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又一个元旦

    于暄的新家收房了，虽然是父母的房子，但离时为洋的楼盘很近，而且曾是时为洋想买的楼盘，于暄想叫他去看看。一天中午吃完饭，于暄对时为洋说：“去看我家房子吗？”时为洋说：“不去不去，你家的房子我怎么好去呢？还是你爸妈的房子！”距离感还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大石块。于暄又不能说，我的就是你的，虽不是她的，但至少是她可以住的家。于暄只能说：“没关系，可以去看看啊！”时为洋又松口说：“哪天去看看喽！”于暄知道，他松口可能是因为他确实想看看她家楼盘的房子，也想看看装修。既然他答应了，就很少反悔，这是他的品性，于暄相信这一点，于是她静静等他哪天提出去看房，不急于一时。

    临近周末，于暄又问时为洋去不去买衣服，时为洋也说不想去。因为前段时间于暄几乎每隔一周就可以和时为洋外出一次，她贪恋那种机会，她想再和他再一起做点什么事。

    很快又到了元旦。2019年最后一天中午，四人吃完饭后，于暄再次单独问时为洋：“去看房吗？”因为这一天是当年最后一天，于暄觉得加一点仪式感也许他会去。时为洋还是说：“哎呀，看什么房，不去不去。”看来，和于暄的距离，他还是在紧紧守住。于暄有点难过地问：“晚上一起吃饭好吗？今年最后一天。”时为洋望着她点头：“可以，可以！”这么多提议，他终于答应了一个，于暄终于有一点点高兴了，但她也看出，时为洋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是根据事情的分寸尺度来把握答应或不答应的原则的，这让于暄觉得他既聪明又得体。

    2019年最后一天下午，于暄也和江展进行了一次有仪式感的对话。于暄开玩笑说：“展哥，两年多了，我还没有搞定一个人。”江展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不确定下个元旦还能不能和他一起跨年。”于暄被江展的话触动，她还没资格坐拥来日方长，就只能活在当下。

    傍晚，时为洋在A楼大厅等于暄，终于确实要和他去吃饭了，于暄的心放下了，她知道最终能达成他们一起吃饭的结果并不容易。因为，于暄在办公室等时为洋时，叶繁来办公室约她去跨年。那时，于暄还不打算告诉叶繁她的感情，她只好说，她有事，去不了，叶繁强烈邀约了很久才离开。于暄心生愧疚，她不想隐瞒叶繁，但她又不打算直说，更不想让叶繁觉得她见色忘友，为了和时为洋一起就不和她去。可她也想起江展的话，她没有多少个跨年可以等待和浪费，每一个机会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她在心里对叶繁说，对不起，为了她喜欢的他，她只能这么做。

    所以于暄知道，她是回绝了叶繁才站在这里的，而去餐馆路上，于暄从时为洋处得知，原来他也是回绝了叶繁才出现在这里的——连阴错阳差的相约都这么巧！时为洋告诉她，叶繁刚刚一直叫他和她们几个去跨年，他说他有事就没去，和于暄刚刚的情况一模一样。于暄刚想因时为洋为了他和她的约定而肯拒绝叶繁而高兴，可接下来她多问的一句话又让她开始因吃醋而高兴不起来。她问：“你为什么不去啊？”他说：“跟你说好了的，再说，是常彩在那儿一直说，你怎么不叫时为洋呢？叶繁才说，你也去呗！”于暄明白，时为洋读懂了叶繁行为中的勉强，他也不想勉强。在当时的情况下，叶繁本不打算叫时为洋去，但常彩把叫时为洋去的问题放到了显而易见的台面上，叶繁不得不叫，而后来她又一直叫，是因为在常彩的戳穿下，她不好意思了，她要弱化她邀约的迟到，强化邀约的程度，至少做到不得罪时为洋。可这样的邀约时为洋会去吗？不会，就像2020年夏天蓝佳对于暄的邀约一样，她也没去。好悬呐！于暄再次感受到时机的重要，时为洋还真要用抢的吗？还好她中午提前预订了他。

    在路上，时为洋问，有一个材料是不是于暄在写，他想要看看。于暄以为是另一个材料，结果不是。后来。他没有再问于暄，而去问了江展，江展发给了他。于暄后来听江展说到此事后，心里默默心疼：即使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着路、吃着饭，他也不一定把他真正的需求点袒露出来，就像这个材料，他完全可以再问她要，可他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总是不直接表现出来，你若不懂他，他就要默默忍受许多无助、无奈与委屈。

    到了饭店，他俩站在一排菜前点菜。起初时为洋让于暄点，于暄想让他点他爱吃的，于是没怎么点。见她不怎么点菜，时为洋拿出了他的霸气，他说：“你不点我来点哦！”然后就三下五除二有理有据组合了一桌菜，有特色菜、他们都爱吃的菜和蔬菜等，每一道菜都点得有道理，连点菜都这么合于暄心意，她又一次沉迷时为洋无法自拔。

    吃饭时，于暄和时为洋谈到F院分工问题，她说，学院总以她能干的名义把更多事分给她，有时分给了别人的活儿，也会以对方做事慢、干不来等理由临时交给于暄“善后”，于暄觉得有点苦恼。听到这种情况，时为洋强有力地说：“这些事没有干得慢、干不来的说法，我们干的这些事，只要多看看、熟悉熟悉，都能干得来，他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只要拿出态度来，都能做出来！”这是于暄听过的最符合事实也最一针见血的分析，有了时为洋的分析做支撑，她再也不会被那些表象所迷惑。于暄想，她心里所有的结，到了时为洋这里都能迎刃而解，她又更加沉迷他了——这真是一个让人沉迷的夜晚。

