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夫复何求
第二日一早，金兵重组攻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城中已无箭矢可以防守，守军只能与登上城头的金兵展开贴身肉搏。
守军虽然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但抱着必死之心，丝毫不惧金兵。许多守军打不过金兵，便抱着金兵跳下数丈高的城墙，只求同归于尽。
城门之处情况稍好，城中百姓与守军一起，伐尽城中光秃秃的大树，用树干抵住城门。
到了巳时之中，金兵已经第三次吹响冲锋的号角，看来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拿下太原城。
上百架云梯搭上了城墙，金兵攀梯而上，潮水般涌上了城头。王禀的长子，先锋王荀手持双剑，在城墙之上左冲右突，不一大会就斩杀数名金兵。但金兵前赴后继，数量越来越多。
没有箭矢、滚木、热油等守城利器，守军确实很吃亏。王荀急得大喊：“砍断他们的云梯！”
于是守军们纷纷挥舞刀剑，朝云梯砍去，想让金兵无法攀上城头。
过了片刻，已有十来架云梯超出墙头的部分被利剑削去，云梯上的金兵无法直接走上墙头，还要用手攀住城墙爬一段，就这一段让一拨又一拨的金兵命丧守军之手。
完颜银术看不下去了，他下令放箭，一时之间，万箭齐发，蝗虫般的箭支朝墙头射去，只要敢探出头的守军，顷刻间就会被射死。
在利箭的掩护下，成百上千的金兵涌上城头。守军渐落下风，形势十分危急。
忽然之间，一阵大喊声和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城中百姓拿着菜刀、锄头和铁锹冲了过来。他们毫不畏惧，冲上城头与金兵肉搏。
有一个胖子将两把菜刀挥舞生风，不多时就有数名金兵死在他的刀下。混乱中，一个金兵一剑斩断了胖子的左臂。胖子忍着剧痛，右手拿刀又斩杀了数人。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胖子很快就吸引了金兵的注意，四五名金兵将他团团围住，利剑尽往他身上招呼，不多时，胖子就身中数剑，肚子上被削开一条大口子，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胖子自知必死无疑，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撞翻了一架云梯，和云梯上的数名金兵一起坠下了城墙。
胖子的精神感染了众人，许多不怕死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推翻云梯，许多将死之人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抱着金兵跳下城墙同归于尽。
从午时到申时，这一仗打得极其惨烈，金兵大概死伤三千余人，而守军和百姓却死伤五千有余，不过城池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先锋王荀长剑都砍得卷刃了，他身上有数处伤口，脸上满是血污。此刻他正指挥士兵们将受伤的守军和百姓扶下城墙，将金兵的尸体扔到城下，将自己人的尸体搬到城隍庙中暂时安置。
忙完这一些，天已大黑。王荀已经三天没吃一顿饱饭了，握剑的手都有一些颤抖。
王荀手下有一名士兵是猎户出身，他想方设法诱捕了几只大老鼠，剥皮洗净后放在火上烤，泛着油味的肉香让附近数人都忍不住狂吞口水。
烤好之后，众人分吃了几只，几乎就是每人一口。那人拿着仅剩的一只送到王荀跟前，说道：“将军，给！”
王荀一惊，急忙问道：“哪来的？”
“我抓的！”那人自豪地说道，“将军忘了我以前是猎人么？”
王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也不顾上咀嚼，囫囵就吞了下去。吃了一口他就问道：“兄弟们都吃了么？”
那人指着自己嘴唇说道：“你看我嘴上的油！大家都吃了，还有不少在烤呢，一会我再去抓一点。”他说着就离去了。
王荀捧起老鼠一阵狂啃，几下就吃了一半，连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王荀忽然想起父亲好几日没沾荤腥了，于是将老鼠藏于袖中，往父亲那边行去。
王禀老将军正在包扎左肩窝的伤口，今天挥剑杀敌时，伤口又裂开了。
“父亲，给！”王荀将半只老鼠递给王禀。
“哪来的？”王禀又惊又喜地问道。
“一名士兵抓的，他以前是个猎人。”王荀答道。
“弟兄们都吃了么？”王禀问道。王禀和王荀不愧是父子，问的话都一模一样。
