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薄荷味儿的黑暗
C4.薄荷味儿的黑暗
在惯常的黑暗之中，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噪音惊醒，她习惯性的睁开眼睛，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她曾幻想过，或许有朝一日，当她睁开眼睛时会恢复视力。可是奇迹并未降临，她也已经不再期待奇迹了。
——刚才是什么声音呢？她不知道，于是她静静地聆听起来。房门外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稚子觉得这声音的来源或许是榎本津，他还没睡觉，又或者是睡了一觉之后起来上厕所。
于是少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自从失去视力，少女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灵敏了起来——榎本曾经告诉过她，这是由于失明之后，负责处理嗅觉和听觉的神经增多了。
如果把神经比作是一种传递信息的通道，那就可以粗浅的理解为，以前被视觉信息所占用的通道现在被分配给了听觉和嗅觉使用，这才会使得这两方面变得灵敏起来。
稚子觉得榎本的比喻非常形象生动，顺利地解决了她的疑惑。
突然，稚子在相同的黑暗之中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特别气味，这种气味她很熟悉，清爽但又有些平淡。
“嗅嗅。”
“嗅嗅。”
少女耸动着鼻尖，试图在黑暗里分辨出这一股熟悉的气味。
啊！
她灵光一闪，终于想到这股熟悉的味道从何而来。
这应该是榎本使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薄荷味儿的，他今天晚上才刚刚洗过澡来着。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稚子睁开眼睛直面黑暗，她坐起身来，一边在空气中轻嗅着薄荷的香气一边试图寻找香气的来源，她觉得香气的来源似乎离她很近，于是稚子将双腿搭在床边，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嗯……榎本君，是你吗？”
在除了她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稚子轻声询问道。
只是，她鼓起勇气问出口的问题最终石沉大海。
她的内心正在怦怦直跳，如果榎本真的在这间房间里该怎么办？稚子从来没有想过榎本会在她睡觉时进来她的卧室......但如果他真的在，那他在干嘛？
稚子赤着脚站在地上，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试图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最后，她的脚底板发现了一些异样。
床下的地板上还残留着一些暖意，而其他地方却都是凉凉的。这说明之前有一个温热的物体曾经呆在这里，稚子瞬间就想到了榎本。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榎本待在这里做什么。稚子深呼吸了几次，定了定心身，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试图在黑暗之中听取到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声，或许是某人轻声呼吸的声音，又或是某人衣服发生摩擦的声音，又或许是某人潮湿的脚面离开地板发出的皮肉摩擦的声响。
都没有。
看来榎本已经离开了......
啊，稚子想到，或许刚才吵醒她的，就是榎本离开房间时关门的声音。
想到这里，稚子就变得大胆起来，她轻轻地跪在地板上，用手抚摸着地板上的热源，确定有一些区域的确要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之后，她也轻轻地躺了上去，仰面望着天花板——当然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同样的漆黑一片。
薄荷的香气正在空气中弥漫着，还混杂了浓烈的薰衣草的香气。
稚子特别喜欢这种香味，浓烈，但又不至于令人生厌，清新，但又不至于闻不见。
可是一旦和薄荷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这股味道就变得诡异起来了。一边是幽深阴暗的山谷，一边是清新爽朗的大海，好像两个不同境界的事物被人用手揉在了一起，但是却怎么样也没办法让两者结合。
比起这些，稚子还是更好奇榎本刚才是不是像她一样躺在这里。
为什么呢？
稚子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答案，她试图开口去询问黑暗，可是黑暗只能用宁静和死寂来回答她。语言上的代沟远比人和动物之间的代沟更加深刻。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他还要早点去上学，还要早起做便当，现在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为什么他会跑到这里躺着呢？
稚子也想过该不会榎本是在看着她睡觉的同时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但是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在她的心里，榎本是一位温柔而善良的男孩儿，绝对不是一个变态，即便是变态，也不会做这样没有品味的事情。
而且他们已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有余，稚子觉得自己还算了解他，虽然他也有一些坏毛病，不过总体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既然不是为了做坏事，那他为什么要偷偷溜进我的房间呢？
床头柜上的钟表正在滴答滴答地前行，稚子睁开眼睛，从地板上爬起来。原本徘徊在黑暗里的薄荷清香已经慢慢消散，稚子身上的温度也已经压过了榎本残留在地板上的温度。他曾经在这里呆过的痕迹已经被时间洗的一干二净。
稚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摩挲着单人床的床沿，坐在了上面。
啊，难不成他是在陪伴我吗？
稚子的内心深处突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怕我一个人会做噩梦，所以才会躺在地板上陪着我一起睡吗？
稚子摸了摸睡衣上的褶皱，翻身躺在了枕头上。
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特别的感觉，很温暖，但却又裹挟着好奇的因子——因为这一切终究只是她的猜测，她宁愿认为榎本是在为她考虑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黑暗的欲望。因为在她心里，榎本确确实实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好人。
嗯......
