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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发病

    突然被赶鸭子上架的蔺珏摸着祁斯遇的脉搏,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一直没事吗?”

    “阿遇怎么样?”祁哲问得很急切。

    蔺珏紧皱着眉头,说得不大有底气:“恐怕是发病了。”

    “我得进宫。”祁哲突然急切起来了,“我得请陛下找个御医来,要确认这种事,还是他们最在行。”

    “姑父,不必了。她现在这个情况请太医太冒险了。”蔺珏拦住了他,说得笃定:“我能确认,也能治。”

    祁哲没再说什么,只是焦灼地看着蔺珏开了方子,又等着陈厌煎好了药喂祁斯遇喝了下去。

    蔺珏是依葫芦画瓢给她开的药,对照的都是当时沈医教他那些。沈医对祁斯遇的身体状况摸得很透,教蔺珏的方子都是对她最有效的。

    药才喝了一个时辰,祁斯遇就慢慢醒过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阿遇。”蔺珏看着祁斯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遇,你不用担心,珏表哥在呢。”

    “还能治吗?”祁斯遇的嗓子又哑了。

    “能的。”蔺珏说,“你才不到二十五岁,哪有那么严重。”

    祁斯遇看着蔺珏,明显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蔺珏也不强求她说话,只是亲自喂了她一碗参汤,然后和她说:“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今天不走,就在外面陪你。”

    祁斯遇朝他笑,还敢问他:“是不是吓到你了。”

    “难道你是第一次吓到我吗。”蔺珏说得无奈,“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被你吓了多少回了。”

    “可能以后还得继续吓你。”祁斯遇说话时没敢看他,蔺珏却会错了意,还说:“好。你快点好起来,珏表哥都等着。”

    得了消息的祁哲也赶紧来看她了,蔺珏先前没想到祁斯遇这么快就能醒,已经让祁哲和陈厌先回去休息了,还说这样也好下半夜轮班看着她。

    “阿遇,你怎么样?”

    “爹。”祁斯遇这声“爹”叫得很虚弱,弄得祁哲更是心疼了,连忙说:“爹在呢。”

    “我没事儿。”祁斯遇说,“只是有点儿头晕。”

    一旁的蔺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赶紧为祁斯遇作了佐证,“阿遇确实无碍,只要好生休养,两个月之内就能好。”

    祁哲终于隐隐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姑父。”蔺珏又说,“我来给阿遇治病,还彻夜不归,父皇肯定会知晓一二。若是明日父皇向您问起阿遇的病,还请姑父如实说。”

    “好。”祁哲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就应了下来。

    蔺珏守了祁斯遇一夜,实在是累狠了,第二天甚至没去上朝。可他才缺席一日,朝堂上就因为一个大消息炸了锅——廖独派了使者来要说法。蔺珏不在,蔺端还得扛起大缙皇子的旗来同他们斗智斗勇。

    “许方此刻确实不在中都。”蔺端话里隐约带着点不耐烦,他进了宫才知道祁斯遇病得那么严重,可他来都来了,也不能立刻就走。他心里实在担心祁斯遇,又要应对这些啰嗦的使臣,弄得他心火焦躁。“不过诸位大可放心,若是抓到他了,我大缙自会有人把他送到梁国任你们处置。”

    “若是抓不到呢?”

    “抓不到就继续抓。”蔺端冷着脸说:“一年抓不到,那就抓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实在不行,本王亲自盯着这件事。只要本王还活着一天,就替你们抓一天,如何?”

    蔺端实在是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来和谈的使臣几乎说不出话,他们不说,蔺端却得说。“行与不行,这么难决断吗?你们要杀手,我们已经同意了,也说了早晚会把人送到你们面前。况且背后主使已经死了,人死都死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再者说了,此事原本就是廖独坐收渔利,都见好就收吧。”

    他的态度实在强硬,噎得使臣无话可说。皇帝也不爱听这些人说话,看着他这样,倒觉得很满意。

    这件事只是暂时告一段落,到底是死了一个王爷,谈还是要谈的。鸿胪寺的人和使臣谈了两日,最终以廖独少给三年聘礼做了了结。

    蔺端当然顾不上管这些,下了朝他就直接去了都国公府。蔺珏正在祁斯遇旁边的房间补觉,陈厌在院子煎药,陈桥和沈予酒则在陪着祁斯遇,陈桥还在给她念书听。

    “端表哥来了。”祁斯遇明显比晚上有精神了些,“来这么急。”

    闻言蔺端下意识抹了一把鬓边的汗水,然后笑着和她说:“是天热。”

    祁斯遇让他坐下,他才坐下就忍不住问:“怎么突然病了?”

    “我是发病了。”祁斯遇说得直接,“兴许就是年岁到了,又经历了太多事,受不了,就病了。”

    “怎么会呢。”蔺端不愿意信,又问:“二哥怎么说?”

