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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抽丝剥茧

    几天下来,艾晓雨的身体虽是恢复得不错,但只要她一坐直肋骨部位传来的阵阵巨痛让她仍是难以忍受。

    孙然然一旁就劝她,不要逞强,小心落下后遗症。

    “我得回趟家。”艾晓雨音容悽断地诉说道,“从正月初五出门到现在,我都没回过家……”

    “你回家想做什么?你现在又能做得了什么?!”孙然然肃然作色地打断了艾晓雨的苦诉,“不要说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就是你能走路,也未必出得了这间房门。”

    “……?”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门外有便衣二十四小时把守着呢。”

    艾晓雨听后,大为蒙圈。

    “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勇气敢从十几层高的楼顶跳下去?”孙然然就像数落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训斥着艾晓雨,“人家警察在你的咖啡杯里检测出了一种致幻剂。你还真以为你妈车祸只是一次交通意外吗?撞她车子的是阮林府工地的水泥罐车,而且这项工程早在车祸前的一个礼拜就停工了。工程停工后,许多人的工钱,以及厂家的材料款项都不能到位,所以警察起先还误以为是施工人员将怨恨迁怒于你妈,是在挟私报复。后经调查发现,事发时所有的施工人员都没有离开过工棚,而那辆肇事车是在头一天晚上失窃的。”

    孙然然见艾晓雨的脸上早已是泪水潸潸,便减缓了一下语气:“另外,我听小姑说,警察在你爸的书房里找到一张诊断书,上面写明你爸得的是肝癌晚期。为这事,我还专门找我爸问过情况,我爸说你爸曾私底下透露过自己的病情,还让我爸务必保守这一秘密,说是你爸不想让你们母女为此担心难过。你爸把你们家的别墅作为抵押融资投入到工程中,也是想通过这最后一单工程来赚取你们母女俩今后的幸福生活。事发后,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自己最为心爱的人……”

    “你别说啦!”艾晓雨泣不成声,孙然然的话尤如一支锐利刚劲的箭刺透她的心房。

    如果时光可以剪辑,那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就是一把钢刀,它把每一帧原本快乐与温馨的场景无情地粉碎,到最后只剩下忧伤与悲凉。

    这时房门打开,苏萱陪着贺国珍走了进来。

    贺国珍一瞅艾晓雨正伤心痛哭,便紧步上前抱住艾晓雨,“好孩子,别哭,别哭。”

    艾晓雨一头扎进贺国珍的怀里,悲戚一声:“姥姥——”

    “我们的晓雨要坚强。别哭……”贺国珍一边用手拍着艾晓雨微微抽搐的背脊,一边劝慰道,“晓雨呀,你爸爸他之所以强忍病痛的折磨,不吭声,他就是不想看到我们哭。还有你妈妈,她在你这样的年纪时,也失去了父亲。在你姥爷的葬礼上,你妈就自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事后,我还质问过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漠绝情?她对我说,‘爸爸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流眼泪’。”

    艾晓雨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苏萱与孙然然招呼过后,她也贴身到艾晓雨的床前,没有作声只是抚摸了一把艾晓雨的秀发。

    贺国珍抬手给艾晓雨抹了一把眼泪。

    这时,艾晓雨发现姥姥的眼里也噙满泪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此时此刻,艾晓雨心想,姥姥内心的痛苦相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是这个家庭的长辈,是整个家庭幸福的守护神,家中任何一个晚辈所遭受的悲伤与疾苦都会成倍地落入到她的身上。

    想到这,艾晓雨抬手也给姥姥贺国珍拭擦了一下泪水。她发誓,从今往后自己要学会坚强,绝不能在姥姥或者妈妈的面前流泪,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委屈也不行!