又或许。
介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稚子又想到了第三种可能，这种可能是“中庸”的可能。
或许榎本会偷偷来她房间，既不是因为想要满足他病态的欲望，也不是为了陪伴陷入黑暗中的她，而是因为孤独——稚子知道这栋一户建里曾经生活着快快乐乐的一家人，榎本和他的妹妹，还有他的双亲，原本和和气气、幸幸福福的生活在这里。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在了，只留下相框里的照片和空荡荡的房屋还在无声地叙述着过去的往事。稚子记得她搬来这里的第一天，榎本推开了这间屋子的木门，告诉她说这以前是他妹妹的房间，并特别叮嘱稚子不要乱动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稚子就很内疚，因为归根结底，正是她让榎本失去了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亲人。而现在的她却恬不知耻的寄居在榎本的家里，一边被他照顾一边让他回忆起悲伤的往事。
或许他会偷偷来这里躺着，是在追忆他的妹妹吧。
“唉......真是糟糕......”
稚子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
“可是……喜欢……”
在惯常的黑暗之中，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噪音惊醒，她习惯性的睁开眼睛，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她曾幻想过，或许有朝一日，当她睁开眼睛时会恢复视力。可是奇迹并未降临，她也已经不再期待奇迹了。
——刚才是什么声音呢？她不知道，于是她静静地聆听起来。房门外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稚子觉得这声音的来源或许是榎本津，他还没睡觉，又或者是睡了一觉之后起来上厕所。
于是少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自从失去视力，少女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灵敏了起来——榎本曾经告诉过她，这是由于失明之后，负责处理嗅觉和听觉的神经增多了。
如果把神经比作是一种传递信息的通道，那就可以粗浅的理解为，以前被视觉信息所占用的通道现在被分配给了听觉和嗅觉使用，这才会使得这两方面变得灵敏起来。
稚子觉得榎本的比喻非常形象生动，顺利地解决了她的疑惑。
突然，稚子在相同的黑暗之中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特别气味，这种气味她很熟悉，清爽但又有些平淡。
“嗅嗅。”
“嗅嗅。”
少女耸动着鼻尖，试图在黑暗里分辨出这一股熟悉的气味。
啊！
她灵光一闪，终于想到这股熟悉的味道从何而来。
这应该是榎本使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薄荷味儿的，他今天晚上才刚刚洗过澡来着。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稚子睁开眼睛直面黑暗，她坐起身来，一边在空气中轻嗅着薄荷的香气一边试图寻找香气的来源，她觉得香气的来源似乎离她很近，于是稚子将双腿搭在床边，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嗯……榎本君，是你吗？”
在除了她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稚子轻声询问道。
只是，她鼓起勇气问出口的问题最终石沉大海。
她的内心正在怦怦直跳，如果榎本真的在这间房间里该怎么办？稚子从来没有想过榎本会在她睡觉时进来她的卧室......但如果他真的在，那他在干嘛？
稚子赤着脚站在地上，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试图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最后，她的脚底板发现了一些异样。
床下的地板上还残留着一些暖意，而其他地方却都是凉凉的。这说明之前有一个温热的物体曾经呆在这里，稚子瞬间就想到了榎本。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榎本待在这里做什么。稚子深呼吸了几次，定了定心身，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试图在黑暗之中听取到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声，或许是某人轻声呼吸的声音，又或是某人衣服发生摩擦的声音，又或许是某人潮湿的脚面离开地板发出的皮肉摩擦的声响。
都没有。
看来榎本已经离开了......
