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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令狐莹自从金兰姐妹梅红蕊那里得知师弟日后图谋甚大,唯恐这一班贱妾不知礼法,干惹劫难,拖累于他,自己一面坐功不缀,一面令翠女暗中严戒诸女行止、心思,今见唐月婵愈要逞性,于公于私,纵说情面难却,必须理正纲常,杀鸡儆猴。

    只见她那一对秀美柳眉猛的一蹙,杏眸泛寒,寒口冷音道:

    “何必费神伤身的为她担忧?此事,原就是她之过错,本小姐先前不同她计较,已经容忍,偏生她爱耍宝,炫耀一番不够,非得炫上第二次。

    今夜,闯下祸事,于这红尘市井、天子脚下,大展仙家法宝,必被本地社神登记在册,他日渡劫,天地必有所感,不仅坑害自己,更是连累师弟。

    她之罪责,极重!

    倘不责罚,家规何在?

    诸位妹妹,日后又该以何为戒?”

    其余八十八位娇娃相互依靠,仰观苍穹,一面欣赏五彩烟火、感受仙家法宝的神奇之处,一面憧憬未来飞行绝迹、出入青冥、逍遥天地的仙女生活,偏生事故突生,仙鹤幻境全部消失,黑夜笼罩。

    场景转变迅速,众女目不暇接,张目四顾,不知就里,乍见五彩火柱势不可挡,直冲天际,又惊又喜,转见鹤轩这面气氛微妙,方知不好,纵有百年道力,却因天子脚下,不敢施法,只得长身而立,忧虑地看向五彩火柱,又看向五色神轮,恨不得它立即停下来。

    着急无措的当儿,众女忽听当家夫人的话语,惦记令她的至高地位,岂敢怠慢?一个个束手垂首,竖耳听训,乖似学童。

    封灵筠怜月婵磨难加身,屈膝一跪,咚的一声,向令狐莹磕头,哀求:“婵姐姐一时顽皮,恳请莹姐姐念在她戒体僵化,已受天罪,绕她这次。”

    朱徽婉见状,亦是屈膝下跪,婴脸乍苦,抿嘴嘟唇:

    “莹师父,求您绕了婵师父吧!”

    七色仙姬齐跪,告求:

    “莹姐姐,原是我等七人不知收敛,绮语引逗,才致此祸,恳求姐姐同惩!”

    那八十一位娇娃念着月婵分享五色神轮的许诺,跪地告求:

    “求姐姐宽恕!”

    “你们……”

    令狐莹见她等联合求恩,气得肝火大动:

    “我且问尔等,倘若放她,尔等日后也犯规矩,也都合伙下跪,求情免去?假如这般,这灵空天域为何还有天条?”

    八十一位众娇娃缄口无语。

    令狐莹严肃道:

    “这百记水火棍、三年乞食的惩罚,万万绕她不过!”

    她所提水火棍乃是鹤轩游历四川,在那龙泉山一家小山村寻得。

    此物共长两尺,一尺丙火真金、一吃葵水真金,中间衔接着一个两仪元磁球。

    水、火本不可相容,偏生那一团元磁真气嵌在两块真金中间,再经天雷地火、日月精华淬炼成形后,又被埋在山中,经历千万年才算出土,也是一件奇异之物。

    后经带往长春岩无忧洞,加以风雷淬炼,成为后天至宝,神威无穷,可伤形、神,端是厉害无比,因而赐给令狐莹理家。

    蓝色的水棍头抽打戒体,受打者好似坠落玄冰窟中,体表生霜,经脉冻结,打的重了,元神亦会冷颤;

    红色的火棍头抽打戒体,受打者便如坐在八卦炉中,五脏受炙,如造火焚,如用法力,元神亦受火煅。

    等闲散仙不以道力护体,吃上百棍,不是冰雕就是劫灰,更别提人仙、炼士,如不以法宝真罡护体,吃它三击,就得转世轮回。

    封灵筠纳头就叩:

    “莹姐姐,妹妹原意代婵姐姐受过!”

    八十一位众娇娃齐声求高:

    “我等皆愿代领一棍,以记今日之训!”

    “你们!”

