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心轨以南，长岐之恨(十)
老妇人站在地上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年迈的她，口中早已经没有了牙齿，饱受世间风霜的皱脸上写满了伤悲。
或许很多年前，那双见不得明媚的眼睛里就没有产生过眼泪这种东西。
这是一种天生的残缺，是被命运遗落的悲伤器官。
但是，即便这种残缺是与生俱来的，眼下的事实却毫无遗漏得席卷了她的整个灵魂，乃至所有器官。
她颤巍巍的皱着眉毛，面容严肃的拿了床边引路的竹棍，伸手打向秋橘所在的位置。
“我不想伤害你。”秋橘伸手接住那打来的细竹棍，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都打听过了。”
“只可惜，即使我放过他，警察也会马上带人来把他抓走，到时候他所面临的结局只会更惨。”
“所以，周青儿，请相信我。”秋橘叫出了老妇人的名字，很是真诚得说：“他的事情我也都大概了解，我这么做，只是想帮他。”
“他……已经很累了。”秋橘撇了撇嘴看向老妇人，接着缓缓松开了手中的棍子。
听着秋橘喊出自己的名字，老妇人的身子很是明显得抖了一下，她放下竹棍，往后推了两步。
周青儿虽眼盲不会说话，但心里还是清楚得很……她知自己命不久矣，亦知自己乳名显有人知……也知此事她以无能为力。
她伤神的坐在那半矮的木板床上，只是这么一坐，让她那本就衰老的身体又显颓然了几分。
她那双满是老茧的瘦手，死死拽着旁边那铺床用的花红床单，直到那床单上的绣花变得褶皱，变得不再鲜活。
心疼，悲伤，极端到让人心惶的无助，这些扑面而来的情绪，快要将她那干巴巴得身子都要压扁了，撕碎了，冻结了。
“他仍有以后，不过是下一世。”秋橘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你们仍可相遇，在你可以看的到他的地方，是那轮回之后的下一世。”
看着秋橘出了门去，何潇林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胳膊，到走时只含糊的说了三个字：“打扰了。”
这时候的何潇林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老妇人和那杀人犯之间的具体关系，不知道秋橘为什么要在处理周长岐之前，还要再伤害这样一个形容脆弱的老人。
“橘姐，为什么你明知道这老人家很在乎周长岐。却又要将这些事情讲给她，让她难活。”何潇林一出院门就忍不住问道。
秋橘回头，恶狠狠地说道：“没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坏人呗。”
“你……”何潇林楞了一下，低头小声道：“你胡说……”
“那你还问。”秋橘笑了，她笑的那么温和：“周长岐回来了，准备干活吧。”
土坡下方，一个笔直站在黑暗中的身影，就好像钢钉一样，稳稳的扎在那儿。
钢钉，之所谓钢钉，就是因为它坚硬，锋芒，藏而不露，凶而不莽。
那个身影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然而被他盯着的感受也是这般，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刺穿，而后牢牢钉在某处。
狼的眼睛在黑暗中会散发出凶光，那是一种夺命的幽翠，而人不会。
可是眼下的那个人影，却有着狼一样的眼睛，他是幽翠的，是敌视的。
“追你一白天了，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秋橘向前走了两步说：“可以反抗，可以挣扎，但是别想着跑。”
“你若跑了，屋里那个人……”秋橘不怀好意的指了指身后的院落说：“她可不一定比你跑的快。”
那道身影缓缓迎着土坡走来。
月光下，他那稚嫩的脸庞满是疮疤，他左手捏着一把寒凉的匕首，右手拎着一大袋面包。
此刻，他的灵魂内满是戾气，肉体中却又青春活力。
就在距离秋橘不到两米的土堆前，他停下了脚步。
看着这满身伤痕，衣衫褴褛的小孩，何潇林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要找的变态杀人狂会是这么一个面目纯真，而又满身恓惶的少年。
若不是他手里的那柄明晃晃的尖刀，何潇林还真的没有办法相信一个背负了数条人命的家伙，居然会长出这么一副人畜无害得模样。
“把刀放下吧。”何潇林抢先站在秋橘身前说：“你杀了那么多人，是时候该悔悟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QZ市逃回来的，但是杀人偿命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何潇林看那小孩不动声色，继续道：“你的肉体由法律制裁，而你的灵魂，也务必受到清洗，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希望你能善良，起码是为了那个养育你的老人家。”
“噗……行了吧你。”秋橘笑着说道：“你当是教育小孩嘛？还劝人善良，它活了四世，比现在的你懂得多的多。”
“最近网上流行的一句话，我看啊，就是说给你这种人听的。”秋橘说道：“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历了他的经历，指不定比他更残忍。”
听了秋橘的话，何潇林感觉脸上挂不住，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以缓解尴尬：“秋橘，他杀了那么多人，你咋还替他说上话了呢？”
