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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名义

    来年春天,时为洋给于暄打电话问她是否知道房产商给客户绑定办理银行卡的事,于暄请曾在银行工作过的校友帮忙解释,并开车和时为洋一起去银行询问。回来的路上,他们顺便去了林科院。

    正是樱花盛开的最好时节,粉白色的花瓣落满地。她终于在最好的时节和最想要结伴的人去了最应该去的地方。

    只是在大门口,心情紧张的于暄不小心磕碰到了别人的车。秋冬和好,五一节前走下坡路,是于暄发现的关于他们关系的第一个魔咒。而外出——只要不是纯粹办事,有那么点休闲成分的外出,总会出现开车问题,是于暄发现的第二个魔咒。

    于暄和任何人外出,都没有和时为洋外出碰上的开车问题多。她知道,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紧张。所以有时她痛恨开车,只要不开车,她就可以用全部心思去和时为洋对话,不会分心。

    初步处理了现场事故后,他们终于走进了林科院。在门口,时为洋要去卫生间,于暄帮他拿着包。在宽大的路上,时为洋教她根据自己的技术水平来停车,能停到哪里就停到哪里,找自己能停的地方停,不要为难自己,于暄喜欢时为洋这种温和的方式。于暄开玩笑说,江展和时为洋不一样,他喜欢在她开车时指点她往哪儿走,怎么开,她会直接对江展说,这样让她觉得烦。刚去L院时,她还需要时间去适应江展的性格呢!时为洋说,江展就是那样的性格。他说:“小事就让他,如果我需要他的意见,就听听。如果大事我自己有主意,就按自己的做。”于暄疯狂点头,时为洋不仅完美概括了他和江展的相处模式,也把和江展的相处之道教给于暄,浓浓暖意在于暄心中蔓延。就是这种小事不在意、大事有原则、诉苦给方法的性格,让江展和于暄都觉得和时为洋相处很舒服,他们喜欢这种性格。这样恰到好处的时为洋满园春色都不及啊!于暄怎能不沉迷?

    走进满是花草树木的园子,时为洋看着一朵暗红色的花对于暄说:“我看到的红色就是那种淡淡的红。”于暄对时为洋描述:“这是暗色的深红。”于暄是近视,她看不清远方,他看不清颜色,所以于暄后来发短信对时为洋说过:“你帮我看远方,我帮你看色彩。”她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组合在一起就能看见有远有近、色彩斑斓的丰富世界。

    从园子出来,有个摊贩在卖菠萝,时为洋买了两块,和于暄边走边吃。到了中午,他们一起吃饭。于暄小心地提起上学期她不理他的原因。她说,是因为他不经她同意就把他们的事告诉左芳,时为洋恐怕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于暄对左芳没有意见,她感激她几次三番的帮助,她生气的是时为洋不尊重她保密的要求。时为洋说,她不理他的事,他已经忘了。于暄也不打算多说,她只想提醒他这么一小点。

    为了转移话题,于暄跟时为洋说,她本来和叶繁说好一起去林科院,可叶繁等不及,自己先去了,所以于暄没有女伴。于暄告诉他这件事,是希望他理解她的落寞,结果时为洋说:“她好独立啊!”于暄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吃醋是不可避免的,可她更为时为洋看问题的角度难过——他总是这样抓不住重点和症结,把他看上的人从他喜欢的方向去想。他所说的这种独立是按自己的方式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都能达到的,于暄也可以啊,但她更会想想别人的感受,不会每次都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来。而且,他就那么确定叶繁喜欢这种独立?万一叶繁只是没办法才一个人去呢?他想不到这些层面,只从他清奇的角度去想。

    饭快吃完时,他们偶遇几个同事,时为洋有些不自在。于暄知道,她和时为洋还是老样子,时为洋对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任何新的转变,所以在同事看到他们单独吃饭时,时为洋才会想要尽快离开。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这样顺应他所谓的“自然”。

    时为洋对待于暄是不稳定的,于暄的心情只能跟着他不稳定。如果和她去林科院是快乐的,那清明节假期前夕跟着左芳和他打羽毛球,又是不快乐的。

    于暄还记得那是清明节前几天,左芳来于暄办公室约下班后打羽毛球,并附上一句:“他也去。”于暄自然懂得“他”的含义。他们先去左芳家拿球拍,路上,时为洋不和于暄讲话,也不接于暄的话茬,权当没听见。左芳有一袋十斤的米要搬回家,她让时为洋提着。在电梯口,米放在地上,于暄顺手想帮忙搬,左芳说:“不用你搬,让时为洋搬。”时为洋也许是想让左芳对于暄不必客气,他直接说:“你让她搬。”于暄当然可以搬,但时为洋的做法让于暄觉得,他常常为了帮助其他同事而把于暄当作可以随意对待的“自己人”,他总是忘了她也有感受,而于暄却又总能从“他对我更随便”的角度理解他。