    苏萱见艾晓雨情绪有所好转,方才说道:“刚才,我和姨婆一起上楼看过你妈妈,发觉你妈妈气色好多了,医生告诉我们,她很有可能这一两天,就会醒过来啦。”

    贺国珍的脸上也显露出一丝的欣喜,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一消息无疑给刚刚凄苦欲绝的氛围划上了一个句号。

    苏萱说,她今天过来是给然然顶个班,这些天,然然太辛苦了。今天剧组正好没事,就想着过来帮衬一下。

    艾晓雨顿时觉得苏萱越来越善解人意,也挺会体贴人。为此,她嘴里不免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再说孙然然,这些天可把她给憋坏了,她原本指望殷瑞敏能过来帮衬一下的,不曾想那疯蹄子野得没了影,所以当听到苏萱主动请缨,孙然然自然乐见其成,高兴得她是二话不说搀上贺国珍一起回了家。

    病房内重归宁静。

    苏萱关切地对艾晓雨问道:“身体还行吗?”

    “没什么大碍。”

    “我说傻妹妹,你这回真要是陪你爸走了,你妈该怎么办?”苏萱见艾晓雨心绪平稳,便抛出一个思辨性稍强些的问题出来。

    “我……”

    艾晓雨顿时无言以对。

    “其实,你爸这一走,心里最难受的是你妈。”苏萱拉住艾晓雨的手,慢条斯理地开导道,“现在,最让你妈放心不下的人,应该是你。所以,你以后做什么事,要多顾及一下你妈的感受。”

    “谢谢萱姐。”

    “谢我什么,”苏萱一笑回道,“你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明事理的人,只是临事冲动,一时意气用事,缺乏思虑周全罢了。”

    艾晓雨听过之后,点了点头,手不经意地抚摸了一下腕间的那条手串,她的这个举动被苏萱看在眼里。

    “怎么,你心里还记挂着那个人?”

    苏萱所说的“那个人”,艾晓雨心照不宣,指的就是送她手串的“小道士”。

    艾晓雨像是被惊到了一般,迅速地摇了摇头。

    “也是。你要是真的在乎他,你就不会义无反顾地做出那种极端的事来。”苏萱见艾晓雨不搭腔,估计是心结未解,便自嘲道,“缘分这东西就像一道电石火花,能埋藏在心里却又难以言传。”

    艾晓雨抽出手,从枕边拿了一张写满字的便笺递给了苏萱。

    “这应该是一首《蝶恋花》,写得还不错。”苏萱展纸念罢,便笑着问道:“这是他写的吧?!”

    艾晓雨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萱并没有直接回答艾晓雨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怎么,他真的来过?”

    艾晓雨点点头。

    “我可没有骗你吧。”苏萱抿嘴一乐道,“他是不是长得很帅?!”

    “我没见过他。”艾晓雨自知这样的回答,多少会让苏萱有些意外,便连忙解释说,“他来的时候,孙然然在边上,那会儿我正处昏迷之中。”

    “哪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他写的?”

    “后来,殷瑞敏来过,看了这张纸跟我说,这是她哥写的。”

    “殷瑞敏?”

    “是的。”艾晓雨直坐久了感觉肋部有些疼痛,便稍稍往后仰靠了一下,“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殷瑞敏的哥哥。”

    “你是怎么认识殷瑞敏的?”

    “出国之前,我妈带我上了一趟清源观。”艾晓雨在叙述时,脑海闪过往年与殷瑞敏相识的场景,脸部的表情也有了一些舒展,“在那儿,我们见过一面,她说是上观里找她哥哥,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兄妹俩竟会不同姓。”

    “他是殷瑞敏的妈妈抱养的,当然不同姓啦。”

    “后来,我听然然说,她跟他两人在这房间吵了起来。”

    “别他他他的,他叫魏有源。便笺里写的很清楚,我相信你也肯定记得当时的情景。”苏萱听着有些绕,便纠正道,“你可能不了解他这个人,他魏有源是不会跟任何人吵架的。”

    “对。”艾晓雨意识到自己失言,“准确地说,是然然一门心思地数落他。”

    “然然她数落魏有源?”

    “是这样的。先前,我妈的助理小玲告诉我们说,魏有源是我哥哥……”

    “这个,我听姨婆跟我提起过。”苏萱一旁插话道,“在你爸的追悼会上,他是以亲属的身份答谢来客。”

    “可他对然然说,他不是我哥哥。”

    “他过来就是要自证身份?”