“你在想啥呢……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给他洗干净灵魂的么？”何潇林弯着腰，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少年手中那柄明晃晃的刀，生怕他突然冲过来拿刀伤人。
“我向着他，那是因为我并没有认为他这么做是错的。”秋橘说：“控制他的肉体，洗净他的灵魂，这是我作为守矩者的职责所在。这其是两件事，所以不存在替他说话这一回事，懂么？”
看着何潇林还想说什么，秋橘马上伸手示意他闭嘴。
她冲着周长岐说：“知道你不愿意学人说话，也知道你该报的仇都已经报完了。”
“所以，剩下那些明明可以放下的小怨小恨，也就全都放下吧。”秋橘将保温壶丢给了何潇林继续道：“你看你是乖乖就范呢，还是我逼你就范。”
少年眸子通红，拎着刀猛然冲着秋橘冲了过来。
何潇林站在前方准备伸手夺过少年手里的刀，却没想被身旁的秋橘一把推到了土堆上。
看着刀锋迎面而来，秋橘在这电光火石间，极速抽身向后退去。
她小心的避开了周长岐这个专业猎手所刺出的致命一击。
下一秒，秋橘纵身一跃，顺着土坡的斜度使出一记鞭腿，踢在了周长岐的胸口。
吃了力的周长岐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土坡下。
他咽了口吐沫，将手里的一袋面包小心放在了身后。
周长岐拼命催动着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孱弱乏力的身子，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很累，他真的很累。从那条伊始的复仇之路开始，就一直很累……
他昨晚被迫从QZ市出发，一路不停地逃着，他逃过了农村，逃过了城街，逃过了饥饿，逃过了身体的疲惫，逃破了鞋，逃烂了脚……
一直逃到了夜深，在他眼里的此时此刻，像极了从前的某时某刻……这种不适，让他恨意渐浓。
又是恨意，让他面目全非。
他拎着刀气喘吁吁的蹲坐在土坡下，这一世他是人，可他并不愿学着这些他曾憎恨的物种生活，即便这一世生而为人。
他龇着牙，面目狰狞的怒视着秋橘，嘴边不时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这幅情形与其说他是在模仿恶狼，不如说他本身就是那匹恶狼。
“时间还早，还能陪你再玩一会儿。”秋橘淡定的拿出手机来，以身后的院子为背景，借着月光拍了一张自拍照。
她把玩着手机，轻踢了一下身旁的何潇林，小声道：“现在躲远一点，别添乱。”
“我让你上的时候，你就要像恶狗一样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秋橘用余光看着那狼视眈眈的周长岐：“他要来了，快走开。”
“哎……”何潇林恼火的叹了口气，无奈得躲到了一旁去，眼下这幅情形让他感到自己或许真的成了累赘……
年迈的她，口中早已经没有了牙齿，饱受世间风霜的皱脸上写满了伤悲。
或许很多年前，那双见不得明媚的眼睛里就没有产生过眼泪这种东西。
这是一种天生的残缺，是被命运遗落的悲伤器官。
但是，即便这种残缺是与生俱来的，眼下的事实却毫无遗漏得席卷了她的整个灵魂，乃至所有器官。
她颤巍巍的皱着眉毛，面容严肃的拿了床边引路的竹棍，伸手打向秋橘所在的位置。
“我不想伤害你。”秋橘伸手接住那打来的细竹棍，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都打听过了。”
“只可惜，即使我放过他，警察也会马上带人来把他抓走，到时候他所面临的结局只会更惨。”
“所以，周青儿，请相信我。”秋橘叫出了老妇人的名字，很是真诚得说：“他的事情我也都大概了解，我这么做，只是想帮他。”
“他……已经很累了。”秋橘撇了撇嘴看向老妇人，接着缓缓松开了手中的棍子。
听着秋橘喊出自己的名字，老妇人的身子很是明显得抖了一下，她放下竹棍，往后推了两步。
周青儿虽眼盲不会说话，但心里还是清楚得很……她知自己命不久矣，亦知自己乳名显有人知……也知此事她以无能为力。
她伤神的坐在那半矮的木板床上，只是这么一坐，让她那本就衰老的身体又显颓然了几分。
她那双满是老茧的瘦手，死死拽着旁边那铺床用的花红床单，直到那床单上的绣花变得褶皱，变得不再鲜活。
心疼，悲伤，极端到让人心惶的无助，这些扑面而来的情绪，快要将她那干巴巴得身子都要压扁了，撕碎了，冻结了。
“他仍有以后，不过是下一世。”秋橘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你们仍可相遇，在你可以看的到他的地方，是那轮回之后的下一世。”
看着秋橘出了门去，何潇林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胳膊，到走时只含糊的说了三个字：“打扰了。”
这时候的何潇林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老妇人和那杀人犯之间的具体关系，不知道秋橘为什么要在处理周长岐之前，还要再伤害这样一个形容脆弱的老人。
“橘姐，为什么你明知道这老人家很在乎周长岐。却又要将这些事情讲给她，让她难活。”何潇林一出院门就忍不住问道。
秋橘回头，恶狠狠地说道：“没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坏人呗。”
“你……”何潇林楞了一下，低头小声道：“你胡说……”
“那你还问。”秋橘笑了，她笑的那么温和：“周长岐回来了，准备干活吧。”
土坡下方，一个笔直站在黑暗中的身影，就好像钢钉一样，稳稳的扎在那儿。
钢钉，之所谓钢钉，就是因为它坚硬，锋芒，藏而不露，凶而不莽。