“放心吧，大家都吃了，一人一只。孩儿嘴馋，忍不住将父亲的也吃了半只。”王荀不好意思地笑道。
所谓知子莫若父，王禀知道，王荀生性孝顺，又哪里会忍不住吃掉父亲半只老鼠呢。
王禀咬了一口老鼠，虽然烤焦了一点，但是味道很好，吃起来特别香。半只老鼠，只够王禀三口，吃下肚后也就舒服了那么一会，肚子立刻就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将军。”一名下人冲进来喊道，“没有草料了，你的战马都快饿得站不住了。”
“草料呢？”王禀猛地站起身来，问道。
“草料都剁碎了当做大家的口粮了。”下人答道。
王禀猛地明白过来，别说马的草料，连城中的树叶、树皮，但凡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
“将马牵到门前来吧。”王禀轻声说道。
不一大会，一走一瘸的战马被牵到大门前。王禀令人退去马鞍，挥剑就要杀马。卫士们劝阻说：“大人每日驰驱，无坐骑，如何迎敌。”王禀仰天长叹：“这马站都站不住了，又如何驰驱？可怜它追随我十来年，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
马儿似乎也知道王禀要杀它，他嘶鸣不已，声音之中满是哀求。王禀抱着马头痛哭流涕道：“马兄，咱们都难逃一死，借你的躯体让将士们吃一顿饱饭，明日就与金贼决一死战。下辈子你当人，我给你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说来也奇怪，那马儿听了此番话后，竟再无动静，它像一尊雕像一样，至死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城中广场，数口大锅同时开始生火，浓浓的马肉香吸引了许多百姓前来，他们也纷纷拿出了家中最后的食物，项大妈将那两只下蛋的老母鸡也提了过来。
“好！”王禀大声喊道，“今晚大家饱餐一顿，养足精神，明日就与金贼决一死战！”
一匹马根本不够吃，但百姓们都拿出了最后的粮食，一些士兵们也自己动手，抓了一些鸟雀、老鼠，七拼八凑的，总算让大家都填饱了肚子。
这时有人来报，说金国使者到。王禀没好气地说：“让他过来。”
使者先是劝降，说只要投降的加官进爵，赏赐金银珠宝，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接着又以屠城相逼，说若不投降，破城之日将屠灭太原城。
王禀说道：“老朽我已经过惯了苦日子，享受不了荣华富贵。大家若有想投降的，可以举手示意，我绝不怪罪。”
众人无一人举手，王荀大声喊道：“头可断、血可流，绝不向金贼低头！”大家纷纷跟着大喊，声音响彻云霄。
过了半晌，王禀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笑道：“既然如此，留着这金贼的使者也没有意义了。”他长剑猛地出鞘，切下了使者的人头。
得知使者被杀，完颜娄室大怒，当晚就要攻城，幸亏完颜银术苦苦相劝他才作罢。
当晚，完颜宗翰亲率援军赶到。第二日一早，金兵发动了最后的总攻，配合着箭雨，金兵潮水般涌上城头。关键时刻，一名百姓提出了一个好办法，他说城中水和柴都十分充足，为何不烧些开水来守城呢？
王禀当场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城墙之下，大大小小的锅都烧起了开水，烧开后的水用桶提到城头，批头盖脸就往攀爬而上的金兵浇去。开水虽然没有热油威力大，但杀伤力也是不容小觑，没过多久金兵的攻势就被击退，守军乘势掀翻了所有架在城头的云梯。
完颜宗翰拍马上前，在护城河前通过翻译大声喊道：“王禀将军，投降吧，你这样负隅顽抗是没用的。你为宋朝付出了那么多，可得到了什么呢？不如投靠我们大金国，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禀看看身边数十名血迹满身的军民，慢慢说道：“我为国已尽忠，为民已尽义，大丈夫一生复有何求？”
见利诱不行，完颜宗翰又喊道：“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若再不投降，破城之后，我定让太原城生灵涂炭！”
王禀撩起满是鲜血的战袍，擦了擦已有些卷刃的剑后举起直指宗翰大呼：“蛮狗，你若敢屠我太原百姓，我死后变厉鬼也要索你性命。”
谈判不成，完颜宗翰恼羞成怒，命令士兵们全力攻城。完颜宗翰不愧为一代名将，他一眼就看出了守军的破绽。
完颜宗翰令士兵们不管东西门，只从南北两面猛攻。守军已无坐骑，在南北城头之间来回奔波煞是辛苦，没过多久便都已经快累瘫在地。
南城门攻势忽紧，守军们不断增援，谁知这只是佯攻，真正的精锐已经登上北面城楼，他们一路杀下去，打开了城门，数不清的金兵潮水般从北门涌入。