    “不是……”艾晓雨欲语又迟。

    “哪他来做什么?”苏萱连忙追了一句。

    “他说……他喜欢我。”

    “这人也真是,他干嘛要对孙然然说。他要喜欢你,不能等你醒来直接对你说吗?!”

    “可能是话赶话说的吧?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听然然说,她就问了魏有源是干什么职业的?魏有源告诉她,自己没有职业。然后……”

    “然后,孙然然就替你打抱不平啦!”苏萱知道孙然然的暴脾气,面对这种状况只会出现这么一个结果。

    艾晓雨轻轻地一嘟噜嘴,显得很无奈。

    “你我都小瞧他了。”苏萱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妹妹要想彻底走出痛失父亲的阴霾,恋爱或许是她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苏萱抖了抖手中的便笺说道:“从这篇诗文来看,他不像是一个初中毕业的人,或许是为情所致吧,写得还板有眼的。”

    “姐,什么叫为情所致?”艾晓雨听后一脸的羞涩地回道,“我可没往这方面去想。”

    “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惦念着那个送你手串的小道士。”苏萱紧随话题,直白披露道,“你心里很清楚,他就是那名小道士。”

    “我哪有你说的这种想法?”

    “姐姐我是搞编剧的,没曾想,你比我更会编。”

    “真的没有。”

    “好吧,即便他是你现在重新认识的人,”苏萱两眼盯着艾晓雨,婉转迂回地说道,“他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选,姐只是提醒你,可别错过啰。”

    “姐,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往这方面想。”

    “我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但越是在这紧要关头,我们女人越需要有一个人在我们的背后撑着。”

    “我也知道你所说的意思。可毕竟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彼此未再谋过面,我对他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艾晓雨的手又开始拨弄着腕上的手串,神思凝结款款说道,“他在我心底,还只是当年那个想方设法帮助我的小哥哥。姐,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哥?”

    “是与不是,他自己不已明确地告诉过孙然然啦?怎么,你还不相信他?”苏萱给艾晓雨掖了一下被角,抽丝剥茧般地剖析说,“你可能真的不了解他,魏有源他虽没怎么上过学,但他一刻也没有懈怠过。他之所以辍学,是因为在学校既定的课文中没有他想要汲取的知识。据我所知,他现在不仅会批八字,还会看相。去年,我跟他在一家小酒馆里吃过一餐饭,说实话他那眼神能把一个人看穿,好像整个世界对他来说,毫无秘密可言。”

    “有你说的这么恐怖吗?”

    “就怕比这还更恐怖,”苏萱展颜一笑说道,“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在追悼会上,他几乎成了众人的焦点。他站在那儿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却给人一种无形的气场。”

    “我听然然说,他很有钱。这事你知道吗?”

    苏萱摇头回道:“我们全镇的人都知道他家有钱,但不知道他们钱是打从哪儿挣来的?”

    “我让然然去打听了,他妹妹殷瑞敏在一家叫金佳的投资公司里上班,还是个总经理。听说,这家公司是他们一个亲戚开的。”

    “这我还没听到过,他们哪来有钱的亲戚?”苏萱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而讥笑道,“怎么,你还真的在背后调查他啦?”

    “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家先前不是说他是我哥哥嘛,后来又说不是。我就想着去了解一下情况。”

    苏萱笑道:“你也别多心,姐没说你什么。不要说是你,换作是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呢?”

    “可他对然然说,说是我妈同意他与我交往的。”

    “姨不是还昏迷吗?什么时候的事?”

    “然然也是这么反问他,可他说是我妈在出车祸前说的。”

    “你是说他在撒谎?”

    “那倒不是,问题是他与我交往为什么要搬出我妈来,这让我心里不免有些反感。”

    “这我能理解。”苏萱点点头回道,“这说明他还不懂如何与一个女孩子交往,骨子里还是挺保守的一个人。鉴于你家出了这么一大滩子的事,他说这话或许是为了稳妥起见。但不管怎么说,你放心,这事交给姐姐,我一定会帮你把好这个关的。”

    说完,苏萱将便笺递还给艾晓雨,又帮她掖了掖被子,劝她别胡思乱想,多休息,什么事都会有明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