    令狐莹见她等联合逼恩,面色铁青,经那梅红蕊一拉衣袖,对视一眼,遂转看鹤轩:

    “师弟!你说怎么办?”

    鹤轩再三细查后,知月婵戒体僵化,经脉锁死,真气无法运行,非外力可以一蹴而就,须以葵水精英一类的天材至宝辅助,嗣以自身玄功吐纳,调合坎离,才可扑灭内火,然后暖化经穴,再次畅通百脉。

    “幸好元神修至夜游,可以出壳!”

    令狐莹薄怒微嗔:

    “师弟!”

    “啊……师姐莫急!月婵她肉身僵化,挨了水火棍亦无知觉,现在打她实在便宜!不若记下,等她肉体回复,由着师姐亲自责罚?到时教这一干侍妾围观,岂非明正家规?”

    封灵筠恍然大悟:

    “莹姐姐,妹妹实在糊涂,怎的忘了走火入魔后,经脉全部锁死,除元神感知外,戒体纵受刀劈火烧,并无知觉,就算打在这半死之身,亦和打在石头没有区别!”

    令狐莹本是骑虎难下,又见鹤轩向他挑眉眨眼,樱口一张:

    “树立家法,旨在感同身受,警醒良人,莫使自坠罪业,今因唐月婵戒体僵化,无法感同身受,有位家法初衷,暂且记下,容她日后复归完好,再执家法,不可有私!”

    朱徽婉没少从月婵那里开小灶,闻言叩头:

    “多谢莹师父!”

    封灵筠复转笑颜:

    “多谢莹姐姐宽宏大量!”

    众娇笑逐颜开:

    “姐姐执法有情,妹妹等实在敬佩!”

    令狐莹心中一笑,冷着小脸开口:

    “都散了罢!明日一早也该前往锦云谷隐居,行走江湖不可泄露仙家飞剑,必须以江湖剑法却敌!”

    “是!”

    众娇万福一礼,各自散去。

    “柳儿、菊儿!你们把桌子收拾一下!”令狐莹吩咐,“春桃、秋菊你两人去外府看看。”

    “是!”

    柳、菊、春桃、秋菊四人答应一声,各自去忙。

    令狐莹神色忧愁:

    “翠儿!今日这事,必须想个法子遮掩过去,不可使奴婢乱传瞎说,以免泄露师弟身份,倘若教极乐祖师知晓,不定会怎么惩罚师弟呢!”

    翠女颔首点头,胸有成竹地说:

    “小姐放心,奴婢有了主意,这就去散布消息,混乱视听。”

    “恩!”

    令狐莹呆呆应下。

    俟她派完诸事,鹤轩计出化解办法,因对封灵筠说:

    “走火入魔的火焰,而非有形火焰,乃是体内五行真气混乱,生出的一种极热元气,非以葵水精英类的天材地宝,无法压制,以我阅历,只有北小长白山玉京潭绝顶的万年雪魂珠、莽苍山黑谷阴寒穴的万年至宝冰蚕可堪一用。”

    封灵筠一听有法解救,急说:

    “夫君可否告知宝物具体方位、如何取法,我用那先天甲木遁法为姐姐取来!”

    鹤轩拦道:

    “莫急!取宝容易,只是有人守护,取之不易。

    那玉京潭邻近三四里有一深达千丈的玄冰谷,内里住着位法力颇高的女殃神,她名邓八姑,已经魔佛舍利,媲美紫府人仙,不可小觑。”

    封灵筠一问魔教,大惊:

    “此女何等来历?”

    “她师父乃是魔教长老叱利老佛,是为法力滔天的老怪物,道行不差地仙,偏生他性情乖戾,不愿化身无形无相的天魔,臣居天域之下的天魔界,故而坐化转世,意欲来世再求正果。

    她本人跟随乃师身旁学习魔法(魔教法术),百年来耳濡目染,手段岂能寻常?

