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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又一桩罪孽

    在山林微风和树木的掩映中,齐月和刘知易穿行在通往常州的道路上。齐月不赶时间,选择步行,毕竟对白盛颜那个老狐狸的作怪,她也没有给他彻底解决的想法,他跟她一样,都是困在过去的人,论起辈分来,白盛颜确实是千年老妖怪。

    两人沿着河岸走,空气清净爽朗,风景宜人。刘知易老实了很多,一路安静不少,这天晚上这贵少爷还成功打上来几条鱼,齐月就坐在石头上看他拾柴火、搭架子、烤鱼,想着他也不算完全没用,安静起来还是能干些实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齐月看着面前跳动的火焰,烤鱼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泛出鲜味儿来,火焰映在刘知易的脸上,眼眸染上了跳动的温度,在微凉的晚风中显出纯净而热烈的温柔。

    “烤好了,烤好了!”刘知易翻着串鱼的签子,鱼已经烤得恰到好处,“齐月你先吃吧。”

    他把烤鱼递在齐月嘴边,眼神真挚。齐月视线转向他的眼睛,盯了一瞬后接过了烤鱼。外焦里嫩,还算不错。刘知易看着齐月吃得还算开心,眼睛也跳脱出满足和笑意来。

    火焰还在跳跃着,黑夜静谧,而此处稍显温暖。烤鱼算是填饱了肚子,齐月靠在巨石旁,闭着眼睛休息。鬓边的碎发自然垂着,日常锋利的神色或许是因为休憩的缘故变得温柔了些。

    “齐月,”刘知易也像她一样靠在巨石旁,脸侧向她,“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齐月淡然道:“问吧。”眼睛依然放松着闭着。

    “我记得……你是安朝末年的人,你是……”刘知易试探着问道。关于齐月这个名字,他曾听说过,虽然他对世间要求的圣贤道理不感兴趣,但是被父母要求还是学了不少,历史也是清楚的,他猜到了齐月的身份,但是一直害怕如此直接提问有所冒犯。

    “不用觉得冒犯,你想的应该没错。”齐月似乎不在意她的身份被他知晓,如果以后要同行,坦诚一点没有坏处。

    “安朝末年的女将军,同时也是安炀帝的公主,齐月,是吗?”

    “嗯。”齐月淡淡应道,“史书上应该简单提到过我几句,你应该知晓。睡吧,明天继续赶路。”

    万物俱静,只有火焰亲吻着柴木。可能是因为刘知易提起往事的原因,齐月又梦到了那天:她策马在她最喜欢的京城初雪中,马蹄把浅浅的雪踩成白泥,单薄的衣衫被风刮起,飞速变幻的剑光,射向一个个敌军的脖颈——雪、血、哀鸣、嘶吼染透了皇宫古老的墙面。她最终停在了殿前,精疲力竭,万剑穿心之时,她只看到那个男人上位者般的姿态与嘴脸。

    红梅吻雪,这是无伤的开始。

    等二人醒来,已是早晨,昨晚燃起的火只剩黑色的灰烬,旅程仍在继续。齐月准备今日赶到清山县,到了此处便离常州不远了。溪流消失,行道周围是到人膝盖的灌木和乱石,后面是绵延的山丘。

    本是一片安好,齐月却突然机警察觉前方有所骚乱,立刻拉着毫无察觉的刘知易藏进乱石后面,两人遮掩在密密麻麻的灌木中,一般人瞧不出身影。

    过了几分钟,前方便清楚传来劫匪的粗鲁殴喝和百姓的求饶和惊吓。作乱的应该是附近的山匪,为首的粗野汉子脸上有一道粗长的伤疤,裸露的手臂上纹着刺青,是大东罪犯独有的刺青,那这个男人不难看出是从狱中逃出来的,危险至极。后面一堆小弟在清点着商队的货物。被绑架的一大半是青壮年,还有几个老人和一个年轻姑娘。这个姑娘所穿衣物虽算不上奢华,但是也非一般百姓所穿,应看样子是这个小商队的领头。

    刘知易也注意到形势不对劲,慌忙转头看向齐月——他想让她出手,毕竟他最初南下就差点在土匪手里丢了小命,九死一生才幸运逃出来,如今面对他人被绑架劫掠,自然感同身受不想袖手旁观。齐月并没有给刘知易期待的回答:“我只管妖魔鬼怪的事情,清除劫匪是你大东官府该干的事。”

    刘知易没有想到齐月拒绝得如此决绝,在心灵冲击中瞪大了眼睛。

    “这小妮子长得不错,可以带回去当压寨夫人!”为首的刀疤脸扣着起年轻女子的小巴,左右瞧瞧,露出满意而阴险的微笑,随后后面的小弟们也大笑着。女子就算从小长大在商队中,也没见识过如此骇人的场景,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睛里湿着泪。

    “死土匪!登徒子!你们不得好死!”一旁一个被绑的年轻人挣扎着大叫起来,刀疤脸甩开女子的脸,绷起身子朝那个年轻男子迈去,身影像一只熊。

    “你找死!”刀疤脸揪住男人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仿佛他只是在对待一直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刀疤脸对着男人的脸龇了龇牙,最后捏紧男子的脖子甩了出去。男人倒在地上,被擦出去几米远,在地上痛苦地咳喘着摆着身体。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纷纷颤抖着身体,如待宰羔羊。

    “给老子把这些人都杀了!把女的留下!”

