音，此时的深度，母船与潜航器的的通话丝毫没有延迟感。
“刚调整了下水姿态，现在一切正常。”沈总工边回答边关注屏幕上的参数。
斐查兹海渊太深了，一旦下沉到一定深度，就让人产生一种脱离世界的感觉，注水舱里的潜航员由于不知道具体深度，所以感觉还好，但载人舱就有些不一样了，看着屏幕上显示深度的数字不断增加，会带来很大心理压力，耳机里王局长的声音颇有安抚作用，这种语音连线仿佛能证明正在沉入深渊的潜航器和人类世界仍有连结。
“一千米了。”很快，沈总工向所有人报告下潜深度。
注水舱里的潜航员们又在做深呼吸了。“这下面可能是最接近世界核心的地方了。”卢一航突然有了感悟。
“恰恰相反，这可是世界最边缘的地方。”李清丽接过话头。
“地球的一万多米深还不够核心吗？”载人舱的叶教授加入了群聊。
“从你们海洋学的角度来看，可能这里很像是地球中心，但是从地理学的角度来看，太平洋太大了，太像世界的尽头。我国的世界地图把大西洋作为边缘，但在不少国家的世界地图上，太平洋才是世界边缘。”李清丽回答。
“那哪里才是世界中心呢？”贝茜问道。
“欧洲和非洲吧，本初子午线也画在了那里，我们平常所说的东西方国家也是这样划分的，世界的西方是美洲，东方是亚洲，太平洋则是人迹罕至的世界尽头，在西方人眼中，马里亚纳海沟旁边的日本就是远东的日出之国，日本国旗上的太阳倒是很符合欧洲人对世界尽头的看法。”李清丽若有所思，“我们现在的位置离国际日界线也不算远了，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和起点，也是一天的开始和结束，旁边就是海陆板块的交界，形成了如此深的一道海渊，一切仿佛都像被造物主设计好了一样。”
“世界尽头，冷酷仙境。”樊宇翔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的名字，似乎很符合脚下海渊的意境。
“沈总工，我们离深海二号只有十海里了。”刘船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在正前方吗？”沈总工边问边快步向舰桥。
舰桥里的刘船长正在拿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他看到沈总工上来，对着沈总工摇了摇头：“气象条件不好，还看不到。”
沈总工接过望远镜，可无论是哪个方向，望远镜的视野里都是灰蒙蒙一片。上午是多云，现在天气彻底阴沉下来，在茫茫太平洋上，几海里只是咫尺之间，但两艘同在深渊之上的科考船此时却是相见难。
“深海二号你好，这里是深海三号，我是沈凌杰，我船已抵达斐查兹海渊上方海域，请报告最新情况。”沈总工拨通了深海二号的卫星电话。
“深海三号，我船一直定位在狮子鱼02号的上方海域。”
“幸存者目前情况怎么样？”沈总工问道。
“我们一直在全天候呼叫，但自从前天凌晨收到狮子鱼02号发出求救信号后，就再也没消息了，但是狮子鱼01号和02号的位置这两天都发生了移动，我们认为找到生还者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移动？向哪移动？”这个好消息却让沈总工眉头紧锁。
“三海里了，还是看不到。”此时旁边的大副忍不住看向刘船长，刘船长也有些不淡定了，双手持望远镜四处张望。
沈总工看了看时间，对着电话说：“深海二号，前前后后幸存者的求救信号一共就只发出了那一次？”
“是的，还是摩斯码，三长两短三长。”
“你把两艘失联的‘狮子鱼’的坐标定位发来，一会儿一接近你船，我们是否可以直接布放八爪蜘蛛潜航器展开救援？”沈总工说道。
“报告沈总工，可以展开救援，两艘‘狮子鱼’的位置就在我船正下方。”深海二号具有动力定位功能，虽然抗风浪性比不上动力平台，但也能够在六级海况下保持位置相对静止。
