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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秘密暴露

    息昭被请进宫的时候也不能说是毫无准备,这些日子足够他准备千百套说辞,所以他来得很是坦然。

    “你又有什么目的呢?”皇帝实在缺了点儿耐心,几乎是要和他撕破脸皮了,“息昭,你可别说这只是碰巧。”

    “为什么不能是碰巧?陛下还是不信臣吗?”息昭只是把问题重新抛给了皇帝,“越王殿下自越州起兵,安南离着越州八百丈远,臣回不回来能影响到什么?”

    “是朕在问你。”

    “可臣真的不明白。”息昭说得铿锵有力的,“臣没想到陛下还是不信臣,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信臣呢?旧事已经过去二十五年了,就是单说臣做陛下的臣子的年头,也有二十二年了。”

    息昭说着叹了口气,话里还真的带了点儿惨淡:“二十二年,已经比臣陪着嵘太子的时间长太多了。”

    “他是庶人蔺辰嵘。”息昭没想到皇帝这个时候都不忘强调这件事,只能带着点无奈问他:“成王败寇这种戏码,陛下是不是真的再玩儿二十年也不会腻啊?只可惜,臣活不了那么久了,当年那些让陛下放心或是不放心的人都活不了那么久了。”

    皇帝却笑了,直直问他:“你是不是还想说,朕也活不了那么久了?”

    “陛下高估臣了,臣不敢。”息昭示弱了,“陛下心里应该清楚,臣从不是谁的孤臣,臣效忠的始终是大缙。甚至息家这百余口人,效忠的都是大缙,而不是任何一个帝王。陛下若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大可把臣的命留在这儿。”

    “可朕要你的命干什么呢?”皇帝发了问,却也没打算让他答,只是又说了一句,“息昭,还真是活该你活得最久。”

    息昭却又硬气起来了,“陛下错了,是臣的父兄子侄让臣活了这么久。臣活得久,只是因为早就有人替臣死了。”

    皇帝也没给他留面子,直接呛了一句:“你活得久,是因为你真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谁能拿你怎么样。”

    “陛下谬赞了。”

    “越王这件事,你怎么看?”

    “如果陛下想听真话的话,臣担心燕王殿下。”

    “你觉得老三比不上他?”

    “燕王殿下仁善,越王殿下又是长辈,他肯定下不去手。可战场瞬息变幻,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真要长长久久打下去,燕王殿下必会吃亏。”

    “但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皇帝微叹了一口气,“也只有他和斯遇能时刻想着朕的话,不论如何都会保越王一命。”

    “有您这样的兄长,是越王殿下之大幸。”息昭几乎是硬生生咽下去了后面半句“却是嵘太子、芸公主之大不幸”。

    “这场仗不能打太久。”皇帝又说,“内战拖得久了,难保外面的人不动旁的心思。息昭,你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息昭当即点头说:“若陛下真的需要,臣自当赴汤蹈火。”

    蔺端和越王相见的时候勤王大军已经攻破了三座城,蔺端坐镇宣城没几日,就私下去和越王见了一面。

    “好久不见啊,越王叔。”蔺端还是朝他行了小辈礼,“王叔倒是别来无恙。”

    “确实是很久了,临邺一别,也有四年了。”

    “前两年我还总是忍不住想王叔究竟何时会动,但也确实是等了很久都没半点风声。这两年我以为您还会等上一等,毕竟现在可能还算不得一个好时候,可您要勤王的消息又突然八百里加急进了京。果然,世上的事总是这般不可预料。”

    “你觉得什么时候才算好时候?等皇帝龙驭殡天之后吗?那可就太晚了。”

    蔺端没答,只是顾自说:“您的勤王大旗在中都含糊,来了宣城我才发现,原来您打的是匡扶正统的大旗,还要让阿遇上位。”蔺端冷笑一声,接着说,“王叔把阿遇当棋子。”

    “每个人都是棋子。”越王并不介意蔺端的说法,还说:“你我都是。”

    “那执棋的人是谁?”

    越王叹了口气,说:“下棋的人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蔺端又说,“我的承诺始终如一,王叔希望我怎么做?”

    “别大规模开战,别辜负这些好儿郎的性命。”

    蔺端惊愕:“王叔抱的是必死的决心?!”

    “每个人都该有必死的决心。”越王看着蔺端,眼中似乎还带了点儿不忍,他说得无奈:“复仇怎么能求活呢。”

    “但我要阿遇活。”

    “你们都不会有事的。”越王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保证。宴行,回去吧。”

    蔺端回了宣城,定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尽量不开门应战。

    虽然两边的主要力量并没急着交战,但跟着越王起兵的那些将领还是分成了多路前进,他们大多从小城打起,再如江河般慢慢往大的城池汇集,密密的网缓慢罗织着,却几乎切断了中都和南边的联系。