守军虽然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但抱着必死之心，丝毫不惧金兵。许多守军打不过金兵，便抱着金兵跳下数丈高的城墙，只求同归于尽。
城门之处情况稍好，城中百姓与守军一起，伐尽城中光秃秃的大树，用树干抵住城门。
到了巳时之中，金兵已经第三次吹响冲锋的号角，看来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拿下太原城。
上百架云梯搭上了城墙，金兵攀梯而上，潮水般涌上了城头。王禀的长子，先锋王荀手持双剑，在城墙之上左冲右突，不一大会就斩杀数名金兵。但金兵前赴后继，数量越来越多。
没有箭矢、滚木、热油等守城利器，守军确实很吃亏。王荀急得大喊：“砍断他们的云梯！”
于是守军们纷纷挥舞刀剑，朝云梯砍去，想让金兵无法攀上城头。
过了片刻，已有十来架云梯超出墙头的部分被利剑削去，云梯上的金兵无法直接走上墙头，还要用手攀住城墙爬一段，就这一段让一拨又一拨的金兵命丧守军之手。
完颜银术看不下去了，他下令放箭，一时之间，万箭齐发，蝗虫般的箭支朝墙头射去，只要敢探出头的守军，顷刻间就会被射死。
在利箭的掩护下，成百上千的金兵涌上城头。守军渐落下风，形势十分危急。
忽然之间，一阵大喊声和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城中百姓拿着菜刀、锄头和铁锹冲了过来。他们毫不畏惧，冲上城头与金兵肉搏。
有一个胖子将两把菜刀挥舞生风，不多时就有数名金兵死在他的刀下。混乱中，一个金兵一剑斩断了胖子的左臂。胖子忍着剧痛，右手拿刀又斩杀了数人。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胖子很快就吸引了金兵的注意，四五名金兵将他团团围住，利剑尽往他身上招呼，不多时，胖子就身中数剑，肚子上被削开一条大口子，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胖子自知必死无疑，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撞翻了一架云梯，和云梯上的数名金兵一起坠下了城墙。
胖子的精神感染了众人，许多不怕死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推翻云梯，许多将死之人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抱着金兵跳下城墙同归于尽。
从午时到申时，这一仗打得极其惨烈，金兵大概死伤三千余人，而守军和百姓却死伤五千有余，不过城池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先锋王荀长剑都砍得卷刃了，他身上有数处伤口，脸上满是血污。此刻他正指挥士兵们将受伤的守军和百姓扶下城墙，将金兵的尸体扔到城下，将自己人的尸体搬到城隍庙中暂时安置。
忙完这一些，天已大黑。王荀已经三天没吃一顿饱饭了，握剑的手都有一些颤抖。
王荀手下有一名士兵是猎户出身，他想方设法诱捕了几只大老鼠，剥皮洗净后放在火上烤，泛着油味的肉香让附近数人都忍不住狂吞口水。
烤好之后，众人分吃了几只，几乎就是每人一口。那人拿着仅剩的一只送到王荀跟前，说道：“将军，给！”
王荀一惊，急忙问道：“哪来的？”
“我抓的！”那人自豪地说道，“将军忘了我以前是猎人么？”
王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也不顾上咀嚼，囫囵就吞了下去。吃了一口他就问道：“兄弟们都吃了么？”
那人指着自己嘴唇说道：“你看我嘴上的油！大家都吃了，还有不少在烤呢，一会我再去抓一点。”他说着就离去了。
王荀捧起老鼠一阵狂啃，几下就吃了一半，连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王荀忽然想起父亲好几日没沾荤腥了，于是将老鼠藏于袖中，往父亲那边行去。
王禀老将军正在包扎左肩窝的伤口，今天挥剑杀敌时，伤口又裂开了。
“父亲，给！”王荀将半只老鼠递给王禀。
“哪来的？”王禀又惊又喜地问道。
“一名士兵抓的，他以前是个猎人。”王荀答道。
“弟兄们都吃了么？”王禀问道。王禀和王荀不愧是父子，问的话都一模一样。
“放心吧，大家都吃了，一人一只。孩儿嘴馋，忍不住将父亲的也吃了半只。”王荀不好意思地笑道。
所谓知子莫若父，王禀知道，王荀生性孝顺，又哪里会忍不住吃掉父亲半只老鼠呢。
