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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陈书哥哥

    “是我太傻了。”蔺端低下了头,他不想让祁斯遇看到他眼里含着泪,“是我不应当将八岁的祁斯遇和二十岁的祁斯遇混淆在一起。阿遇你说得对,人是会变的,谁也不能强求别人什么。不过正如我不能改变你的想法一般,你也无法逼我去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

    蔺端缓缓起身,又轻声说了一句:“山高水远,我尚在临邺,就不考虑中都的事了。”

    祁斯遇也不争辩,只说:“你是主君,万事由你决断。”

    “那我就先回房去了,你的伤还未痊愈,好好休息吧。”蔺端走到门口时又停顿一下补了句:“阿遇,二十岁生辰快乐。”

    听到这句话的祁斯遇眼眶一湿,她能说千万句狠话,可她心里一直都是纠结的。她身上不仅背着仇恨,也背着她自己的理想抱负,她想报仇,也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能臣。先前她一直以为没人能懂她,直到她遇到了蔺端、听到了他那些话才明白:天地广阔,这世上总有人能懂她。

    她知道蔺端是因为明白她这个人才喜欢她的,知道蔺端看得到祁斯遇的偏执理想、能理解祁斯遇特有的矫情,所以祁斯遇才会想要倾尽全力成就他,才会想让他成为了不起的千古一帝。

    她有时候也想:若是后世史书上能写着他们明君能臣相互成就,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晚膳时蔺端和蔺妍都没有出门,李亦仁又不知去了何处厮混,祁斯遇难得吃了顿安静饭。

    陈桥不知道自哪儿寻了把剑给祁斯遇。祁斯遇拔出剑时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些不解问:“你是使刀的,怎得送了把剑给我?”

    “兵者凶器,公子本就是不得已而用之。刀更是百兵之胆,凶中之凶,不适合你。”陈桥其实有些日子没这么叫祁斯遇了,他很想把心中的情感外放,却还是不得不要收起来。

    陈桥说到这儿微笑了一下,“但剑不同,剑是礼器,衬你。”

    祁斯遇收下了剑。她看得出这是把实打实的好剑,陈桥应当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

    收下这份礼她又偏头看向陈厌,她也很想看看陈厌今年准备了什么礼物给她。陈厌看到她的眼神笑得有些腼腆,完全不像是平日那个冰块。

    一个小瓶子被他从胸前掏了出来,他将瓶子递给祁斯遇时才轻声说:“祁年,二十岁快乐。”

    祁斯遇看着那个小瓶子笑得开怀,抬起头时还要打趣她那个害羞的表哥:“想不到还能有阿厌主动给我做桂花糖这天,还真是要感谢二十岁。”

    陈厌却没玩笑,说得很认真:“二十岁有二十岁的开心,二十一岁也会有二十一岁的开心。祁年你要日日年年都开心。”

    祁斯遇难得见陈厌这样,又接着逗他:“就算要天天吃桂花糖才能开心也可以吗?”

    可惜陈厌还是有自己的原则,一听这话恨不得把先前的话也收回去,拒绝得十分干脆:“不行。”

    但他接着放软语气又说了句:“不过我和陈桥会努力为你找些旁的开心事。”

    祁斯遇笑得很是开怀:“我等下想出去走走,你们要一起吗?”

    陈桥立刻点头:“我和你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临邺的晚上是什么样子。”

    “好。”

    临邺的晚上当然没什么不同的,陈桥只是担心祁斯遇一个人又出什么事。他和陈厌也商讨过了,在沈医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他们要一直陪在她左右。

    陈桥看着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的祁斯遇问道:“公子平日饭后都同燕王在一起玩的,今天怎么想到要出来走走了?”

    被问到的祁斯遇有些心虚,她和蔺端如今倒说不出是谁躲着谁了。她故作轻松地说:“总是待在房中多无趣啊,还是外面新鲜玩意儿多。”

    “公子说的是。”陈桥拿过一旁小摊中的狐狸面具戴在了祁斯遇脸上,然后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反正是在临邺,不如你就戴上面具做一会儿祁娇娇吧。”

    祁斯遇也从摊位上拿了个面具递给陈桥,上面依旧画着的依旧是狐狸。

    “那你就做……”她停顿了一会才说出一个名字:“我的陈书哥哥吧。”

    陈桥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他接过面具没立刻戴上,而是问祁斯遇:“公子说的陈书是谁?”