    刘知易警铃大作,慌忙间紧紧攥住齐月的手臂。齐月转过头来看着他,没有情绪,冷淡异常:“想要送命自己去,我不是菩萨。”

    对,无伤不是菩萨,相反,无伤是罗刹才对,习惯了鲜血味道的人,人情淡薄,对生死挣扎视若罔闻,很合理、很正常。

    “齐月!”刘知易压低着声音喊道,但换回的仍是那双虚无的眼睛——月色本就是冷淡的,只是途径照亮了你的某个瞬间罢了。

    大刀的声音传来,犀利、刺耳,鲜血的刺激味儿涌起。齐月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欺凌弱小,劫掠百姓,真是罪该万死!”恍然间,一身着白色衣衫的男子从另一头持剑跃来,跳入土匪之间,抵住弯刀,救下一被绑的男人。随后倾身一推,小喽啰难挡其力向后倒去,那男人趁此便挥剑解决掉他。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电光火石之间就解决了好几个山匪。刀疤脸怒目圆睁,举起大刀来,对着男人野蛮冲去。两人缠斗起来,一时分不出胜负。

    被解开绳子的商队男人加入打争中,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女子和老人被几个年轻人护在身后。刘知易见局势有变,兀得冲了出去帮忙。

    “疯子。”齐月没拉住刘知易,见他的身影从灌木丛里溜了出去,心里暗暗骂道,无奈从巨石后站出来,抱着剑站着路边,看着烟尘飞起,有种作壁上观的冷酷。

    刘知易虽不善武艺,但是作为些高官子弟还是学了些招式,捡起地上一把刀就莽然地往中间冲。

    “真是嫌自己命长。”齐月在一旁吐槽。刘知易能活到现在许是应了阎王的那句话——命好。

    刀疤眼在和天降男子的打斗中逐占下风,雄壮的身体喘着粗气,挥刀之间透着疲惫。齐月不管刘知易的情况,看着那两人的角逐,似乎在分析这两人一来一回中招式的破绽。这个男人还是有些本事,出招十分狠毒,招招刺向致命处,但是底子并不见得比那粗野土匪高上多少功夫。

    打得一般。齐月没了兴致。而瞬时之间,刀疤眼提刀冲向女子所在的方向。刘知易顿时回过身注意到刀疤脸的意图,下意识般的横刀意欲抵挡住刀疤的下砍。

    糟了!

    齐月眉头瞬时皱起,来不及过多思考,刘知易挡不住的那一刀。

    “全是疯子!”齐月心里骂道。

    一切都失了控制,奔跑、起跳、出鞘、翻身——刀疤脸的手臂一道深深的剑口,手臂瞬间失力,大刀下坠,与刘知易的刀口相交,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因为剑气带动刀疤眼身体后旋,齐月常年杀敌的肌肉记忆驱使她的剑刃向他的脖子斩去——土匪动脉的鲜血与他的大刀同时落地。

    “噔!”刀口坠地,连同坠地的还有他的鲜血和膝盖。

    血液溅了齐月一脸,眼皮上,睫毛上,都是妖冶的红,散发着热气。剑上的血顺着剑身向剑尖流去,凝成深红的水滴,如细雨般不断低在地上。

    又杀人了。齐月看着身上的血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微闪动,又沉重地叹了出来。而刘知易在抵刀的瞬间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现在才从刚才的生死之间回过神,就看到眼前跪倒在地鲜血满地的土匪,还有持着血剑的齐月的黑色背影。飘逸的长发与黑色的暗纹衣裳,还有通天的白,融成了一幅水墨画。

    齐月转过身来,刘知易看到了她脸上的斑驳血迹,还有因怒意竖起的眉毛和猜不透的眼睛。

    “多事。”齐月不想再管他,“我不需要一个只会惹事的跟屁虫,麻烦得要死。”

    三百年来,她从未再沾染上凡人的血,如今为了救这个刘知易,白白又添了自己的罪孽,真的是疯了,疯了。

    “别再跟着我,滚回你该去的地方。”

    无伤不该贪恋任何人的陪伴和好意,这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