王禀咬了一口老鼠，虽然烤焦了一点，但是味道很好，吃起来特别香。半只老鼠，只够王禀三口，吃下肚后也就舒服了那么一会，肚子立刻就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将军。”一名下人冲进来喊道，“没有草料了，你的战马都快饿得站不住了。”
“草料呢？”王禀猛地站起身来，问道。
“草料都剁碎了当做大家的口粮了。”下人答道。
王禀猛地明白过来，别说马的草料，连城中的树叶、树皮，但凡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
“将马牵到门前来吧。”王禀轻声说道。
不一大会，一走一瘸的战马被牵到大门前。王禀令人退去马鞍，挥剑就要杀马。卫士们劝阻说：“大人每日驰驱，无坐骑，如何迎敌。”王禀仰天长叹：“这马站都站不住了，又如何驰驱？可怜它追随我十来年，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
马儿似乎也知道王禀要杀它，他嘶鸣不已，声音之中满是哀求。王禀抱着马头痛哭流涕道：“马兄，咱们都难逃一死，借你的躯体让将士们吃一顿饱饭，明日就与金贼决一死战。下辈子你当人，我给你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说来也奇怪，那马儿听了此番话后，竟再无动静，它像一尊雕像一样，至死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城中广场，数口大锅同时开始生火，浓浓的马肉香吸引了许多百姓前来，他们也纷纷拿出了家中最后的食物，项大妈将那两只下蛋的老母鸡也提了过来。
“好！”王禀大声喊道，“今晚大家饱餐一顿，养足精神，明日就与金贼决一死战！”
一匹马根本不够吃，但百姓们都拿出了最后的粮食，一些士兵们也自己动手，抓了一些鸟雀、老鼠，七拼八凑的，总算让大家都填饱了肚子。
这时有人来报，说金国使者到。王禀没好气地说：“让他过来。”
使者先是劝降，说只要投降的加官进爵，赏赐金银珠宝，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接着又以屠城相逼，说若不投降，破城之日将屠灭太原城。
王禀说道：“老朽我已经过惯了苦日子，享受不了荣华富贵。大家若有想投降的，可以举手示意，我绝不怪罪。”
众人无一人举手，王荀大声喊道：“头可断、血可流，绝不向金贼低头！”大家纷纷跟着大喊，声音响彻云霄。
过了半晌，王禀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笑道：“既然如此，留着这金贼的使者也没有意义了。”他长剑猛地出鞘，切下了使者的人头。
得知使者被杀，完颜娄室大怒，当晚就要攻城，幸亏完颜银术苦苦相劝他才作罢。
当晚，完颜宗翰亲率援军赶到。第二日一早，金兵发动了最后的总攻，配合着箭雨，金兵潮水般涌上城头。关键时刻，一名百姓提出了一个好办法，他说城中水和柴都十分充足，为何不烧些开水来守城呢？
王禀当场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城墙之下，大大小小的锅都烧起了开水，烧开后的水用桶提到城头，批头盖脸就往攀爬而上的金兵浇去。开水虽然没有热油威力大，但杀伤力也是不容小觑，没过多久金兵的攻势就被击退，守军乘势掀翻了所有架在城头的云梯。
完颜宗翰拍马上前，在护城河前通过翻译大声喊道：“王禀将军，投降吧，你这样负隅顽抗是没用的。你为宋朝付出了那么多，可得到了什么呢？不如投靠我们大金国，包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禀看看身边数十名血迹满身的军民，慢慢说道：“我为国已尽忠，为民已尽义，大丈夫一生复有何求？”
见利诱不行，完颜宗翰又喊道：“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若再不投降，破城之后，我定让太原城生灵涂炭！”
王禀撩起满是鲜血的战袍，擦了擦已有些卷刃的剑后举起直指宗翰大呼：“蛮狗，你若敢屠我太原百姓，我死后变厉鬼也要索你性命。”
谈判不成，完颜宗翰恼羞成怒，命令士兵们全力攻城。完颜宗翰不愧为一代名将，他一眼就看出了守军的破绽。
完颜宗翰令士兵们不管东西门，只从南北两面猛攻。守军已无坐骑，在南北城头之间来回奔波煞是辛苦，没过多久便都已经快累瘫在地。
南城门攻势忽紧，守军们不断增援，谁知这只是佯攻，真正的精锐已经登上北面城楼，他们一路杀下去，打开了城门，数不清的金兵潮水般从北门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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