    聊着聊着，时为洋又回忆起他读研利用最后一个暑假集中时间写毕业论文的经历。他说，暑假一写完论文他就安心了，而那时候，他本来就瘦，再加上写论文就更瘦了，而且当时还有其他事，导致他简直是暴瘦，同学返校看到他都问他：“你怎么这么瘦？”于暄听了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想象着当时的他到底有多瘦。而这段暑假回忆中更戳中于暄的是，他们连给自己安排写毕业论文的时间都一样，她也是在最后一个暑假集中时间写论文，她虽然没有写到暴瘦，却写到月经失调，她把她类似的经历也告诉时为洋，时为洋笑了。

    于暄又问他，还有什么其他事让他瘦，她觉得肯定是女人让他瘦。他猜到了她的心思，他说：“不是谈朋友的事。”好神秘的样子，于暄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这都不重要了，他还是这么懂她的每一滴醋，这才是她的重点。

    饭吃到半中间，一个F院的女同事突然带着一帮学生也来饭馆吃饭，他们坐在于暄左前方，于暄把他们指给时为洋看，时为洋反头一看，回过头来看着于暄微妙一笑，没说什么。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俩单独出来又要被别人看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发现那位同事的同时，那位同事也起身离席，转身就看到了他们。同事眼里掩藏不住的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和他们打完招呼后就去点菜了。后来，时为洋和于暄在万达广场吃本学期最后一顿饭时，时为洋告诉她，这位女同事问过他：“你们是不是在恋爱哦？”那语气、那表情，于暄能想象出来。时为洋说：“没有没有，她人很好，帮了我很多忙，我请她吃饭！”时为洋的答法让于暄心里一震：“他好聪明啊！简单几句话，就把误会澄清，还把我们分别塑造成乐于助人和知恩图报的形象，不仅没有退一步解释误会，反而进一步树立口碑，不拖泥带水痕迹明显，也不得罪任何人，而且还是临场发挥的反应，简直可以给满分！”想着想着，于暄又开始觉得她配不上时为洋，要是放在她身上，她未必能回答得这么好，这种回答的巧妙甚至让于暄暂时忘记他夹杂在话里的态度——他再次向外人也向于暄表明，他们不是恋人关系。

    饭吃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有多，时为洋第一次要求于暄打包回去带给家里吃。于暄想，这也是一个勤俭节约男呀，而且，这也让于暄联想到，是不是时为洋父亲的事让他更懂得珍惜家人。也许以前他也懂，但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因为他不善于也不喜于表达感情。但现在，他会表现得明显一些，因为再不表现出来也许就晚了。

    时为洋和于暄吃完饭后跟那位同事打个招呼就先走了。这一次，时为洋破天荒同意让于暄请他，他说：“你请就你请喽！”于暄爽快地付钱，本来一开始就说好她请的，当然就是她请，于暄喜欢这种随意。而且，也不能每次都让时为洋来，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对她喜欢的男生，可以不讲究男生付钱那一套，更何况，时为洋每次都做得很好。

    离开饭店，他们吹着那一年最后的晚风打道回府。于暄还想多和时为洋待一会儿，她提议去周边散散步，时为洋的头脑马上就被风吹清醒了，他说：“算了，不散了，你应该回家和你爸妈跨年！”拒绝和距离始终伴随在他俩中间，但听到这话，于暄并不难过，因为她要懂得适可而止，时为洋已经答应她吃晚饭了，她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嘛，而且被他拒绝得多了，她的免疫力越来越强。

    在回去的路上，于暄好奇跨年的时为洋会如何度过，于是问他，一个人回去怎么跨年，会不会孤单，时为洋说：“不会，就和平常一样。不要说元旦，就是过年在家，也和平常差不多。”这个回答让于暄心里得到了平衡，原来不能和他在一起过节的她也不会错过什么他的特别时刻，他本来就过得和平常差不多。“那你想这样过吗？”于暄问，她又怕他想要特别，只是没机会特别而被压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时为洋说。于暄心里彻底放心了，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人，这就是他的生活常态。于暄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少了些浮躁，多了些耐得住寂寞的老成，在特别的日子特别过，或普通过，她都可以，而在普通的日子特别过，她也可以。

    回家后，她给时为洋发了一条祝福消息：“时时，元旦快乐！希望你在新的一年，多一些释放，少一些隐忍……”后面都是这种句式，写了四五个排比，具体内容，于暄也记不住了，总之是希望他不要压抑自己。元旦当日下午，他回复道：“太复杂的表述。”于暄回复：“意思简单就行！”收到这样的回复，她高兴极了。因为，只有她能感觉到，他会这样回复她，证明她的排比句没白写，他看懂了她最简单的意思，才会发现表述的复杂。他的这句回复也表明，他承认她的祝福说中了他的性格，他终于能知道一点点她对他的心疼程度和了解程度了。

    于暄后来听说，1月3日左右，就是在这家饭店，时为洋在此出现在这里，和一个女生相亲，她哭笑不得，这戏剧转场也太快了吧，但她不难过，因为相亲是他的权利，她难过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