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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队里来人

    九月四号天一亮,胡小爹家来了两个人,等到胡小爹慌忙出来迎接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西屋当间了。天亮有人要起早做饭,还有人要上厕所,门开的很早,除去冬天,正常时候都是门开了以后就不关的。

    胡小爹为什么慌忙出来迎接?这就要说一下当时生产队的组织结构。

    生产队有:指导员一名,生产队长一名,会计一名,保管员一名,副队长一名,记工员一名。后两名没有实权,服从听话才能干下去,不然指导员或者生产队长统一了意见,到大队说一声就能把你免了,必要时候先斩后奏也不算什么大事。

    会计掌握着整个生产队的经济命脉,属于技术性很强的人才,保管员相当于单位里面出纳和仓库保管员二合一的角色,生产队所有的工具钱款都在保管员手里,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要有文化,识字,指导员和队长可以不识字,【正常情况下指导员都是识字的】他们不行,职业摆在哪里了,特别是会计,更要懂得账理。

    指导员负责上传下达大队里的精神,有时候还能幸运的接触到镇里的大人物。

    而生产队长则是地里农活的一把好手,对队里土地适合种什么,哪年调整,每年什么时候风大,雨水多少也要做到心中有数,对生产队有多少劳动力更是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社员擅长做什么活,每天怎么安排人,安排那些人做那些事,都得有条有理,所以一个生产队几百口人会不会挨饿,可以说大部分是由生产队长能力高低而决定的。生产队长也是生产队里位置最稳定的一个。

    指导员,是官威压人。生产队长,是能力服人。会计,保管员,是职位吓人!为什么说会计和保管员位置吓人呢?

    如果社员家庭遇到大事需要借钱的话,写好借条后,请指导员或者队长之一审批。审批按理说应该是队长的责权,只因有的队长不识字,或者识字很少,逐渐的指导员审批的比队长更多,时间长了成了默认的事实。等到审批好了,按照程序保管员就可以付钱给社员。如果这样付了的话,到了月底或者季度分配粮食的时候,生产队发放口粮的多少,品种都是有会计算出来的,会计发现有的家庭工分收入扣除欠款和借款,已经是负数,这就叫透支。

    而透支户是分不到粮食的,社员分不到粮食面临一家人挨饿的境地,排着队领口粮的人里,就会出现,男的喊,女人哭,孩子闹的场面。

    有了这些遭遇以后,增加了社员借款必须的手续,借条一定要有会计签名盖章,否则保管员不能付钱,付了钱会计可以不让这张借据入账,保管员还得拿出被借的钱把帐做平。所以说,会计相当于有了一票否决权,会计可以让你拿着手续齐全的借条,硬是领不到钱。

    保管员呢,他需要会计传授一些简单的做账知识,有一些走门路先借钱后补借据的也要会计通融,如果是处得不好的社员,借条手续齐全保管员也有各种理由让你一时半会拿不到钱,越急越不行。

    会计虽然有了一票否决权,实质上手里不管钱财,想照顾关系户也需要保管员配合自己,天长日久,保管员就变成了会计的跟班,而会计也成了保管员的后台。

    两人配合好了,可以让指导员和队长气得翻白眼却拿他们没办法,事实上,会计肯定跟指导员或者队长之一关系很好,不管怎么说,如果队长指导员联合起来上告到大队里,还是能让会计下台的。

    胡小爹慌忙出来迎接的原因,老胡家最近两年日子才好了些,以前可是队里有名的透支户。胡小爹又是在外面搞副业,跟在队里上工的社员相比本身就低人一等,这个年代就是这个理,胡小爹一月缴队三十块钱,换来价值十几到二十来块钱的工分,西城大队历史上收入最高一年,就是西城二队,一天七角二分钱。只是因为没有跟其他人同甘共苦,缴队以后还有余钱,生产队里就把这样人当成半个外人看待。

    透支户的日子太难过了,借个两块钱能跑断腿,求爷爷告奶奶的办齐了手续,却要等两天才拿到钱,错过了急用的时间,还不敢怒不敢言。分粮食好不容易排队挨到了自己,笆斗放到磅秤上对方头都不抬,一脚把笆斗踢得远远的,等到最后一个领到预支下月的粮食就是幸运的了。也就是最近几年,孩子长大了,有了劳动力,不透支了,老胡家才直起了腰杆。

    一早上门的正是二队的高指导员和汪会计,两个重量级人物。平时胡小爹是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这让胡小爹如何能不慌忙啊!

