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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疯子

    的确张凡要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回想过去,他有过两次死了的感觉。第一次是作为奴隶,他被两个大汉高高架起,尽管不断挣扎,但孩子的力量始终比不过大人。他越是挣扎,大手就夹的越紧。很快,细瘦的胳膊上就显出道道淤青。那时候,他们称那个地方为宫。宫中庄严寂静,大的出奇,可奴隶们走路却都低着脑袋,一刻也不敢欣赏沿途的风景。

    他们走路也是这样的,既不敢走的太快,又不敢私自说话。直到绕过一片花圃,到了石梯底下的空地,张凡看到几个平时耀武扬威的人站在那儿,他们簇拥在小世子周围。说是宠幸什么的,张凡立刻就被扔下来,接着小世子笑了。他似乎很喜欢看到别人跪着或者趴着的样子,然后又说了些什么。

    张凡听不清,因为那几个人死死地盯着他。糊里糊涂地,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谁踢倒了他。他就挣扎着起来,又照原来的姿势跪在小世子面前。紧接着又是一脚,所有人表情沉闷,只有小世子笑了,他摆摆肥手。

    过来一个拿鞭子的人,上面的人往下指了指,他瞬间明白。不如说他一直等待这样的机会,他刚才和张凡一样,是个养马的奴隶。现在双膝跪地,双手拄在前面,高兴地伏在地上,脸上满是奉承。

    这时,再迟顿的人都能看出他们做什么。原来是小世子想玩骑马的游戏了,他以为对一个人好,就是玩这样的游戏。他的母亲是个自持高傲的人,她告诉他,如果想要对谁好,就用这种方法亲近。这也不错,除了远在天边的永宁王,他很少见到之外。朝里的臣工,下边的仆人,奴隶都争着被他骑。所以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一直骑在人的身上。可他不想对养马的奴隶好,而是对张凡这个小奴隶好。

    但张凡还是不理解他们的意思,他那个小小的脑袋里充满疑问。他只知道用衣服来分辨人,却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着不同衣服的人要做不同的动作?当然人们也不需要他理解,那个拿鞭子的人走后,人们没了耐心。他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控制,顺其自然般做出了上一个人的动作。

    小世子骑上来,百斤的力量压下来,张凡身体一沉,险些倒在那里。

    他们一节节上去,刚到一半,张凡的裤子被染红了,手上的泡破后也露出红色。他回头往下看,下面穿着暗色衣服的人,眼里充满羡慕。再往上瞧,上面的人穿着锦衣华服,正捂着口鼻厌恶地看他。那一刻,他脑袋发昏,就感觉像死了一般。

    第二次就像先前所说的,他被张星辰告发,他的哥哥也就是大世子,把他吊在架子上,用鞭子抽,用铁烫,用火烤,反正他被埋进土里时,眼睛真的睁不开了。是一块玉救了他,就像现在的灯笼一样。

    它破碎后,年轻的船夫艰难起身,他并没有先捡起地上的金枪,反而着迷地盯着那束黄光。双手引导:“过来,快过来吧!到我这来,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瞧的呢?他已经死了,已经失去了资格。现在我才是最有资格的人。”

    他越说越急,最后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抓。但那黄光就如同当时的绿光,在空中徘徊了一圈后,啾地一声飞进张凡的嘴里。年轻的船夫一下子扑空,他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了,结果因为惯性,一头栽到地上。

    “不!不要,我可是等了一百五十年,即使我不是最好的人选,但你怎么也得可怜可怜我啊!”

    他说完,诺大的人,眼里竟然冒出眼泪。

    张凡静静地躺着,在被金枪击中的瞬间,他听到了从身体里面发出的声音。卡吧,卡吧,卡吧,应该是骨头碎的声音。后来又是什么声音呢?哗啦~哗啦~他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和那些骨头搅在一起,旋转,那声音让自己的脑袋发昏,一直想吐些东西。但他知道只要张嘴,那口气自己就会出来,那时候自己就真的死了。

    他没有死过,但知道死的感觉是什么。死的感觉就是不想活着,是绝望,是力气和勇气全失。那时,人的眼睛会因为解脱而合上,接着脑袋慢慢沉入阴暗的湖底。等想再浮出湖面,迎接光明,你就会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永远都动不了了。千万年来,多伟大的人都会沉入湖底,这是所有人的结果。所以人们才会想着成仙,想着永生。

    年轻的船夫走过来,迷迷糊糊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了还不能让我如愿呢?”

    他说完,茫然地看着张凡。张凡虽然没死,但现在却是穷途末路,比死还要痛苦。他勉强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有人过来了。突然他脑袋里有了想的东西,你以为他后悔了。他其实可以拉开距离试探的,但偏要试试金枪的威力。

    或者是在想亲近的人,教他功法的师傅,还有亲爱的师兄师姐和师弟师妹们。实则不然,他只是想睁开眼,看看过来的人。他不睁眼还好,一把眼睛睁开。年轻的船夫被吓了一跳,可能这就是他的目的吧!他的嘴角上扬,又合上了眼。

    “是我看错了吗?你竟然还活着。怪不得,怪不得。”

    年轻船夫也笑了,知道张凡没死,他又燃起希望。周围黑烟弥漫,真奇怪那些白烟没升起来,倒是黑烟笼罩了他。其中阴森森的白爪,再次出现。只要把张凡彻底杀死,那束黄光就会选择我,他是这样想的。

    真正的船夫从后面出现,拿起那杆金枪:“这就是那杆金枪吗?金蒺藜,我记得是这个名字。当时我就看着它被先生从土里刨出来,他还告诉过我,这是属于我的。不过后来他给了管家,我记得,当时我还生了好长时间的气。”

    年轻的船夫被吓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碰上船夫那看向猎物的眼神。他面露苦涩,又往后退了一步,吼着嗓子说:“那是我的,我的东西。”

    “这真的是你的吗?你只是一个盆栽,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如此的神兵呢?”船夫对着金枪,悠悠说道,“对吧!疯子,到现在,你练习了一百多年的沉稳去哪了?”

    显然,疯子是年轻船夫的名字。他大口喘息,害怕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即将隐入阴影里。

    “这关你什么事,船夫?你不是对什么都不关心了吗?快把我的枪还给我。”

    “我只是感到好笑而已,你装模做样了多少年,还是这样。我早就说过了,妖是妖,人是人,这是永远都变不了的事。我们是什么样子,早从得灵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影响我们的只是环境而已。”

    “不,船夫。我没有错,人也不是永远冷静的,只有先生才会永远冷静。所以我要成为先生那样的人,况且我马上就要做到了。”疯子警惕地看着船夫,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说你想救他?”

    船夫摇摇头说:“不,他已经死了。那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疯子得意地反驳:“他还没死,难道你没听到刚才的雷声吗?”

    “是他?”船夫走到台阶中间坐下来。“他是天玄境?”随即他摇脑袋:“这不可能,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他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你不相信,我也很震惊。倘若他不是天玄境,既无法宝护身,修为又低下,我怎么会如此狼狈。”

    “这倒有意思,怪不得灯笼选择了他。”

    “灯笼应该是我的。”

    船夫继续摇头:“你想怎样就怎样,但他的身体不能动,会有人替他收的。”

    疯子生气地说:“是那个女娃娃?”

    “当然。”

    “不行,这不行。好了,船夫。看在先生和我主人的的份儿上,把枪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