    谁料,她见叱利老佛这等焚江煮海的人都得散教坐化,心生落寞,离开魔教,转入玄门,却非正宗,仍归旁门。

    奔波数十年,辗转多地,全无所得。

    前几年,经同门玉罗刹的引荐,在神尼优昙门下修行几日,听得一门禅法。

    偏生性情孤僻,会错优昙话意,负气出走,非要以旁门成仙,行至玄冰谷,见那里景色极美,遂隐居修行自悟自参。

    她本是魔教中人,又用那一知半解的枯荣禅法去修,结果一个采炼不慎,导致坎离失调,内火丛生,无法浇灭,肌体、骨髓几被炙干,沦为半死之躯。

    若非她座下石台藏有一颗万年雪魂珠,助她压制内火,她恐怕会自内而外,被火烧为劫灰。

    这一番侥幸存命,从此敬天畏地,心念佛家禅法精妙,不敢心有二分,由此因祸得福,暗合惟精惟一之念,元神渐明,道力反而精进许多。

    现今,戒体半死,每日受那冰雪风霜之苦,一面以雪魂珠压制体内五行真火,一面用功调理坎离,消化内火。

    那性命忧关之物,不特求取不到,反会折辱自身;如果倚仗法宝去夺,尽可取来,但你须知,拖延邓八姑成道,日后必欠她一份因果!

    何况,月婵功行浅薄,心性浮躁,即便以其压制住内火,她未必能如邓八姑一样静心用功,到时内火化解不成,劫难再来,你又能为她档几次?”

    令狐莹近来参悟两仪妙法,闻言嗔说:

    “师弟净会拖延!月婵倘若元灵肉身不能合一,家法岂非不可执行?依着本小姐看,那苍莽山黑谷不是有条无主冰蚕吗?不如寻到,一来也让本小姐赏玩赏玩,二来给她治伤!”

    封灵筠知令狐莹帮着说话,心感:

    “终是正室夫人,心胸到底宽广!”

    翠女、妙儿虽为理家侍妾,偏生只能对下,管理不了这一干侍妾,乍见令狐莹前后话语,岂能不明白个中苦楚,看向那一班子侍妾,心叹:

    “规矩不可不立,但法理之外无乎人情,终是自家人!”

    梅红蕊元神烛照,闻音知意,心叹:

    “此话原是好意,偏生不该由姐姐自说,现被婵妹妹听去,妄念一生,日后又是一番风波!”

    说着目露慈悲,看向唐月婵。

    果不其然。

    唐月婵性情乖戾,少时又经苦难,被拐青楼,出身岂能有好?面对世家出身的正室夫人,岂不自卑?先听江、封所论,心生欢喜,意以为解救不远,再听令狐莹的话语,愈觉面皮发躁,怒火中烧:

    “好个你个正室夫人,惯会卖弄口舌,哄骗众人心机!

    先前,我求你向郎君讨要个诰命夫人,你偏生忘却,反倒趁着郎君封爵,给你的死党金兰求了个夫人名位。

    她也是妓院出来的,我也是青楼出来的,凭封她不封我?

    若非如此,你两人怎能于京师施展法术?

    如非如此,怎能留在郎君身旁?

    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受那气运神龙的惩戒?

    况且,要求放烟火的人,难道不是你?

    现在卖好!你说给谁听呢?

    若非不能说话,定要说上几句,当着大家的面,好好刺一刺你的面皮!”

    鹤轩那五行仙禁闪烁光华,知月婵动怒,心骂:

    “好你个刁妾,聪明真个成了聪明误。

    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就算有那万年至宝帮你压制内火,你也无法静心坐功,更别说重新调和坎离。

    当日许你三千之数,时至今日已余十二,方才又计一次。

    你再不醒悟,缘分自此两断!”

    偏生这等话语无法在众女面前说出,只得以凌厉气势瞪了她一眼。

    唐月婵心道:

    “郎君终究喜我,这冰蚕至宝想必可以拿来!”