    请二人坐下以后:“你们二位怎么有闲空到我家的啊,有什么事叫一声我过去不就行了,还麻烦你们一大早过来。”胡小爹恭敬的打听起对方来意。

    高指导员身高在一米八十五左右,骨架也大,汪会计却与之恰恰相反,一米七的身高看上去只有一米六出头,站着像个大虾子,平时不坐高的凳子,喜欢在小板凳上蹲着,很少说话,开口说话都是阴声阴气的,社员背后送外号军师。

    “呵呵,胡小爹啊,早上我们两到地头转了一圈,回来顺路就过来看看你,我们几十年老邻居好像还没在一起插过呱哦!”指导员先忽悠了一句。

    胡小爹心想‘你骗鬼啊!’高指导员和汪会计都住在后排,特别是汪会计,不但是后排,而且还在胡家西边,这顺路是怎么顺的?

    ‘就你这水平也能做指导员多少年,不是让你走运遇到镇里领导人,带回家好吃好喝的巴结上了,能挨到你做才奇怪!’

    还有边上这位汪会计,天天阴腔怪气的,活像个阴间秀才一样,字写得和蚂蚁爬差不多,打算盘慢得能让人睡着。真不知道上面看好这种人哪一点了。

    也难怪胡小爹瞧不上这两人,要知道小时候上过私塾,不但有祖传的木匠手艺,还会一手好帐,算盘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镇上的铁木生产社就是胡小爹和十来个人在解放初期兴办的。

    有段时间生产社缺个会计,县里人又不愿意到镇上来,领导知道胡小爹识字后,问他会不会做账,胡小爹说我可以做给你们看看,不行换了我就是,不过有个条件,会计算是兼职,自己还是以木匠为主。

    就这样在铁木生产社一干多年,婚后响应争当英雄母亲的号召,孩子越生越多。又逢国家自然灾害,孩子又小,夫妻俩实在养不活孩子了,才找人搬到了西城大队。搞副业常年在外见识也比这些人高的不止一筹。可以说,胡小爹一个人凭着本事将七个孩子养大,还让所有孩子大多数都能上学识字,在全镇也是数一数二的。

    三人拉呱了几句,高指导员说明了来意:“实际上呢,我们听说你家胡方柱从县上回来了,专门来看看的,想问一下胡小爹你对他有什么安排?”

    胡小爹心里一惊:‘儿子昨晚刚到家,这两人一大早就跟来了,按照这两人多少年对自家的态度能安好心才怪。’

    想到这里胡小爹说道:“胡方柱被县里抽用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孩子大了,我哪能安排得了他啊!”

    高指导员:“胡小爹你没有打算就好,我看你家方柱是个能干人,要是在县里一直干下去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回来了,不能让能干人在家闲着,这多可惜啊,所以呢,我跟汪会计合计了一下,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听?”

    胡小爹:“难为你们有心想着我家方柱,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想听,你们就说吧!”胡小爹不想跟她们转来转去的,直截了当的说道。

    蹲在一边的汪会计站了起来:“我们三家都是老亲四邻的,就不转弯抹角的了,我们想让你家方柱当二队的副队长,以后我们三家互相照应着,胡小爹你在二队也能挺起腰杆硬气了。”

    听到这里,胡小爹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了,这好像真是关心胡方柱似的,只是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这两人突然这么好心了。

    看着汪会计那张阴沉沉的脸,胡小爹心中陡然一惊,‘我怎么能相信他们平白无故的对我家好起来!根据这些年发生的数不清的事情看,这两人巴不得我家一直透支,好让他们压着一头呢,在这两人心里我还是外地人啊!’

    警惕性大增的胡小爹瞬间明白了过来,昨晚胡方柱还说今天早上到村里报到,有可能做青年书记,虽然是管小青年的,应该比生产队副队长大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两人不是来套我话,拉儿子后腿的吗?

    既然明白了这两家伙没安好心,站了起来:“难为你们好心了,不过我当不了儿子工作上面的家,还是听干部的吧!”

    高指导员感觉胡小爹口气有点不正常,不过有了胡小爹这话,对他们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也就站了起来,笑眯眯是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随即告辞走了。

    胡小爹:‘什么这样就好?’看着两人走了好远没想明白‘到底那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