    还是陈桥告诉他的:“养两个月就能好。”

    沈予酒也跟着说:“只要不受刺激,哥哥的病不会严重的。”

    “我们小阿酒都能给哥哥看病了。”祁斯遇说得很欣慰。

    “我会治好哥哥的。”沈予酒说得认真,“等我像哥哥这么大了,一定就能治好哥哥了。”

    “哥哥信。”祁斯遇说着还摸了摸沈予酒的头。之后她又看向蔺端,问他:“廖独派人来要说法了,是不是?”

    “是。”蔺端说得无奈,“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国事啊?”

    “只是好奇。”祁斯遇说,“我就知道,廖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梁国争取利益的机会的。当时我还和许方说呢,我说他留下来也行,我能保住他。”

    蔺端突然捕捉到了一点奇妙的东西,他问:“你的病,和许方有关吗?”

    “这是蔺家代代相传的东西,和许方能有什么关系?”祁斯遇打定主意不告诉他,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的。

    “也是。”蔺端说完又问:“他来道别?”

    “老大有话留给我,他告诉我顺风不必挂满帆。”

    蔺端沉默了一下,又说:“我有时候很不懂大哥,我觉得他恨你。他对你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经久不衰,我始终也没找到他该恨你的理由。毕竟我不觉得他是一个会因为得不到父皇的爱而迁怒、嫉妒他人的人。”

    “兴许他就是呢。”祁斯遇说得半真半假,“他和你们还不一样,毕竟他生母没有名分。”

    “他要是的话我只会更不解。”蔺端接着说,“因为他对你又有恻隐之心,或者说是怜爱之情。我不知道他这种感情来自哪儿,但它又确实存在,哪怕不多。

    在玉门的时候,他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杀你,可他救了你;当时叶小将军家出事,他也可以不开口,可以默不作声,可他还是给你寄了信,还是提前告诉了你;包括最后,他也还在说,他给你留了活路。”

    “我觉得他在更早就走进了死路。”祁斯遇轻声说,“他一次又一次地去试探舅舅,本来就是死路。和我针锋相对也是。我们本没有这个仇怨,他也没必要害我,但他还是选择了三番五次加害于我。不争,兴许就不会死。”

    “大哥不是一个信命的人。”蔺端说得有点惆怅,“他相信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上,我劝不了他。”

    “人各有命。”祁斯遇只是说。

    “那我希望你有很长很长的命。”蔺端突然说。

    皇帝到底还是被祁斯遇发病这件事吓了一跳。前两年他始终还存着些侥幸,认为沈医有可能是在骗他。眼下祁斯遇病得这么明显,他甚至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他怎么样了?听说老二在那儿看了一宿。”

    “能治。”祁哲说,“太子殿下说他能治,阿遇也有机会痊愈,只是麻烦些。”

    “朕派两个太医……”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哲打断了,“陛下,太子殿下说他能治。”

    皇帝看着祁哲,想了想说:“罢了,那就让老二治吧。”说完他还不忘多叮嘱一句,“你们也多盯着些,若是有什么情况,还是要及时和朕说,朕好派太医过去。”

    “陛下放心,臣只有这一个儿子,必然是用心的。”祁哲说话时也谈不上是带了点儿故意还是怎么,蔺辰峥听着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祁斯遇就这么结结实实病了两个月,蔺珏和蔺端几乎是轮班照顾着她,三天两头就得往都国公府跑一趟。

    “怎么又起来了?”蔺端问得无奈,“还穿成这样,别告诉我你是要练功去。”

    “再躺下去我可真要散架了。”祁斯遇说得也很无奈,“宴行,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二哥说了不让你……”

    祁斯遇打断了他:“但眼下珏表哥不是不在吗?”

    “又念叨我。”她这话音才落,蔺珏就径直进了院子。祁斯遇看着蔺珏,完全愣住了,蔺端也意识到了点什么,带着颤声问她:“你没发现二哥来了?”

    祁斯遇沉默着摇头,“听见的时候才知道。”

    一旁的蔺珏也明白了她们的意思,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的内力没了?”

    “不是没了……”祁斯遇说得很慢,“我觉得它更像是被……被封锁了。我能感受到它还在,只是我用不了。我现在的身子,可能是与没习过武的普通人一般无二了。”

    蔺珏说话时眉头紧皱着:“不应该啊。如果这些药会导致这种后果,师父不会一点标注也没有。”

    “没事。”祁斯遇叹了口气,说:“又不是没了。被锁住而已,总有能打开的时候。”

    祁斯遇病了太久,身上总是隐约裹挟着点儿病气。而且整日都在屋里躺着,又晒不到,白得也吓人。加上她不束发,黑长发配上这张过分白的脸,看着就像是个病弱女鬼。蔺端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听她说完这句下意识就要去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祁斯遇也不抗拒蔺端扶她,她现在病弱,连自己的骨头都嫌沉,有人扶就得借些力,免得累着了自己。