    离年根越来越近,皇帝也渐渐急了,中都传了几次催蔺端出兵的信,才终于让他和越王面对面打了一场。

    “王叔亲自叫阵,宴行自当应战。”蔺端说着抽出了归云剑,面上多少带了点儿无奈。越王的功夫自然不如他,但他也的确更束手束脚,招式总是点到为止,甚至剑锋还要收着些。他本就不想伤越王,好在皇帝和他的目的一致,都是让越王活,他放水的时候连掩饰都不需要。

    “蔺老三。”越王叫得带了几分轻蔑,他的剑也紧抵着蔺端的,“再这么大意下去,你可真要折在这儿了。”

    蔺端闻言叹了口气,他会演,也真有几分无奈。总之,这口气才一叹完,他就又提了三分劲上来。

    越王做了那么多年将军,虽不是什么武学天才,但也是身经百战的老练家子,经验不知比蔺端丰富了多少。蔺端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手中的剑给划了一下。锋利的剑尖狠狠蹭过了铁打的甲胄,在上面留了一道不浅的划痕。

    蔺端被激了一下,剑势也凌厉起来了,越王被他逼得连连败退,甚至开始使杀招了。蔺端看着越王,只觉得不好。他预感到结局了:今日这一战,就算不死,也得有一个人重伤横着出去才行。

    “宣城必须破。”蔺端听着越王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手中的剑当即就慢了半招,然后他听到了刀剑入肉的声音。越王看着他,并没急着拔剑,只是看着他胸前慢慢被染红的白衣,说了一句:“你毕竟是本王的侄子,能不能活,就看造化吧。”

    蔺端知道自己死不了,但他也的确是没想到越王这一剑会捅得这么深,弄得他猝不及防的。他才下马,身边就立刻有人扶住了他,但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对面越王的军队就撤了。

    “快回城。”蔺端进城之后只来得及简单和左右叮嘱了几句,就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越王是个狠心的人,他这剑捅得很深。好在蔺端虽然伤得重,但并不致命,好生养养总能治好。

    蔺端昏迷了近三日,但这三日里,越王做了相当多的事。他手下的将领始终在周边打仗,经过他们这一番努力,宣城几乎成了座孤城。越王甚至还派了很多人去烧、劫粮草,几乎断了宣城的补给。

    “您终于醒了。”李亦仁看着蔺端,终于松了口气,“你真是吓死我了。”

    “死不了。”蔺端笑得勉强,“王叔不会杀我的。”

    李亦仁赶紧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去把殿下的药拿过来,还有,把医师也一并请来。”

    “城中怎么样了?”蔺端说得笃定,“这几天王叔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吧。”

    李亦仁只能如实相告:“被围城了,粮草也断了。不过好消息是我已经差人把消息传回中都了,这还多亏了小郡王。”

    蔺端摸不着头脑:“和阿遇有什么关系?”

    “消息是江湖人帮忙传的。”李亦仁解释说,“小郡王病了之后我也去看过几回,最后一次是在出征之前。那天他给了我一块令牌,行氏商会的,说是只要我拿着令牌去行氏分号,再难的事儿他们都能想办法办到。当时情况危急,你这儿又离不开人,我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思去了,没想到还真行。”

    蔺端轻笑了一下,说:“想不到最后还是要托她的福。”

    “但我也不知道增援什么时候能来。”李亦仁严肃了些,“现在城里的状况并不乐观。虽然存粮还有一些,但宣城是大城,人也多,消耗还是很大。甚至百姓也开始埋怨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没有世家大族能站出来帮帮忙吗?”蔺端问,“也不用捐什么,能站出来说话的总有吧。天高皇帝远,这些本地世家的话,有些时候可比咱们的话有用多了。”

    “我明白,下午我就去拜访我岳丈。”

    “难为你了。”蔺端说得抱歉。

    李亦仁只是朝他摇头:“谈不上难为,这些日子老爷子对我也挺好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难的。”

    行氏商行办事确实很有效率,宣城被围的消息祁斯遇知道得比皇家驿站信使还要早。她当即就坐不住了,带着密信入了宫。

    皇帝看了信纸,也没问消息是怎么来的,只是问她:“你想干什么?”

    祁斯遇说得理所当然:“臣自当前去驰援。”

    “你疯了!”皇帝皱眉说,“你这身子才好一点儿,又要瞎折腾,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我去是最合适的。”祁斯遇也明白皇帝,劝道:“您心里清楚,只有我和端表哥会真的手下留情,不伤越舅舅。”

    “就你是慈悲心、菩萨命。”

    “斯遇只是不想舅舅伤心。”

    皇帝听着她这句话,也不免为之一震,连语气都软了些:“但朕反悔了。朕当初就不该和老三说什么手下留情,若不是朕贪心,怎么会让老三挨这一剑,平白受这么多苦。

    朕不可能再让你去,朕不能拿你们的命去赌蔺晨曦心里虚无缥缈的亲情,也绝不会让你再涉险。斯遇,朕更想要你活着。”

    “但总有人得去支援吧。”祁斯遇也没过分执着,反而退而求其次,开始帮皇帝挑其他人选,“裴将军是个好的选择。他是个有将才的人,也会用兵,不如让他去吧。”

    “你是想帮他求战功还是怕朕让你老师去啊?”

