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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梦与百年前的战争

    那天晚上,张凡睡得很早。他端坐在地上,中间隔层蓝布,抱着木剑就睡着了。

    他肯定是累了,砍了半天的野草,又说了许多累人的话,所以才会睡得这么早。可他可以控制睡觉的时间,却无法阻止梦的发生。果然,只睡了一小会儿,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他又做起了以前的梦,回到了永宁国,又成了那个任人宰割,没有丝毫尊严的小奴隶。

    每当这个时候,小种子都会把他叫醒。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事,就像他要把它送回家乡一样。作为回报,如果张凡做起噩梦,它会把他叫醒。事实上,这一个月来,小种子每天都在履行着这个约定。但这一次,似乎比以往要难。

    小种子在叫了一声后,张凡没有反应,他的身体依旧在颤抖。见这一声没有唤醒他,小种子又叫了一声。

    “张凡,醒醒!”

    第二声还是没有效果,这是头回发生的事,直到第三声出来的时候,张凡才醒了。他慢慢睁开眼,嘴里喘气,像一匹跑了好久的骏马般垂下脑袋。没那么快,噩梦带来的惊吓并没有一下子停止,而是随着颤抖持续了一小会儿。

    小种子说:“今天的你,比以往都难叫醒。”

    张凡定定神回答:“抱歉,让你费心了。”

    “我又不用睡觉。这次你梦到了什么,似乎和以前不一样。”

    张凡用凄苦的声音说:“还是一样的梦,我梦到了张星辰,还有她的哥哥张星义。”

    “你以前说过他们的名字。”

    “对!但这次也有点不一样,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觉得可以忘记了,却总是梦到那些人,那些事。你想听我讲讲吗?我说的话也许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你不用勉强,不想听的话也没事。”

    “说吧!反正我也不用睡觉。”

    “这次,我回到了七岁那年。也是那一年,我有了逃走的想法。对那里,我没有任何留念的东西。当时,也有个机会,安定国派使臣来交流,我可以趁机偷跑出去。年幼的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两个人让我在意,一个是红妃,她总是穿着红色的衣服,是个美丽而温和的人,底下的人都喜欢叫她红娘。她是张星辰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可能是因为我和张星辰一起来到那里的吧!她对我很好。”

    说到这,张凡呼出一口很长的气,像是在做准备。这让小种子有了预感,它知道张凡接下来的话才是噩梦的开始。只听他接着说:“第二个人就是张星辰了,她对我也不错,至少不像其他世子、郡主一样对我打骂,偶尔也会拿些好吃的东西给我。就是这种不错,我才相信她们,把我要逃走的消息的分别告诉了她们。也是那个时机,我才有机会一天之内就告诉她们。因为后来,我就要去准备后面的事。我甚至邀请张星辰和我一起离开那儿,现在想想我真是蠢得可以。以为自己不喜欢这里,别人也不喜欢这里。”

    “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告发了,是张星辰告的,她告诉了她的哥哥。他们私下处置了我,那一次我差点死了。”

    “也许在把我送回故乡之前,你应该回去,解开这个心结。”

    “师傅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怎么可能回去呢!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如果不回去的话,我担心你会入魔。我的身体里有关于入魔的记忆,这是我从出生时就有的记忆。它说,妖一旦失去了自己,就会入魔。妖可以活的时间太久了,如果连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都想不清楚的话,不到两百年,就会入魔的。我感觉人会更早。”

    “放着吧!至少我现在还不是一个坏人。”

    “所以我才担心,你或许已经入魔了,只不过你不知道。”

    谁知张凡笑了下,他根本就不信。让他感到好奇的是,自己可以把这些事情平静地讲出来,却无法去面对。

    “放心吧。怎么可能呢!”

    后面这句话,他似乎是对自己说的。说话时,右边屋子的门突然开了一角,传来风声。进去一瞧,书桌上的灯笼亮着。摘下来,张凡发现里面没有灯芯,是一束乳黄色的光芒让灯笼亮着。知道这一切后,他又想把灯笼重新挂上去。可灯笼又重又沉,凭张凡的力气竟然举不动。而提着挂灯笼的线,却感觉不到重量。只不过,那根线在张凡手上缠了几圈后,他甩了甩,发现摘不下来了。

    “真是奇怪!刚才重的出奇,现在它又黏上我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它想让我做什么?”