啊，稚子想到，或许刚才吵醒她的，就是榎本离开房间时关门的声音。
想到这里，稚子就变得大胆起来，她轻轻地跪在地板上，用手抚摸着地板上的热源，确定有一些区域的确要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之后，她也轻轻地躺了上去，仰面望着天花板——当然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同样的漆黑一片。
薄荷的香气正在空气中弥漫着，还混杂了浓烈的薰衣草的香气。
稚子特别喜欢这种香味，浓烈，但又不至于令人生厌，清新，但又不至于闻不见。
可是一旦和薄荷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这股味道就变得诡异起来了。一边是幽深阴暗的山谷，一边是清新爽朗的大海，好像两个不同境界的事物被人用手揉在了一起，但是却怎么样也没办法让两者结合。
比起这些，稚子还是更好奇榎本刚才是不是像她一样躺在这里。
为什么呢？
稚子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答案，她试图开口去询问黑暗，可是黑暗只能用宁静和死寂来回答她。语言上的代沟远比人和动物之间的代沟更加深刻。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他还要早点去上学，还要早起做便当，现在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为什么他会跑到这里躺着呢？
稚子也想过该不会榎本是在看着她睡觉的同时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但是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在她的心里，榎本是一位温柔而善良的男孩儿，绝对不是一个变态，即便是变态，也不会做这样没有品味的事情。
而且他们已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有余，稚子觉得自己还算了解他，虽然他也有一些坏毛病，不过总体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既然不是为了做坏事，那他为什么要偷偷溜进我的房间呢？
床头柜上的钟表正在滴答滴答地前行，稚子睁开眼睛，从地板上爬起来。原本徘徊在黑暗里的薄荷清香已经慢慢消散，稚子身上的温度也已经压过了榎本残留在地板上的温度。他曾经在这里呆过的痕迹已经被时间洗的一干二净。
稚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摩挲着单人床的床沿，坐在了上面。
啊，难不成他是在陪伴我吗？
稚子的内心深处突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怕我一个人会做噩梦，所以才会躺在地板上陪着我一起睡吗？
稚子摸了摸睡衣上的褶皱，翻身躺在了枕头上。
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特别的感觉，很温暖，但却又裹挟着好奇的因子——因为这一切终究只是她的猜测，她宁愿认为榎本是在为她考虑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黑暗的欲望。因为在她心里，榎本确确实实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好人。
嗯......
又或许。
介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稚子又想到了第三种可能，这种可能是“中庸”的可能。
或许榎本会偷偷来她房间，既不是因为想要满足他病态的欲望，也不是为了陪伴陷入黑暗中的她，而是因为孤独——稚子知道这栋一户建里曾经生活着快快乐乐的一家人，榎本和他的妹妹，还有他的双亲，原本和和气气、幸幸福福的生活在这里。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在了，只留下相框里的照片和空荡荡的房屋还在无声地叙述着过去的往事。稚子记得她搬来这里的第一天，榎本推开了这间屋子的木门，告诉她说这以前是他妹妹的房间，并特别叮嘱稚子不要乱动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稚子就很内疚，因为归根结底，正是她让榎本失去了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亲人。而现在的她却恬不知耻的寄居在榎本的家里，一边被他照顾一边让他回忆起悲伤的往事。
或许他会偷偷来这里躺着，是在追忆他的妹妹吧。
“唉......真是糟糕......”
稚子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
“可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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