    “都有。”祁斯遇说得恳切,“中都没有那么多合适的将领,臣不希望老师再上战场,当然要选旁人。裴将军确实同我有私交,也确实需要战功、需要一场胜仗来证明什么,但他的才干也是真的,臣推举他,就是知道他一定能赢。依臣之见,这是臣和陛下乃至我大缙的双赢。”

    “看你这张嘴还是这么灵巧,朕也就放心了。”皇帝又说:“不过裴亦安的事还需要商量,打仗是大事,不能这么快就定下来。”

    “臣明白。”祁斯遇也没多说什么,“既然消息送到了,那臣就先回去了。”

    “等等。”皇帝叫住了她,“朕还有话想问你呢。”

    祁斯遇立刻停下了脚步:“是。”

    “你想过自己日后到底要怎样和老二老三相处吗?”

    “斯遇愚钝,舅舅是指官场上吗?”

    祁斯遇想打太极,皇帝却直接劝了她一句:“别太高估你和他俩的情谊。云端站不下这么多人,龙椅坐久了,人都是会变的。”

    隔了两日宣城的消息才真的被送来,皇帝和众大臣一早就商议过了此事,甫一确定,裴亦安就被派了出去。增援派出去了,祁斯遇也松了口气,还主动到宫里陪皇帝用了膳。

    饭才吃到一半,就有小内侍支支吾吾地进来了。赵海原是不想他打扰皇帝用膳的,但一看他手里拿的东西,也赶紧呈给了皇帝。

    还是宣城的消息。

    皇帝捏着手里的绢书,表情相当复杂,见他撂下碗筷祁斯遇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问:“是宣城的事儿吗?”

    “老三病危了。”

    祁斯遇愣在了那儿,几乎是颤着声又问了一次:“舅舅说什么?”

    “老三恐怕是熬不过去了。”

    祁斯遇吐血的时候还知道要偏些头,皇帝原本就被来信弄得头疼,眼下见她又吐了口血,皇帝更是紧张了。

    “赵海,叫太医来!”

    祁斯遇急火攻心,头昏昏沉沉的,又喘不过气,根本没法拒绝皇帝请太医。

    太医才把手搭上去就愣了,他看了好几眼祁斯遇,又仔细摸了好一会儿的脉,才说:“小郡王是急火攻心,再加上之前的病没好利索,才会情急之下呕血。如今只是看着严重,开些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皇帝松了口气,太医的表情却依旧凝重。皇帝看着他,还以为他是对祁斯遇的病有隐瞒,又忍不住急了起来。皇帝跟着太医到了前殿,太医立刻就跪了下来,皇帝看了他一眼,只说:“说吧,不管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小郡王是女子。”

    “你说什么?”皇帝完全懵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次,“他是什么?”

    “小郡王是女子。”太医硬着头皮又说了一次,“小郡王的脉象确实紊乱,但葵水微臣还是摸得出的。这件事臣愿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分虚言。”

    皇帝咬着牙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他:“她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没那么严重,但的确是已经发病了。”太医想了想,又说:“太子殿下的手法和臣不同,但颇为有效,还是能保小郡王几年内不再受此病折磨的。”

    “太子殿下。”皇帝听着这话笑了一声,然后才对太医说:“你下去吧。”

    但他随即又和赵海吩咐了一句,“徐太医年纪太大,失足落水,实在是可惜,记得多给他的家人送些抚恤。”

    赵海立刻点头告了退:“是,老奴明白。”

    徐太医担心祁斯遇气血翻涌,给她扎了针,让她直接睡了过去。皇帝进了内殿,他站在床边看着祁斯遇那张苍白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他觉得祁斯遇几乎是要变成蔺辰芸了。

    “你们还真是好谋算啊。”这是祁斯遇有意识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她赶紧下床,跪在了皇帝面前,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暴露了,但她什么也没说。

    皇帝却又问她,“太子知道,老三呢?老三也知道?”

    祁斯遇轻轻点头,但还是打算在最重要的事上装傻。“臣知道这是欺君之罪,还请陛下只处置臣一个人,莫要连累旁人。”

    “你倒是会想。”皇帝冷笑一声,“你觉得朕能连累谁?朕还在你的三族之内呢!”

    “请陛下别难为我爹。”

    祁斯遇说完还给皇帝磕了个头,皇帝看着她,终于忍不住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他打得很用力,祁斯遇用发带束起来的高马尾都被打散了。被打的这半边脸也肿起来了,祁斯遇依旧不说话,只等皇帝开口。

    皇帝打完这一下却又舍不得了。他伸手抬起了祁斯遇的下巴,然后审视着祁斯遇这张脸,说了一句:“更像你娘了。”

    祁斯遇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恶心,但她还是问了一句:“臣有悖圣恩,陛下要杀我吗?”

    “你先在宫里小住几日吧。”皇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有祁斯遇一个人跪坐在地上,脸上多了两行泪痕。她说得绝望:“娘,您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