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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潜形匿迹

    天边月色低垂,若隐若现。

    几只零星的鸟儿站在远处的枝头之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兵士们收拾好一地的狼藉,借着火堆,架上了朝食。

    望着襄阳城的方向,马不停蹄,依旧是他们今天的目标。

    很快,湮灭了一切痕迹的他们再次上路了。

    这次,没有再选择官道。

    沿着崎岖弯弯的小路,带上找来的向导,他们速度慢了下来,却也就此丢失了踪迹。

    避过城池,跨过村寨,趁着夜色,刘琦一行人一头扎进了岘山之中。

    岘山,怀抱襄阳,位其西南,乃荆山之余脉也。山虽不奇却险峻异常,岭虽不高而秀雅十分。

    其东,有山名曰鹿门。汉水穿两山而过,使其宛如两尊巨人,守护着襄阳城的安宁与稳定。

    山中一片寂静,有雾气环绕。

    牵着马匹,步行在羊肠小道,一行人裹紧了衣甲,小心地走过,未有言语。

    没一会儿,他们便找到了一处开阔地带。

    四周有些许树木点缀,枝不繁,叶也不茂。

    不远处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溪,缓缓流淌,在月色之下泛起银光。

    借着月光,他们扎好营寨,就着清凉的溪水,咀嚼随身携带的干粮,没有生火。

    抬头远远地望去,襄阳城已然映入了眼帘。

    那城墙之上不时跳动的火光,好似人间模样。

    也许是心神有了松懈,那连日来的奔波不断涌上了心头,疲惫。

    众人努力地强撑着身躯,进入了各自营帐,倒头便已酣然入睡。

    就连执勤的兵士也都无精打采,手中的长矛或拖或拄,全然没了正形。

    见此情形,刘磐眉头紧皱。

    前不久的那场刺杀,至今还在他的脑海深处回荡,让他仍旧心悸不已。

    如今又见这般情况,更是让他的怒意开始勃发。

    提刀,顶盔,他亲自带队,绕着营寨转了几圈。

    看了看隐没的月色,又瞅了瞅无声的四周。

    清晨,薄雾缭绕。

    刘琦紧了衣袍,出了营帐,慢慢地踱步到了小溪之畔。

    溪流不过丈尺来宽,清澈见底。

    岸边,有几许水草正在随风摇曳,肆意地舞动着自己柔软的身姿,仿佛自由。

    襄阳城已近在咫尺,但他的心却也越发得难以平静。

    也许是近乡情怯,但更多的或许是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形势。

    所谓,一发动而千矢随,需得慎之又慎。

    他需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襄阳,所以不战而胜是他最理想的结果。

    待得执掌乾坤,他有的是时间从容布局,一一计较。

    但蔡氏又岂是易与之辈,他知道这也只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早早地起来,他显得忧心忡忡。

    身后,两名兵士默默相随,不远不近地跟着,并没有打扰此间的宁静。

    “大公子!”伊籍轻步来到了身旁。

    刘琦扭头看去,嘴角处露出了一丝微笑,“书佐怎不多睡会儿?这连日来的奔波却是幸苦了。”

    “大公子不也起得如此之早嘛!”伊籍笑着回了一句,随后迈前一步,低声道:“大公子可是在忧心襄阳局势?”

    闻言,刘琦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北风浅唱,枝叶曼舞,时间就仿佛这一弯浅浅的溪流,蜿蜒而走。

    刘琦忽然抬手,指向了溪中的鱼群,笑道:“书佐,溪中之鲦鱼出游从容,子言其乐乎?”

    伊籍一愣,略带有几分诧异,不知大公子这是何意?

    此事他亦是知晓,乃《庄子·秋水篇》所载。

    然大公子于此时突然提出,却是让他有些捉摸不定,不知何故?

    看着溪中的那一丛鲦鱼,他沉思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大公子见谅,籍非鱼,安知鱼之乐也?但其生于天地,养于溪流,尚能从容出游,籍以为亦当乐也。”

    似是并不在意伊籍的回答,刘琦笑了笑,再次问道:“那不知,若头鱼不善,其亦当乐乎?”