    “我不是公子。”祁斯遇摇着头否定了他的称谓,然后才给了他一个解释:“陈书哥哥是祁娇娇的故人。”

    说完她微踮起脚尖为陈桥戴上了面具,话里还带了些撒娇意味:“我有些想他了,委屈你装一下他逗逗我吧。”

    见陈桥还是僵着她又求了一句:“就当是满足一下我二十岁生辰的心愿,可以吗?”

    听着祁斯遇话里的哭腔陈桥还是心软了,他拉住祁斯遇的手,哄了一句:“对不起啊娇娇,是陈书哥哥来晚了。”

    他隔着面具望向祁斯遇,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照得他有些自卑。他是真的希望祁斯遇能做回那个什么都不背负的祁年,能做自由自在的祁娇娇,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做不回那个干净的少年郎了。

    “你看,今晚的星星好亮。”

    陈桥顺着她的话去看星星,只看到了几颗细碎的星子。但他还是顺着祁斯遇的话说了下去:“是啊,真是个漂亮的晚上。”

    虽然才刚刚冬月,距离新年还有快两个月,可临邺已经依稀有些年味儿了。祁斯遇和陈桥这一路看到了许多卖杂货福字的,还买了很多临邺特有的年糕,乐活得真的很像一对青梅竹马。

    陈桥拎着一堆糕点,心里却是满足极了的。能同祁年牵着手走在街上看这些寻常人家买的小零碎,可是他这些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陈书哥哥,你看这簪子好看吗?”说话时祁斯遇正拿着一个小木簪往头上比量,她是很少有机会这样逛街的,瞧着什么都觉得很是喜欢。

    “好看。”陈桥已经开始摸荷包准备付钱了,祁斯遇把簪子却搁下了。陈桥不解:“不是喜欢吗?怎得放下了?就算你包了这个摊子我也拿得动的。”

    “算了。不合乎身份的东西,拥有了也是徒劳。”祁斯遇没有叹气,甚至没流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可陈桥还是觉得钻心地疼。他的祁年被压抑的太久了,做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考量和顾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真的开心呢。

    陈桥想了想开口说:“不如我们再去前面逛逛?反正陈厌不知道,我们可以偷偷买好些菓子糖回去。”

    两个人一拍即合,差点将菓子糖包圆。旁边卖江米糖和槽子糕的人也极力推荐着,最后还是陈桥和她都实在拎不了了才停手。

    “待会儿我们从后门回去吧,免得阿厌要唠叨我们。”

    “好。我屋里还藏了两坛梨子酿,等回去了我们再畅饮一番。”

    “不醉不归。”

    陈桥的拳头轻轻碰了碰祁斯遇的,也说:“不醉不归。”

    两个人都没想到推开后门会见到蔺端,正和李亦仁一起搬烟花的蔺端也没想到会看到戴着同样面具提着一大堆东西的祁斯遇和陈桥。

    祁斯遇明知故问:“端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不叫别人帮忙啊?”

    蔺端也不愧是蔺端,他放下烟花指着一旁搬得辛苦的李亦仁说道:“亦仁说想看烟花,我就买了些。你回来得正好,要和我们一起看吗?”

    李亦仁听着蔺端离谱至极的话暗暗呸了一口,祁斯遇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有难为他。

    “我去把东西放下再来还来得及吗?若是来不及我就……”

    不等祁斯遇说完蔺端就点头说:“来得及,还有两个更大的烟花没搬来呢。”

    祁斯遇同陈桥一起将糕点玩意儿放进了房间,陈桥却没有跟着去看烟花。他不爱看蔺端,更不爱看蔺端的心意,更何况他还想多做一会儿祁娇娇的陈书哥哥。

    祁斯遇回到后门时李亦仁也不在,她环顾四周问:“亦仁呢?不是说他要看吗?”