    鹤轩因说:

    “切莫把事看易,莽苍山黑谷有一旁门散仙,唤作百禽道人。

    他因无大坎离交合之法,多以采补之法,暗夺天地日月精华,终究惹了天怒,行功不慎,走火入魔,肉身僵化黑谷三百年,与所坐山崖合生一处,几如石像。

    如要论之,此人比邓八姑还要严重。

    那冰蚕乃葵水精英所化,乃黑谷一大至宝,藏在阴寒地穴之中,先不说地穴中极寒罡风,只说那百禽道人的一干散仙道友,绝非易与。

    勉强求之,本少爷乃是玄门正宗传人,道力不差,法宝也强,倒也不虚他等旁门散仙,纵生一二波折,亦可拿到至宝。

    然而,月婵得法太易,心性浮躁,即有至宝助她降服内火,也未必会勤加修行。不如借此磨难,砥砺心性,缓缓修持,回补昔日亏欠的坐功功夫。

    并将她送至北小长白山玄冰谷,放在那块石台上,请郑殃神以雪魂珠助她一助。

    闲暇之余,请她善言导之、良言辅之。

    希望月婵见郑殃神之德性、毅力,自感自化,以正心驱除邪念,始能弃避三毒,入悟三昧。

    如此一来,不特自利于己,更可为江府百娇之表率!”

    封灵筠道:

    “夫君所言极是,妾身这就陪姐姐去玄冰谷!”

    令狐莹皱眉:

    “妹妹既去万里之外的边藏玄冰谷,那衡山锦云谷又该谁去坐镇?”

    月婵听江、封两人话语,只觉天籁,再听令狐莹的话,心生恶念:

    “好你个令狐莹,不叫封妹妹陪我,你安的是什么心?”

    梅红蕊道:

    “姐姐勿忧,小妹已学得佛家心光遁法,来往京师于锦云谷只在须臾,可代封妹妹镇守锦云谷。

    封妹妹既愿在那风雪寒霜中陪伴,也是真心实意,不可屈折。”

    “这怎么可以?那里尚未布置阵法禁制,倘若厉害妖人骚扰,妹妹终究一人计短,不甚安全!”

    梅红蕊含笑:

    “我有阳剪,又有佛法,不惧妖邪!”

    令狐莹恍然:

    “对对!瞧我这记性,正好带上阴剪,两件仙府至宝一旦合用,神威无穷,任何妖邪侵犯,都是无用,可助妹妹护身!”

    月婵乍听两口剪刀,心中莫名:

    “百娇分宝,怎个没听说这等仙府至宝?莫非……是郎君私下偷偷赐予?”

    她本不知就里,心已偏激,再经两口剪刀一刺,妄念丛生,内火愈发明燎,便觉五火神轮奇差无比,再忆今日炫宝情景:

    “好个小贱人,今日原是诱我出丑呢,来日必报!”

    鹤轩察觉她那无名怒火,神色唏嘘:

    “天意如此!”

    “灵儿陪伴婵儿,并非不行!可这徽婉身娇体弱,坐功不够,无法长受风霜之苦,加上她为皇室子孙,不可带出京师。”

    封灵筠两面为难,看了看噙满泪水的朱徽婉,再看了看口不能言的月婵,忽的转向令狐莹,再次跪道:

    “小妹委实放心不下婵姐姐,意欲同往,徽婉恳求莹姐姐代为照料!”

    “快快起来!”

    令狐莹怜她心性,不禁感怀:

    “圣上降旨!特令我代为教养徽婉,照料之事,自是名正言顺,妹妹无须费心!”

    朱徽婉啜泣:

    “师父!徽婉一定会跟莹师父好好学习的!”

    “乖!”

    封灵筠扭头别脸,强人不舍,噙满泪水,不去看朱徽婉那流泪面容,背上月婵,取了云纹法囊,不敢化光遁去,轻功徐踩,化作清风,消失在红尘中。

    “梅儿,此去锦云谷,先布禁制,小心妖邪之流。”

    “大人放心,妾身谨记!”

    于时,残肴杯箸已经收好,方桌软垫已被搬回。

    后院阁楼,百娇打打闹闹,整理贴身细软,趁着天色蒙蒙亮时,分批潜出,并于通州汇合。

    由那皇木渡口搭乘漕帮准备的巨舸楼船,循着京杭运河,先至江都,再沿长江西上,抵达洞庭,于那万顷洞庭泛舟两日后,沿着湘江,行抵衡山脚下。

    水路里程不下十万,如非九州船只奇快,恐怕得走半年。

    再说,百娇初出府邸,莺莺燕燕,易惹诸邪觊觎,万里水路岂能一番风水、全无事迹?实因篇幅所限,暂不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