    语气是这般地风轻云淡,好似清风拂面,不惊云雨。

    然而,此番言语却在伊籍的心中骤然乍响,惊起了漫天波涛,使其许久都难以平静。

    也不知,他究竟是联想到了什么,就连脸色都变得有些煞白无颜。

    “书佐这是怎么了?可是难以回答?”刘琦看得有几分惊异,那眉眼处似乎还挂有些许莫名的笑意。

    闻言,伊籍咽了咽口水,张口好似欲要说些什么。

    可那话语,就好像卡在了喉咙之中似的,总是无法出口。

    抬头又看了一眼刘琦,他深躬到底,久久没有起身。

    汗水顺着额头悄然滑落,没有惊动世间的哪怕任何生灵。

    “头鱼不善,初虽从容,然必觉也;其后自有善者以代,亦当乐也。”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言罢,他的一颗心也骤然沉底,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一生便会被从此定下。

    刘琦嘴角轻笑,随后缓缓地拔出了腰间宝剑,猛然一掷,倏忽之间,已中头鱼。

    便见鲦鱼一阵惊慌,犹如失了方寸一般,纷纷四散而逃。

    但只少许时光,其又从容出游,不见丝毫错乱。

    刘琦哈哈一笑,“果如君之所言。”

    傍晚,天色有些昏沉,不见玉兔身影。

    伊籍也不策马,步行在了官道之上。

    远处,襄阳城头闪烁着火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更显明亮。

    想到今日晨时大公子的嘱托,他仍旧有些茫然。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大公子到底需要他做些什么,只是说让他进城一趟。

    大公子并没有对此过多解释,他也没敢多问,于是便稀里糊涂地踏上了路程。

    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可能的光影,他缓缓地靠近了城墙脚下。

    学着那蟋蟀的叫声,啾啾地鸣个不停。

    不一会儿,城头之上便有一只篮舆放下。

    抬步上去,他轻轻地拉了拉绳索。

    很快,便来到了城墙之上。

    “伊书佐,本督在此恭候多时矣!”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传入了耳中。

    伊籍猛然间一惊,连忙抬头看去。

    便见众人簇拥着一位将领来到了身旁,其人身长八尺,仪表堂堂,着一领鱼鳞甲,戴一顶兜头胄,正手按宝剑,目隐凶光。

    却是那镇南将军府之门下督,山阳张允字子许也,职司襄阳守卫,并督城外别营兵马。

    他本是刘表的外甥,却因慕蔡氏权势,从而甘为走狗,任其驱使。

    所以,既在此处见到了他,那么必定是哪里出了变故。

    伊籍眉头紧皱,不住地四下打量。

    “书佐可是在找人?”虽是疑问,但看张允那一副笃定的表情,便知其早已心知肚明,此时也只不过是起了些许戏耍的心思罢了。

    “书佐不必费心了,他已经被本督下了大狱。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屯长竟然也敢背叛本督!”说到这,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狠厉,似是要择人而噬。

    突然,他又仰头大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些许其他的心思?

    背着手,他慢慢踱步到了伊籍身前,并将脑袋凑到了其耳旁,“书佐不妨试言一二,本督该如何处置这等吃里爬外之徒?”

    那语气甚是得意,就连嘴角处也勾起了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

    伊籍张了张口,却是并没有话语传出。

    见此情形,张允哈哈大笑,曙光已然来了眼前。

    他虽不知大公子当下如何,但离开了大军的他又能有几分力量,不过只是徒劳挣扎罢了。

    在这襄阳城内,就算是他那舅父,不也得屈服于蔡氏的力量之下嘛。

    大公子,豚犬耳,也想翻天?

    他嘴角冷笑,忽地失去了戏耍的兴致,随意地挥了挥手道:“来啊,速将书佐请至军师宅邸,切不可让军师久候。”

    很快,伊籍便被兵士们带了下去。

    张允又等了少许,看了看远处那不可见的黑暗,随后咧嘴一笑,转身离去了。

    与此同时,在伊籍离开大营之后,刘琦也收拾整齐准备出发了。

    “大公子,襄阳城内现在情况不明,大公子又何必非要亲涉险地呢?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望大公子三思呀!”刘磐苦口婆心地劝道。

    “从兄且宽心思,襄阳城又非什么龙潭虎穴,他人去得,琦亦去得。”刘琦淡然一笑。

    随后,不等刘磐再劝,便带着两名兵士转身走向了岘山深处。

    夜色之下,漆黑一片,难以视物。

    刘琦三人也不敢打起火把,只能凭借着脑海之中的那点零星记忆摸索着前行,走得甚是艰难。

    行了许久,借着山峰和树木的遮蔽,他们这才小心地升起火苗,照耀着脚下的山路。

    枯木落叶遍撒,奇枝异草密布。

    沿着山路蜿蜒而走,一会儿上来一会儿下。

    三人没有丝毫怠慢,谨慎地看着脚下的路。

    又走了多时,前方一片阴影散布,似是有房屋轮廓。

    待走进了细看,却正是几间零星的小屋错落。

    抬步走向了其中一间外围的院落,刘琦略有节奏地叩响了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