    “我会再找找看的。”蔺珏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半天,终于又说:“没事阿遇,珏表哥肯定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好。”祁斯遇还朝他笑,“你也别总过来,太子天天到下臣家里医病,说出去不好听。再者说了,我也没事儿,没让陈厌去请你就说明我没事儿,你不用这么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蔺珏根本不应她的话,还说:“你跟我和老三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亲兄弟有什么可诟病的,没这个道理。”

    祁斯遇听着这句亲兄弟忍不住抽了下胳膊,她这个动作弄得蔺端很摸不着头脑,蔺端还以为她是累了,还问她:“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还是扶你回去歇着吧。”

    “哪有那么弱啊。”祁斯遇说,“我想在院子里逛逛,我怕再躺下去,中都都要下雪了。”

    蔺珏来就是为了给她把脉,顺便看看药,他确实是忙,看完祁斯遇就走了。蔺端又陪着祁斯遇去荡了秋千,他站在祁斯遇身后轻轻推着祁斯遇,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是就能一直这么推你荡秋千也挺好。”

    祁斯遇偏过头去看他,说得好认真,“端表哥,可我不是一个安于一辈子坐在秋千上的病美人。我是祁斯遇,是问青剑的剑主,亦是大缙的郡王,这秋千不是我的天下。哪怕我真的好不了了,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和这世道斗一斗。”

    “我知道。”蔺端轻声说,“我会陪着你的。”

    祁斯遇的病在入冬之后短暂反复了月余,这个冬天不大好过,连皇帝的身子也愈发差了。在祁斯遇生辰之前,息昭也回到了中都。他接连递了几个月的折子,说自己沉疴难愈,实在无法再担大任,愿乞骸骨,身归故里。

    皇帝拗不过他,也不想临了了还担个不体恤臣下的恶名,最终还是同意了。皇帝从没有这么盼望过要过好一个新年,然而就在年根底下,越王突然率兵勤王了。

    越王打的名号就是勤王,没说勤谁,却依旧师出有名。因为他拿的是当年嵘太子的大旗,他打小就和嵘太子更亲近些,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隔了二十五年,这面旗还是这样好用。他自越州起兵,一路还有不少人应和。

    甚至还有江湖人帮忙。

    皇帝当然清楚越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拿到折子的时候蔺端和蔺珏都在面前,在跟他汇报年前最后一点琐事。

    “他还真是会藏,竟然生生忍了这么多年。”折子直接被丢到了蔺端面前,皇帝还说:“老三,你看看吧。”

    蔺端大致看了看,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刻请命说:“儿臣愿意前去平乱。”

    “他们都怕朕死了。”皇帝笑得狰狞,“他们怕朕死了就不能替他平反了,一群蠢货,也不怕朕要他们所有人一起陪葬。”

    没人敢接话。蔺端捏着手里的折子,心里惊涛骇浪,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越王叔要做的事。

    “你去和他周旋。”皇帝平复了些,又和蔺端说:“你和他说,朕不想杀他,早日收手,大家还都能过个好年。”

    “是。”蔺端说完就下去了。留下的蔺珏只能轻声叫他:“父皇?”

    “越王起兵勤王了。”皇帝和他说完又问,“老二,你也在等朕死吗?”

    蔺珏闻言立刻跪下了,“儿臣不敢。”

    皇帝却还在说:“朕也做过太子,朕能理解。”

    “儿臣没有。”蔺珏不敢应,只能一直否认:“儿臣绝无不臣之心。”

    “若是你能在老三不在的时候登基,倒也是件好事。”皇帝自顾自说着,“大事总要稳妥些才好。”

    皇帝知道蔺珏是不敢说话,反正他也没想要从蔺珏这儿听到什么,那些伪善的话,还不如不说。

    “他们都想为他翻案,可朕没错。”

    “儿臣知道。”蔺珏终于开了口,“父皇是承天命而顺之,当然没错。”

    皇帝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朕不想杀越王,你能明白吗?”

    “儿臣明白,父皇是重视和越王叔的手足之情。”

    “景平,父皇希望你也能如此。”皇帝难得和他说句软话,但又是为了他的兄弟,“日后不论发生什么,给你的兄弟们留条活路。”

    蔺珏问得困惑:“兄弟们?”

    皇帝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轻叹了一口气,又说:“朕确实糊涂了,都忘了老大已经不在了。”

    “是儿臣不好,又勾起您的伤心事了。”

    皇帝只是朝他摆了摆手,说:“回去吧,也多回去陪陪你的王妃。”

    蔺珏才起身要走,皇帝就又把他叫住了,“对了,斯遇怎么样了?”

    “阿遇已经好多了,只是武功还比不上从前,需要多练练。”蔺珏说得恳切,“您放心,新年的时候她就能进宫来给您请安了。”

    “他遭这么多罪,也是造孽。”皇帝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