    路上的冷漠于暄可以撑住,可到了体育馆,于暄再也撑不下去了。在体育馆,时为洋只和左芳、L院新同事彭丽丽打球,从未叫过于暄上场,唯一一次对打还是左芳让出来的。

    后来,时为洋坐在旁边休息,于暄走过去问他清明假期是否愿意出去走走,他拒绝。于暄又问他假期打算,他说帮同学翻译论文摘要。过了一会儿,时为洋看到吕浩业在远处打篮球,他离开于暄,去找吕浩业,二人边打球边聊天。于暄见状,和左芳打了个招呼,默默离开。无声的冷漠把不强势的于暄碾压成碎渣。

    江展知道后说:“怎么会这样?那种场景不用你说也能想到,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法融进去。如果我在可能会好一点,虽然不是说院系间搞小团体,但他们三个人成团碾压你的气势你是无法抵挡的。下次我们三个去,我们和洋哥,我们去!”江展的一番话让于暄泪流满面,她更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委屈,她终于开始心疼自己了。

    此时的江展已经知道于暄和时为洋的事。早在3月监考大学英语四六级的一个中午,于暄就把心思告诉了江展。江展并不诧异,他说:“看出了你和洋哥有事发生,但不确定是不是感情的事。”于暄对江展说,她知道她在为一个不可能的结果做无谓的追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绝望的努力,是“知其不可而为之”——明知没有结果,依然要去做,就是这么悲剧。因为她只想把她想做的事做完,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想到就去做,不让自己后悔。她希望江展不要否定她的感情,不要强制她放弃,如果江展也那么做,那她难过时连个说话人也没有了。

    江展说,她说晚了,他能管的时候没管到,如果在发生那些事件前他就知道于暄的心思,也许他能把住一些底线,当时就不会闹得那么僵。江展还说,在知道于暄的感情前,他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爱得死去活来,于暄让他相信了,真有。他说,被一个人喜欢是幸福的,洋哥很幸福。他被于暄感动,只要于暄觉得做这些事能让自己高兴一些,那就去做。他会从于暄单方面的角度支持她。于暄也被江展感动,世上多了一个懂她之人。

    清明假期过去没多久又是五一假期,第一个魔咒马上就又“显灵”了。在这个五一假期前夕,时为洋又坐在于暄的车上,他们一起去人才市场办事。听说时为洋五一要去上海玩,于暄也想去。发生那么多事,于暄发现,时间和机会都是有限的,有些事如果她不去做,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她知道,时为洋不同意的概率很大,她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她可以表达一下意向,至于最终结果,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

    于暄说:“时时,我可以跟你去上海玩吗?”时为洋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以什么名义去?”他想用这句话把她问倒。于暄反攻:“同事啊!同事也可以一起玩!”时为洋不再发声。于暄说:“难道一定要女朋友才可以吗?”时为洋闷闷地说:“是。”很明显,于暄和时为洋的关系无法前进。于暄对江展说过,时为洋不喜欢她,没关系,她可以去追他,虽然她从未追过男生。可每当于暄想要前进一步时,时为洋的边界意识就树起来了,他不允许再向前走。他们每次都卡在这里,也每次都因这个问题吵闹。

    于暄问:“我们一点可能都没有吗?”时为洋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个XX院的XXX、XX院的XXX不是单身吗?你去找他们啊!”于暄说:“我要找别人自然会去找。”接下来还说了什么,于暄又一次选择性失忆。于暄只记得时为洋阻止她再谈下去:“不要谈这个,说别的,说点别的。”

    于暄几乎没有机会和一个心平气和的时为洋谈一谈,只要涉及他们的关系话题,时为洋就说:“不谈。”他认为,只要拒绝得一干二净,就不需要再和于暄交换看法。方法千万种,时为洋选择了于暄最不能接受、最受刺激、也最不能认可的办法。后来,时为洋说,于暄的方式是他不喜欢的,可他的方式难道是于暄喜欢的?

    于暄不因谈话内容而生气,却再次因时为洋强行不谈的态度愤怒。一气之下,她把车停住,对坐在后排的时为洋说:“下车。”知道于暄喜欢他之后,时为洋已经很久没有坐过于暄的副驾驶了,每次上车都要先用坐后排的这把刀捅一捅于暄的心才肯落座。刚认识时坐副驾驶,后来反而坐后排,显示的是距离,同时也可以理解为他只把她当司机,于暄能不懂?这一回于暄不想当司机了,她把时为洋放在路边扬长而去。时为洋关车门的声音很大,临了还对着车窗说一句:“拜拜!”

    事情结束后,于暄径直去了江展办公室,刚一推开门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于暄问江展,她是不是长出息了,是不是找回了自尊,是不是有骨气了?江展说,就算有骨气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在哭?还不是在难受?有骨气到开心才是真正的骨气!

    那天晚上,江展饿着肚子、向女友告假,安慰于暄到八点多。女友打来电话,他对女友说:“暄暄不是……那个事嘛!我安慰她几句。”那一天,于暄的眼泪里既有与时为洋决绝的痛,也有对江展跟她说出的每一句话的感动。临别前,江展对于暄说:“你是个敢爱敢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