沈总工挂了电话，拿起对讲机呼叫船尾甲板开始安排布放工作，突然驾驶员发出一声惊呼，左满舵猛打转向。
“左满舵！”刘船长显然也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他的指令比驾驶员的反应要慢了一拍。
沈总工从驾驶室的玻璃窗向外看，一看也吓了一跳，一张数十米高的“海妖”巨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海妖”站在高高的浪头上，双眼沿着鼻翼两侧垂下褐色泪痕，嘴唇半浸在海中，正在看向深海三号。
刘船长在颠簸中费力的拿起话筒，告知全体船员就近扶稳、注意安全。
“哪来的巨浪？”沈总工定了定神，已经意识到了外面的“海妖”就是深海二号，但此刻的深海二号连沈总工也有点认不出了，它锈迹斑斑，仿佛是一艘在海上漂泊多年的幽灵船，它的船艏正对着深海三号，所以从深海三号的驾驶室望去，它船头左右对称的锚链管就像两只巨眼，从巨眼垂下两道铁锈活像泪痕，球鼻型船艏半露出海面，就像是“海妖”撅起的嘴唇，它随着一股巨浪突然向深海三号砸了过来，让深海三号躲闪不及，驾驶室里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总工一只胳膊抱着墙壁，另一只手拿着卫星电话再次拨打深海二号，深海二号这时才如梦初醒一般，向自己的左舷平移，两船似乎可以错开了。
“深海三号，这里是深海二号，刚刚怎么没有观察到你们，感觉你们是突然从视野里冲过来了。”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倒是先发问了。
“平白哪来的大浪？这片海域平常就是这样吗？”沈总工大声问道。
“没有啊，平时挺正常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起浪了，现在几级风？”电话里的人似乎是在身边询问同事，“现在没感觉到有大风啊。”
“你们最近一次进行船体养护是什么时候？好好的船怎么成这样了？”沈总工本来压力就大，这会儿说话压不住脾气。
“上个月刚保养过，可能海上湿度大吧。”电话里的人听出沈总工发飙，有点结巴了。
沈总工没好气的挂了电话，拿起对讲机呼叫助手：“是时候叫醒潜航员了。”
等沈总工和刘船长再来到船尾甲板，海面早已恢复了平静，诡异的巨浪只来了一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经验丰富的刘船长也没见过这种事。此时八爪蜘蛛号已经顺着轨道被拉到了船尾，船上几乎所有的人员都集中到船尾甲板，此时如果从第二层甲板向下俯瞰，能看到船尾甲板上密布着红、白、黄色的安全帽，几名船工爬上A字形塔吊，准备操作塔吊吊起八爪蜘蛛号。旁边的深海二号甲板上也站满了人，观看这台奇怪的潜航器如何下潜。
八位潜航员用餐完毕，终于换好了潜航服，从间舱里“哐哐哐”走出来，他们每个人肩膀上都斜挎着一盘又粗又长的安全缆绳。沈总工看到他们出来，带着助手率先爬上八爪蜘蛛号，叶教授紧随其后，刘队长最后，四人从八爪蜘蛛号的顶部进入载人舱，八名潜航员则是按照之前的训练，从后部进入注水舱，八人分成两列背靠舱壁，面朝“磨盘”，然后用舱壁上的安全扣扣住腰间的D形环，每个人都双手斜向下抓紧墙壁上的一对把手，把自己固定好。随着注水舱门关闭，漆黑当中八个人几乎同时在做深呼吸。
“不用紧张，你们训练得很充分，完全能够完成任务。”耳机里传来沈总工的声音，潜航服话筒的收音效果很好，听到注水舱里潜航员们巨大的深呼吸声，沈总工和助手都忍不住笑了，这笑声缓和了紧张气氛，无论是载人舱还是注水舱，这十二个人其实都紧张极了。
舱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A形塔吊勾住八爪蜘蛛号，把它从甲板上吊了起来，慢慢移出甲板到达海面上方。注水舱里八人由于是站姿，摇晃感更明显，周尧和徐志声一声不吭显得非常淡定，苏文恒、卢一航和樊宇翔这三名男子汉则是在努力掩饰紧张，贝茜眉头紧锁，平常比较活泼的汪子涵此刻也紧张得说不出话。