    “小杨公子的信到了,他去读信了,说待会趴在窗口看就是了。”蔺端找的理由很是有趣,虽然生硬却也是李亦仁会做出来的事,离谱又合逻辑。

    “你不生气啦?”祁斯遇话中带了些试探,她像个恃宠而骄的孩子一般试探着蔺端的底线。蔺端也不辜负她,摇头说:“生什么气?你的生辰,自然是你最大。”

    祁斯遇笑得露出了整齐的小白牙,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撒娇气:“宴行,这烟花是放给我的吧?”

    蔺端低头看了一眼身旁可爱的人儿,没有回答只默默点燃了烟花。

    烟花是比零散的星星更好看些的,因为烟花更闪耀、更漂亮、也更难得。蔺端放了二十个大烟花和十二个小烟花——一个是祁斯遇的岁数,一个是他们相识的年份。

    全城的人都看到了这场持续颇久的烟花盛宴,却只有祁斯遇一个人明了其中的含义,这是蔺端独给她的浪漫。

    最后一个烟花燃尽之前蔺端稍稍低头,在祁斯遇耳边低语了一句:“阿遇,二十岁快乐。”

    祁斯遇也俏皮地回了他一句:“蔺端,今天快乐。”

    蔺端抬手帮祁斯遇把乱发别到耳后,笑着说:“以后我还会陪你过很多个生辰的,一直到我不在那天。”

    祁斯遇拍了他一把说:“我生辰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说完她又看向蔺端,语气微微软了些:“你是不是没用晚膳呢?要不我们去小厨房找些东西吃吧。”

    说是去找些东西吃,实际上两人也只找到了一些原材料。祁斯遇回来得晚,厨娘都去休息了。好在他们运气好,让祁斯遇找到了许些擀好却未煮的面条。

    “想不到厨娘这么体贴,知道我生辰还准备了寿面,只可惜我们过生辰时是不兴吃面条的。”

    “这不是给你准备的。”蔺端立刻否定了祁斯遇的想法,“廖独的生辰也是今日,这是他的别院,所以才要按着惯例准备一份。”

    祁斯遇几乎愣在了原地,话中也满是震惊:“今天也是廖独的生辰?”

    蔺端已经打开锅盖烧上了热水,“是啊,我听府里下人说的,他们还说你和廖独是天生的冤家呢。”

    “对了,我有件事忘和你说了。”祁斯遇说着看向一旁切菜的蔺端,“妄名是廖独的小字。”

    祁斯遇说得简短,蔺端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廖独就是妄名,那蔺妍的冷淡就很耐人寻味了。

    “怪不得廖独会一个人在鸣鹿阁上喝酒。”

    “也怪不得姐姐不肯去看念冬花。”祁斯遇接得很是默契,说话的功夫她拿过盘子装好了蔺端刚切的胡萝卜,又把刚洗好的豆芽菠菜放了进去。她擦净了手才笑着和蔺端说:“他们俩这就是有情人闹别扭吧?还真是小孩子似的。”

    蔺端没有接话,掀开锅盖打了两个荷包蛋进去。他最气的就是这一点:祁斯遇说起别人时总是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身上反倒糊涂糊涂的不得了。

    蔺端不说话,祁斯遇也不觉得无趣,因为她自己才是最会没话找话的。“说好了我带你找东西吃,怎么变成你给我煮东西吃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厨艺啊?”

    “小的哪敢啊。”蔺端故意说反话,“我还怕你哪天偷偷给我做饭毒死我呢。”

    祁斯遇白他一眼把盘子里的菜倒了进去,嘴上还振振有词:“早知道我就倒一盘子芹菜下去,让你直接被毒死。”

    蔺端吃不了芹菜的事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也就祁斯遇敢开这种玩笑。

    他倒是不在乎,说:“你若是舍得便倒吧,也不知道是谁每次都要叮嘱厨子别放芹菜。”

    这一局是祁斯遇先败下阵来。其实她一开始是很喜欢同为南方的临邺的,但后来发现这里的人实在爱吃芹菜,她就不再喜欢了。当初挑西芹虾仁的毛病也是因为她怕蔺端会吃到,害怕他的软肋会被人揪住。

    蔺端把面盛了出来,刚好是两碗。他把菜多些的那碗递给了祁斯遇,“入乡随俗,吃碗寿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