    他走出去,通往外面的门也随之打开。

    “看样子,它想让我出去。”

    小种子说:“船夫说过,晚上不要出去的。在屋里可保平安。”

    “但是我挺好奇的,灯笼上也没有妖气。”

    “那也不能出去,这肯定是妖怪的诡计。”

    没用的,当张凡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他自己都拦不住自己。出去后,外面刮着凉风。他走到长廊中间,看见用来阻隔湖的墙壁不见了,一轮巨大的月亮像半山腰上的落日般漂在湖面。也因此,借着月光,周围亮的像白天一样。

    少年盯着月亮,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反正不是很舒服,像是心上扎了根刺,往回看,来时的屋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相互遮掩的长廊。这是一件不妙的事,可他没有再回头,面色不改地往前走。

    一个人出现,趴在栏杆上,月亮的光芒照出了他的样子。

    “前辈?”张凡试探地叫了一声。

    但船夫似乎没看到张凡,也没回应,他穿着一件黑白色的道袍,转身换了个姿势,靠在栏杆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张凡没有听懂,问道:“什么?”

    再走近一点,看的更清楚了,他发现这个船夫和白天的船夫有些不一样。虽然大体相同,但样貌更显年轻。原因是他的下巴处少了硬戳戳的胡子,眼里不是无神的,相反里面充满了光彩。

    他笑着说:“是嘛!但这可不是第一次啊!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发生了两次。第一次是在三万年前,人和神打了一场。第二次是在一万年前,人族分为两派,自己和自己打了一场。”

    当然,这些话都不是和张凡说的。年轻的船夫每句话之间,都有明显的间隔,他是在和其他人说话。但是这里空无一物,他贴在窄窄的长廊上。马上,张凡每走两步,年轻的船夫就要说一句话。等他走到他的面前,正好是上句话的下联。

    “神?不,那些来自远古的部族,他们不是神。他们说,是他们创造出了人,创造了天,创造了地,又随手一挥,山河日月尽显于天地。可这些只是他们编的传说,他们认为自己是神而已。”

    “怎么?你不信?那我要说是天地孕育出了人,又孕育出了妖,你信吗?天地循环往复,万物都在争斗。而妖的出现就是为了制衡人。”

    年轻的船夫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去吧!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担心,战争是不会蔓延到这儿的。”说完,他拍了拍衣服,似乎真的送走了那个人,回头朝长廊深处走去,转瞬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张凡没有犹豫,提着灯笼继续走。那轮月盘还漂在湖面,无论从哪个方向去看,它似乎都在朝向你。往里走了十几步,才看不到月亮。他已经出了长廊,走进房子间的窄道里。

    这次,年轻的船夫出现在路口的柳树下。他表情严峻,身上飘着莹莹白光。和前面相同,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和不存在的人交谈。

    他说:“我没有拦着你,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你要记住,人也好,妖也罢,你都不能和他们提起你来自哪,更不能说出是谁把这些法术交给你的。”

    片刻后,年轻的船夫蹲到地上,好像要扶起那个人,他摇摇头说:“不,我不打算出去。我出去是改变不了什么的,人妖之间的战争总归要发生。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想要出去施展你的抱负。现在又为何这么犹豫呢?”

    张凡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师傅在跟他讲解妖怪的时候,提到过一百五十年前,人妖之间发生过一次战争。可其中的内容太多了,那时他又是孩子,所以每当师傅讲起时,他总是被枯燥的内容分神。到现在,他都忘的七八了,唯独记得在两边打得热火朝天时,出现了一只名叫消焰的大妖。他与周围的一切都不同,没有靠武力,而是通过两边游说,往来反复,本来见不到止的战争,一年后就和解了。

    更神奇的是,消焰仿佛就是为了结束战争而来,当目的达成后,人和妖都拿着高职法宝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他就像消失了一般,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张凡抓着头发,挤干脑袋也想不出了。看动作,年轻的船夫是把那人扶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也有所舒缓。

    “放心,你来时是怎样,走时还是怎样。”

    他说完,叹息一声,往院子里走。张凡在后面跟了几步,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