那个身影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然而被他盯着的感受也是这般，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刺穿，而后牢牢钉在某处。
狼的眼睛在黑暗中会散发出凶光，那是一种夺命的幽翠，而人不会。
可是眼下的那个人影，却有着狼一样的眼睛，他是幽翠的，是敌视的。
“追你一白天了，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秋橘向前走了两步说：“可以反抗，可以挣扎，但是别想着跑。”
“你若跑了，屋里那个人……”秋橘不怀好意的指了指身后的院落说：“她可不一定比你跑的快。”
那道身影缓缓迎着土坡走来。
月光下，他那稚嫩的脸庞满是疮疤，他左手捏着一把寒凉的匕首，右手拎着一大袋面包。
此刻，他的灵魂内满是戾气，肉体中却又青春活力。
就在距离秋橘不到两米的土堆前，他停下了脚步。
看着这满身伤痕，衣衫褴褛的小孩，何潇林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要找的变态杀人狂会是这么一个面目纯真，而又满身恓惶的少年。
若不是他手里的那柄明晃晃的尖刀，何潇林还真的没有办法相信一个背负了数条人命的家伙，居然会长出这么一副人畜无害得模样。
“把刀放下吧。”何潇林抢先站在秋橘身前说：“你杀了那么多人，是时候该悔悟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QZ市逃回来的，但是杀人偿命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何潇林看那小孩不动声色，继续道：“你的肉体由法律制裁，而你的灵魂，也务必受到清洗，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希望你能善良，起码是为了那个养育你的老人家。”
“噗……行了吧你。”秋橘笑着说道：“你当是教育小孩嘛？还劝人善良，它活了四世，比现在的你懂得多的多。”
“最近网上流行的一句话，我看啊，就是说给你这种人听的。”秋橘说道：“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历了他的经历，指不定比他更残忍。”
听了秋橘的话，何潇林感觉脸上挂不住，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以缓解尴尬：“秋橘，他杀了那么多人，你咋还替他说上话了呢？”
“你在想啥呢……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给他洗干净灵魂的么？”何潇林弯着腰，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少年手中那柄明晃晃的刀，生怕他突然冲过来拿刀伤人。
“我向着他，那是因为我并没有认为他这么做是错的。”秋橘说：“控制他的肉体，洗净他的灵魂，这是我作为守矩者的职责所在。这其是两件事，所以不存在替他说话这一回事，懂么？”
看着何潇林还想说什么，秋橘马上伸手示意他闭嘴。
她冲着周长岐说：“知道你不愿意学人说话，也知道你该报的仇都已经报完了。”
“所以，剩下那些明明可以放下的小怨小恨，也就全都放下吧。”秋橘将保温壶丢给了何潇林继续道：“你看你是乖乖就范呢，还是我逼你就范。”
少年眸子通红，拎着刀猛然冲着秋橘冲了过来。
何潇林站在前方准备伸手夺过少年手里的刀，却没想被身旁的秋橘一把推到了土堆上。
看着刀锋迎面而来，秋橘在这电光火石间，极速抽身向后退去。
她小心的避开了周长岐这个专业猎手所刺出的致命一击。
下一秒，秋橘纵身一跃，顺着土坡的斜度使出一记鞭腿，踢在了周长岐的胸口。
吃了力的周长岐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土坡下。
他咽了口吐沫，将手里的一袋面包小心放在了身后。
周长岐拼命催动着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孱弱乏力的身子，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很累，他真的很累。从那条伊始的复仇之路开始，就一直很累……
他昨晚被迫从QZ市出发，一路不停地逃着，他逃过了农村，逃过了城街，逃过了饥饿，逃过了身体的疲惫，逃破了鞋，逃烂了脚……
一直逃到了夜深，在他眼里的此时此刻，像极了从前的某时某刻……这种不适，让他恨意渐浓。
又是恨意，让他面目全非。
他拎着刀气喘吁吁的蹲坐在土坡下，这一世他是人，可他并不愿学着这些他曾憎恨的物种生活，即便这一世生而为人。
他龇着牙，面目狰狞的怒视着秋橘，嘴边不时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这幅情形与其说他是在模仿恶狼，不如说他本身就是那匹恶狼。
“时间还早，还能陪你再玩一会儿。”秋橘淡定的拿出手机来，以身后的院子为背景，借着月光拍了一张自拍照。
她把玩着手机，轻踢了一下身旁的何潇林，小声道：“现在躲远一点，别添乱。”
“我让你上的时候，你就要像恶狗一样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秋橘用余光看着那狼视眈眈的周长岐：“他要来了，快走开。”
“哎……”何潇林恼火的叹了口气，无奈得躲到了一旁去，眼下这幅情形让他感到自己或许真的成了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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