八爪蜘蛛号入水了，在海中随着涌浪一起波动，蛙人部队里有几名队员身穿救生衣跳进海里，帮助趴在潜航器顶部的船工一起为八爪蜘蛛号解下挂钩，脱钩后的八爪蜘蛛号在海里上下涌动的幅度更大，海水开始没过潜航器顶部。一名蛙人打开注水舱的注水孔，海水从顶部向内灌入，汪子涵看到海水从舱顶灌了进来，哇的一声尖叫起来，载人舱内的张队长和叶教授都笑起来，沈总工没有笑，他能感到八爪蜘蛛号在向后倾斜，整艘潜航器的配重可能存在一点问题。
“你别叫了，淹不死。”卢一航也被吵得受不了了，此时海水开始没过潜航服的面部，有了海水的缓冲，八名潜航员的晃动幅度似乎也减小了许多，汪子涵一开始是本能的闭住眼睛屏住呼吸，后来发现潜航服的供氧系统运行稳定，这才慢慢睁开眼放心大胆做了几次深呼吸，透过厚厚的玻璃面罩，在四周浑浊的海水中依稀能看到同伴，奇妙的感觉第一次战胜了紧张。
水已经灌满了注水舱，八爪蜘蛛号开始笔直向下坠入深海，但是注水舱里的“磨盘”太重，整个潜航器的姿态都是向后倾斜的，苏文恒看着“磨盘”后部的插销，真担心插销经受不住“磨盘”的重量被撇断。
“抛掉43号和53号压载铁。”沈总工在载人舱里沉着的下达指令。
“现在就拋？”助手担任主驾驶，扭头询问沈总工。
“对，现在拋。”
助手按下断电按钮，“八爪蜘蛛”底部八条支架中最靠后的两条开始局部断电，分别向海里抛下了最后侧的一吨重长方体压载铁，“八爪蜘蛛”下坠速度稍稍变慢了点，倾斜幅度也减轻了，注水舱基本能够和载人舱处在同一个水平面。
“感觉如何？”耳机里传来深海三号上王局长的声音，此时的深度，母船与潜航器的的通话丝毫没有延迟感。
“刚调整了下水姿态，现在一切正常。”沈总工边回答边关注屏幕上的参数。
斐查兹海渊太深了，一旦下沉到一定深度，就让人产生一种脱离世界的感觉，注水舱里的潜航员由于不知道具体深度，所以感觉还好，但载人舱就有些不一样了，看着屏幕上显示深度的数字不断增加，会带来很大心理压力，耳机里王局长的声音颇有安抚作用，这种语音连线仿佛能证明正在沉入深渊的潜航器和人类世界仍有连结。
“一千米了。”很快，沈总工向所有人报告下潜深度。
注水舱里的潜航员们又在做深呼吸了。“这下面可能是最接近世界核心的地方了。”卢一航突然有了感悟。
“恰恰相反，这可是世界最边缘的地方。”李清丽接过话头。
“地球的一万多米深还不够核心吗？”载人舱的叶教授加入了群聊。
“从你们海洋学的角度来看，可能这里很像是地球中心，但是从地理学的角度来看，太平洋太大了，太像世界的尽头。我国的世界地图把大西洋作为边缘，但在不少国家的世界地图上，太平洋才是世界边缘。”李清丽回答。
“那哪里才是世界中心呢？”贝茜问道。
“欧洲和非洲吧，本初子午线也画在了那里，我们平常所说的东西方国家也是这样划分的，世界的西方是美洲，东方是亚洲，太平洋则是人迹罕至的世界尽头，在西方人眼中，马里亚纳海沟旁边的日本就是远东的日出之国，日本国旗上的太阳倒是很符合欧洲人对世界尽头的看法。”李清丽若有所思，“我们现在的位置离国际日界线也不算远了，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和起点，也是一天的开始和结束，旁边就是海陆板块的交界，形成了如此深的一道海渊，一切仿佛都像被造物主设计好了一样。”
“世界尽头，冷酷仙境。”樊宇翔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的名字，似乎很符合脚下海渊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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